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該死

看到這些有備而來的蒙面黑衣人，顧慎之當場就懵了，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就後腦勺吃了一拳。

倒下之前，他看到，在瓢潑大雨里，長刀飛舞，刀光血影，倒下后見到的最後場景是血流成河。

顧慎之不知道自己被什麼人帶到了什麼地方，被蒙著眼睛用拷在十字架上的他只知道這裡陰冷的厲害，空氣中能聞到的只有濃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聽到的也只有一聲蓋過一聲的凄厲慘叫聲。

敵人的地牢！

這是他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沒讓他覺得害怕和恐懼，相反，他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當被敵人拷打的囚犯也比當叛徒強啊！

更何況只要他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連敵人都會敬佩他。

「來吧！你們都放馬過來吧！」

被蒙著眼的顧慎之大聲咆哮道。

然後，敵人真的來了。

不是！

這來的怎麼不對勁呢？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喂喂喂，你們給我灌酒做什麼啊！」

被硬掰著下顎灌了幾乎半罈子酒的顧慎之扯著脖子嗷嗷叫道。

「把你灌醉了好問話啊！醉得神志不清不就問什麼答什麼，該招的不該招的全都招了么！」

有人答道。

隨後不等顧慎之把你們有病吧這麼奇葩的手段也能用也敢用這句話說出來就又被灌了個半飽。

要說，他們其實也夠毒夠狠的，給他灌的是最烈最嗆最辣的酒。

兩罈子下去，顧慎之暈暈乎乎的，連自己姓什麼爹是誰娘是誰都不知道了，當然，其後發生的事情，他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等他暈暈乎乎醒來，眼睛還是被蒙著的，但是手腳沒再被拷著，鼻子聞不到血腥腐臭味，耳朵也聽不到凄厲的慘叫聲。

他一把摘了蒙著眼睛的帕子，發現自己竟是趴在暈倒之前的地兒。

詭異的是，趴在這裡的只有他一個人，先前和他一起來的心腹兄弟手下們全都不見了蹤影。

不僅不見了蹤影，就連地上和旁邊的草叢都乾乾淨淨的，一點血跡和打鬥的痕迹都沒有。

難不成那些都是自己喝醉了酒產生的幻覺？

可是也不對啊！

如果是幻覺，為什麼他的眼睛會蒙著帕子呢？

還有，此刻猶如被火燒著了的嗓子證實他是真喝了不少酒。

顧慎之想得腦殼都炸了也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抬頭看了看天，艷陽高照，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他強撐著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河邊走去，剛喝了一口就看到不遠處冒出陣陣黑煙。

不好！

那是陷陣營安營紮寨的地方。

顧慎之想也沒想就朝黑煙飄來的地方狂奔而去。

等他趕到，這裡已是兵荒馬亂，槍林箭雨，戰火連天了。

他趁亂抓住一個士兵問道「怎麼回事？」

那士兵滿臉黑灰，額頭上還受傷了，血正瑟瑟的流著，看到顧慎之他差點當場哭了起來「顧千戶，你到哪裡去了！咱們都找了你好幾天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顧慎之來不及解釋，只想知道現在這眼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咱們的布陣不知道怎麼就泄露了，南梁人破了咱們的陣法，把平陽侯和主力部隊全都圍住了。」

「什麼？！泄密？！」

顧慎之大驚，腦子瞬間空白一片。

「對！咱們陷陣營出了姦細！平陽侯讓你務必護著長青王妃！」

這正是士兵們連找了顧慎之好幾天的原因。

「那王妃呢？」

「王妃聽到平陽侯被圍，不顧我們勸阻帶著一隊人馬去營救了！我不和你說了，我還有自己的任務！」

士兵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這個時候的顧慎之徹底傻了。

他竟然真的在喝醉的情況下把該招的不該招的全都招了！

他真的是叛徒，他害死了千千萬萬的陷陣營兄弟。

這個千千萬萬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數字，那是一張張鮮活的年輕面孔，在這些面孔的背後又是一個個鮮活的家庭。

他記得他們入營時臉上滿是抱負的自信，記得跟著這些兄弟們去他們家受到的熱情接待，更記得離開他們的家時，他們的家人拉著他們親切的叮囑他們在戰場上一定要守望相助的情形。

也記得他們從京城出發來戰場時的緊張和期盼，他們都期盼著和能打場大勝仗回去，給自己正名，給家人正名，給陷陣營正名，讓所有人都知道，有他們的陷陣營是多麼的驍勇善戰多麼厲害。

而今這一切，全都毀了。

就毀在他一個人的手裡。

他為了妹妹，畏畏縮縮，優柔寡斷，害死了千千萬萬的陷陣營兄弟。

顧慎之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他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前頭亂糟糟的一片，煙里夾雜著火，火里夾在著血，還有很多很多的聲音，喊什麼的聲音都有，有喊救人的，有喊救命的，有喊拼了的。

可他現在什麼都聽不到，只聽到一個聲音。

顧慎之，你這個叛徒！

你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就是千刀萬剮都不夠！

就在他渾渾噩噩之際，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突然栽進了他的懷裡。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血跡斑斑的帕子給他「幫，幫我給我娘！讓，讓她別傷心，她孩兒給她爭光了！」

說完頭一歪，倒在了他懷裡。

這個士兵，這句話，這封信，猶如三個重鎚狠狠砸在了顧慎之的心上。

「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長嘯，聲音嘶啞凄厲又充滿怨恨！

叫完他一把搶過那士兵手裡的刀，沖入了前方慘烈的廝殺中。

敵人是何時被殺退的，敵我雙方死傷多少，這些顧慎之都不知道。

疲憊的他拖著手裡沾滿血跡的長刀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往哪去，目的是哪裡，他不知道。

他就這麼一直往前走著，最後來到了一個懸崖邊。

懸崖那頭是血色殘陽，懸崖下邊是洶湧澎湃的江水。

腦子一片空白的顧慎之獃獃地看著那漸漸下沉的血色殘陽。

太陽徹底西下后，一個身影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