第四百五十八章 推開
杜宏澤卻說:「恨我就對了,恨我就不會再惦記我,我也可以安心了。」
氣鼓鼓地離開杜府後,林韻姝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很久,直到太陽快下山才返回客棧。
本想回房睡一覺,把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忘掉,不料剛進門,小二便過來說:「姑娘,有兩個人自稱是你家鄉的親人,過來找你,已經等了幾個時辰了,你快去見見吧。」
「他們在哪兒?」
「就在後院花園裡。」
林韻姝隨即趕忙往後院而去,果真見到有兩個人坐在石桌旁等得有些焦急。
本以為是林憶棠派來的人,不料卻是林家那邊來了人。
「你們怎麼來了?」
「二小姐。」二人起身行了禮,年長一些的道:「二小姐離家多時,老夫人甚是想念,於是派我等上京來接你回徉州。」
想起祖母,林韻姝的心總算稍微回暖了幾分,算算時間,她來京城已經一年多,也確實該回去了,況且,這裡也再沒什麼值得留戀的,回去也好。
「那好吧,明天一早就啟程,對了,我姑姑也一同回去嗎?」
「是的。」
林韻姝這就有些惱了,上次跟林憶棠大吵一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跟她見過面,如今再跟她相見,難免尷尬。
想了想,她吩咐道:「明天多準備一輛馬車吧,我想一個人乘一輛,就不跟姑姑擠了。」
兩個小廝詫異地看了看她,只得點頭應諾。
這天晚上林韻姝幾乎沒怎麼睡,腦海里總反覆不斷地浮現出杜宏澤說的那些話,以及他說話時的那副神情,從小到大,她還沒受到過如此待遇,被人如此冒犯過。
她本以為杜宏澤是個不落俗世的人,沒想到也跟那些生意場上的商人一樣,眼裡只有一個錢字,算她看錯人了!
翌日清晨,林韻姝起床洗漱好,胡亂用了點早飯就拿著行李上樂早已備好的馬車,往原來的小院那邊去,跟林憶棠會合。
等她抵達的時候,一眾僕人都已經收拾好行頭,等候在門外,只是林憶棠還遲遲沒有出來。
「姑姑怎麼還不出來?再耽擱就晚了,說定今夜得露宿山野呢。」林韻姝心情不好,因此有些不耐煩。
一侍女答道:「夫人昨日得知一個噩耗,悲傷過度暈了過去,醒來后就一直掉眼淚,眼睛都哭腫了,昨夜一夜都沒睡,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眯了一會兒,所以起晚了。」
「噩耗?什麼噩耗?」林韻姝好奇問道。
「是老爺被抓回京城,判了死刑的消息。」侍女滿臉悲傷地答了,直搖頭嘆氣。
孟子嚴被抓回來了?還被判死刑?
林韻姝暗暗吃驚,除了對林憶棠有那麼一瞬間的同情之外,她卻再沒有別的感覺,孟子嚴的死活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進去催一催吧,得儘快上路了。」
她囑咐了一句,便轉身往外走。
不料就在這時,身後有人沖了出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帶著懇求的聲音說道:「姝兒,你跟輕狂一定有聯繫的是不是?你幫我約她見一面,好不好?」
林韻姝回過頭來,無奈地望著林憶棠,只見她頭髮散亂,兩頰凹陷,眼袋烏青,憔悴得幾乎認不出來。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直讓人見了心生憐憫。
「姑姑,表姐不在京城,她還沒回來呢,況且,以她跟孟子嚴之間的恩怨,以及跟你之間恩怨,即便她在京城,也是不會見你的,事已至此,你就節哀吧,不要再折騰了。」
林憶棠死死地拉住她,歇斯底里道:「不!子嚴不能死的,他不能死!他又沒有參與叛亂,皇上為什麼要殺他?這不是草菅人命么?」
林韻姝又嘆出一口氣,提醒她道:「姑姑忘了?先前是你聯繫了反賊楊忠,用杜宏澤交換孟子嚴的,楊忠將他從邊關放出,這一徹查起來,孟子嚴跟楊忠的關係自然分不開。」
「這……」林憶棠整個人都愣住了,原本就慘白的臉瞬間又白了幾分,身子晃了晃,幾乎倒下去,淚如雨下。
裡頭傳來嬰兒的哭聲,乳娘抱著小念親走出來,一邊哄著,一邊向林憶棠投去求助的眼神。
「夫人,小少爺哭個不停,不肯吃也不肯喝,怎麼都哄不好,您快看看吧。」
然而林憶棠卻像是沒聽見也沒看見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巴翕合著,就是不出聲,像是丟了魂一般。
林韻姝見了心裡不是滋味,連忙把哭鬧的念親接過來,抱到林憶棠面前。
「姑姑,你快看看念親,他正需要娘親的懷抱,你難道連他也不要了么?」
任由孩子怎麼哭怎麼鬧,嗓子都啞了,林憶棠也只是木然站著,沒有反應。
「姑姑,你失去了孟子嚴,還有兒子,還有林家的那麼多親人,這副樣子算什麼?你就忍心讓祖母他們為你擔心?」林韻姝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可是,林憶棠此時就像魂跟隨孟子嚴飛走了,只剩下一具軀殼似的,勸不頂用,罵也不頂用了。
林韻姝只能放棄。
「算了,帶她上馬車吧,我來照顧小少爺。」
一行人這才一前一後護著兩輛馬車往南城門而去。
出城時,懷裡的小人兒已經睡著了,林韻姝鬆了一口氣,挑開珠簾探頭往外看,遙望著越來越遠的京城,心裡悵然若失。
或許是永別了,以後不會再見了吧?
