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豁出去
這一去，直到晚上才出來。
一出來，他就鬼鬼祟祟的貓進了葉歡歡的營房。
葉歡歡此時正在營房裡美滋滋的就著花生米和醬肘子喝著小酒。
「你哪來的酒和肉？」
好長時間沒聞過肉腥味的顧慎之看著桌上的美酒油汪汪的肉，眼珠子都瞪直了。
「我搶糧草有功，爹賞我的啊！」
葉歡歡理所當然道，隨後當著他的面抿了一口酒，那被燒的齜牙咧嘴的模樣瞬時把顧慎之肚子里的饞蟲餓蟲全都給引出來了。
「我也要喝！」
他一屁股挨著葉歡歡坐下，然後搶過桌上的酒瓶就往自己的嘴裡灌。
「哎呀，你慢點！沒人和你搶！」
葉歡歡起身，要從他手裡把酒瓶子搶回去，顧慎之一閃，躲開了「我就喝！我就要快快的喝！」
他說著，又仰頭灌了一大口，喝完他小嘴一癟，模樣委屈的不行。
「怎麼了？怎麼還好像要哭了呢？」
葉歡歡問。
「我心裡難受。」
顧慎之雙手抱頭難過道。
剛剛議事，商討的是明天晚上突襲項城的事，排兵布陣，調兵遣將，各項事宜全都定了下來，他一邊聽一邊心驚膽戰著，就生怕自己不知道怎麼的就又著了那個姦細的道把這最要緊的軍事秘密給泄露了出去。
更讓他難過的是，事情都定下來以後有從前線回來的將領通報，說前線的戰士們都餓得不行了，方圓幾十里的草皮都被他們啃光了。
他說那些戰士們覺得憋屈，沒想到千里迢迢奔來保家衛國，最後沒能光榮的戰死在戰場上卻餓死在邊疆。
這話聽得他當場眼淚就下來了，更愧疚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不是因為他無能，被人算計了！
就在他想要當眾說出自己被算計，被迫當了叛徒之事的時候，藺大夫急匆匆趕來，說他好不容易在附近城鎮籌集來的一批葯被人給搶了。
這個消息瞬間讓整個營房炸了，眾人急匆匆跑去出事的地兒，他也想去，可才剛邁開腳就不知道誰往他的懷裡又塞了個東西。
是用帕子抱著的一截沾有血跡的手指頭，還有一封信，讓他去附近的一個隱秘的地兒接頭。
去，有可能會泄密。
不去，妹妹……
他做不出選擇，他現在只有糾結，只有難過，只有憤怒，只有無能為力……
葉歡歡看著他這個樣子心有不忍，想告訴他真相卻不敢說，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京城那邊也都在等著他把戲演完。
「怎麼難受了？你要不要和我說說。」
她現在能說的只有這個，但好笑的是，說完了，還得坑他一把更大的。
「那個，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顧慎之抬頭，一臉認真的看著葉歡歡「我是認真的，想聽你的真話。」
「不著調，花心，沒個正形，也不正經……」
葉歡歡掰著手指頭，很認真當著他的面數著他身上那些顯而易見的缺點。
顧慎之：……
你沒從我臉上認真的表情看出我想聽的是我身上那些閃閃發光的優點嗎！
重點！
優點！
閃光點！
說這個！
像是聽到了他內心的咆哮，葉歡歡忙改口道「除去我說的那些小小的缺點，你這人責任心強，講義氣，心地好，馬馬虎虎也算得上是個好青年。」
馬馬虎虎……
顧慎之強按下內心的暴動，沖葉歡歡更認真道「要是我戰死在沙場上，你覺得我會不會是個人人稱頌的大英雄呢？」
「不會！」
葉歡歡毫不猶豫道。
「怎麼就不會了！」
顧慎之暴跳而起。
「那不是因為你還沒死呢么！再說了，幹嘛要當死了的英雄？有本事當個活著的大英雄啊！」
葉歡歡理所應當道。
「我……」
顧慎之一下語噎了，隨後他仰頭，將酒瓶子里的酒一下全都幹了。
喝完他看向葉歡歡，「我就是說說而已，我就是……就是……希望你們都記得我……記得我的好……記得我是個好人……」
說著說著，眼眶突然就濕了，但很快就被他抬手抹掉了。
這下，葉歡歡也哽咽了，其實她知道顧慎之這會子心裡在想什麼，他不想再這麼憋屈下去了，他要豁出自己和妹妹的性命保全整個陷陣營，寧願自己戰死在沙場上。
看起來這好像根本就不用選，也根本就沒有這麼難，當然得保全大局。
可這看起來容易的選擇是旁觀者站在旁觀的位置去選的，真變成了那個抉擇者，只怕沒有幾個人會有顧慎之這樣的勇氣。
那是自己的親妹妹，乖巧可愛又心地善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突然要為了自己為了別人去送死？更何況楚襄王都說了，他不會給顧念之一個痛快，會讓她這輩子都生不如死。
這就等於妹妹生不如死的下場是他親手造成的。
戰場上有時候就是這麼能這麼把人逼死，前後兩條路都是逼你去死路的。不管哪個選擇，只要這個抉擇者是個有血有肉有心有情的人，都會痛苦成顧慎之這個樣子。
許久后，葉歡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我們會記得你的付出的。」
顧慎之最後還是去了那個接頭的地兒，不過這次他不再是單身赴會，他喊了一夥心腹兄弟，打算把那人當場抓個現行，然後押去金滿庫那裡，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最後再來個戰死沙場。
這樣，他對不起的就只有妹妹了，也是沒臉回去面對妹妹，所以他寧願死在戰場上。
他把自己的這些兄弟們喊去的時候沒說到底要幹什麼，只說當時聽他的指令行事。
就這樣，一群人摸黑在接頭地兒埋伏了起來。
要命的是，他們埋伏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潑大雨砸在人身上腦袋上，不止疼還連眼睛都睜不開。
眾人趴在雨水橫流的草叢裡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終於等來了動靜，但萬萬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等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穿黑衣拿長刀的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