鄔州地處大燕最南端,每年這個時節都落雨頻繁,濕氣很重。
鳳輕狂的印象中,自從她和江明澈踏入鄔州地界后,這裡就每天都下雨,已經快半個月沒見到太陽了,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陰雲籠罩在上空,總叫人的心情也跟著陰鬱起來。
她坐在馬車內,趴在窗邊望著外面寂寥的街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座偏遠的小鎮,江明澈說,他在這裡有一座宅子,很少人知道,可以暫時在此居住一段時間,讓她好躲避仇家,待她今後恢復記憶了,再另做打算。
每次提到恢復記憶的事,她就很愁。
醒過來都快兩個月了,她的腦子裡依舊是一片空白,對前塵往事半點印象都沒有,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說真的,她懷疑自己永遠也想不起來了。
萬一真的一直想不起來怎麼辦?江明澈總不可能收留自己一輩子吧?要是他將來娶了妻,有了家世,自己怎麼好意思再賴著不走?
唉,真是越想越煩……鳳輕狂哀嚎了一聲,將竹簾放下,靠回軟墊上去。
外面的人可能是聽見她的嚎叫聲了,從車廂門那裡探頭進來,柔聲問道:「輕狂?你怎麼了?」
「沒,沒事。」鳳輕狂訕笑著擺擺手,「還有多久能到?」
江明澈笑道:「很快了,你再多坐會兒。」
他總是這麼貼心,能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對此,鳳輕狂除了感激之外,就只有慚愧了,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這樣的關照?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工夫,馬車終於停下,鳳輕狂矮身走出車廂,見江明澈已經在下面,朝自己伸出了雙臂。
她猶豫了一下,含笑道:「我自己可以。」
繼而自行踩著腳蹬下了車。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宅,朱門碧瓦紅牆,門前兩株萬年青,綠油油的,還有一顆榆樹,枝繁葉茂,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這地方確實環境清幽,適合長住。
正想著,朱紅的大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身著淺綠色襦裙的美貌女子來。
「大哥,你回來了?」江樓月一見是江明澈,兩眼一亮,然而當注意到他身旁還有個人時,笑容就減了幾分,「你怎麼又把她帶回來了?」
鳳輕狂感覺到這女子不喜歡自己,下意識地往江明澈身後縮了縮,有些怯懦地看著對方。
江明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走到江樓月身旁,壓低聲音道:「她失憶了,記不起自己是誰,又孤身一人,我只能把她留在身邊。」
「她失憶了?」江樓月歪頭瞅了眼鳳輕狂,見她神態果然與從前不同,「就算失憶了,你也應該將她送回京城去,而不是自己留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還是放不下她,大哥,你怎麼這麼糊塗呢?萬一哪天她又記起來了,還是會離開你的,你這麼折騰又是何必?」
江明澈垂下眼眸,微微嘆了一口氣,說:「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還不死心而已,不到最後一刻,不看到最後的結果,我都是不會死心的,誰說輕狂一定會恢復記憶呢?她要是一輩子記不起來,不就一輩子都能呆在我身邊了么?我就是想再賭這最後一把。」
「可是……」
「好了,雨越下越大了,淋久了會生病的,有什麼話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不等江樓月把話說完,江明澈便帶著鳳輕狂進了宅院。
擦肩而過時,鳳輕狂注意到江樓月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不由心頭一凜,連忙別開視線,往江明澈那邊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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