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欺君罔上

第一百零三章 欺君罔上

又過了幾日,暑熱便已完全撤去,轉為涼秋了。

魏卿卿最近身子有些懶怠起來,容徹終於也從夜間值守,轉為了白天,且升任為大內侍衛統領,雖還不是總統領,卻也可見皇帝對他的信任,以及對啟用國公府的決心。

「你多睡會兒,老夫人那兒的請安我替你使人去說一聲。」

容徹瞧著裹在被子里睏乏的魏卿卿,道。

魏卿卿本不打算落了把柄在老夫人手裡,但最近也不知怎麼了,就是困得起不來身,便順應點了點頭。

容徹瞧著她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笑容揚起,換好衣裳便出去了。

容徹一走,魏卿卿又好好睡了一覺才起來。

「韓先生最近不在府里,要不然請其他大夫來瞧瞧?」

蘭生拿了早膳來,問魏卿卿。

魏卿卿搖搖頭:「昨兒才請了府里的大夫來瞧過,只說是氣血不足導致的虛乏,今兒你再將那阿膠多燉些便是。」

蘭生應下。

等用過早膳,魏卿卿才問起琉璃的事。

距離魏素素出嫁,轉眼已經過去半個月,琉璃也順利金蟬脫殼出了三皇子府,只是自那之後,三皇子府便格外安靜起來,就好似三皇子妃跟魏素素當真相處十分融洽一般。

「琉璃姑娘現在已經安排在了曾經黃大夫的醫廬里。跟銜玉姑娘一起。」蘭芷回道,這件事是她親自去辦的。

蘭芷平素雖然急躁了些,但大事上還是十分謹慎的,況且她會些拳腳,辦起來也更加安全。

但提到銜玉和醫廬的黃迎,魏卿卿思慮半刻,道:「今兒我們去趟醫廬。」

「那奴婢這就去備馬車。」

蘭芷立即下去了。

等她一走,蘭生才看著站在廊下眉心帶著愁緒的魏卿卿,安慰:「黃大夫的屍首至今未找到。我們的人也還在四下搜尋著,想必她是遇到了好心人被救回去了,遲早會回來的。」

「但願。」

魏卿卿說完,有人傳來消息,說長公主邀請她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長公主時前幾日被迎回來的,沒有十里紅妝大肆花費,只由國公府安排了花轎,將她和她的嫁妝全部都抬了回來,這些也是長公主自己要求的。

「長公主自回府後,對您就頗有意見,依奴婢看,您不若稱病算了。」

蘭生提議。

魏卿卿也正有此意,她無心跟長公主如今這個大嫂一爭短長,倒不如避開她省事。

很快,蘭生就去回了消息。

「原來弟妹病了。」長公主輕撫著茶盞,若有所思的看著來回話的蘭生:「如此,還是要請了太醫來看看才好,聽母親說。府里的中饋也是弟妹在負責,如今她怕是力不從心。」

說著,長公主便吩咐了貼身的侍女:「你去管家那兒交代一聲,閑雜小事就不必去擾了弟妹了,只管來本宮這兒回了便是,再使人去宮裡請了太醫來。」

蘭生看了看有幾分刻意的長公主,垂眸不語,只等她吩咐完了,才退了出去。

魏卿卿聽到蘭生這番回話時,問她:「你覺得長公主是什麼意思?」

「奴婢倒是沒覺出旁的意思,只是覺得長公主好像也想要做一個賢妻良母了。」蘭生答。

魏卿卿笑了笑,沒想到長公主居然會為了容海做到如此地步。

「告訴幾個管事的,讓他們有事,只管去尋了長公主就是,我這幾日身子不適,便不必來回我了。」她既要做賢妻良母,魏卿卿可以成全她。

跟國公夫人說過之後,下午,魏卿卿便出發去醫廬了。

黃迎的醫廬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黃迎的嬤嬤瞧見魏卿卿來,出來迎的步伐都有些匆忙。

魏卿卿瞧見她兩鬢又添的白髮,心中有些歉疚:「嬤嬤,我來看看醫廬里的人。」

嬤嬤聞言,便知是還沒有黃迎的消息了,急忙笑笑:「兩位姑娘都好好在裡頭呢。」

「嬤嬤放心,我不會任由黃大夫就這樣消失。」魏卿卿看向她。

嬤嬤望著她決然的神色,不像是在敷衍或是開玩笑,眼眶一下子便澀了,連連點頭:「老奴知道,多謝小姐。」

「小姐!」

琉璃驚喜的聲音傳來,魏卿卿這才看到站在樓梯邊的她。

蘭芷會意在門口守著,魏卿卿這才進去了。

琉璃見到魏卿卿,彷彿一肚子話要說,卻也知道此刻該說什麼:「奴婢瞧見那三皇子妃是個明事理的,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說得動三皇子。」

「三皇子妃出自世家,便是說不動,三皇子一時也不能將她怎麼樣。」但魏卿卿也清楚魏素素的性子,阻攔她的人,必不會有好下場,如此說來,倒是可以跟這個三皇子妃『合作』一次。

「蘭生。」

「奴婢在。」

「使人好好盯住三皇子府,尤其是魏素素和三皇子妃,魏素素定會對三皇子妃下手,務必保住三皇子妃的性命。」魏卿卿道。

蘭生應下,魏卿卿又跟琉璃說了會兒話,確定琉璃暫無大礙,這才悄聲上去看了銜玉。

銜玉還是記憶中的樣子,穩重自持,坐在臨內院的窗邊安靜的朝外看著,若不是知道她雙目已經看不見,魏卿卿想,這會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小姐,不過去嗎?」琉璃看著在房門外便停下腳步的魏卿卿,問。

「不去。」魏卿卿轉身下樓。纖弱的身子卻透出強大的狠:「待我替她取了容銳章那雙眼睛時,我會來看她。」

血債,是必須要血償的!

出了醫廬,魏卿卿的心緒遲遲都未平復下來,直到回府的馬車中途突然停下,外面一陣哭聲傳來。

「怎麼了?」

魏卿卿問。

蘭生掀開車簾,魏卿卿這才看見,竟是個喝醉酒的醉漢,正在對兩個髒兮兮的人拳打腳踢。

看著被打的二人,身上已然滿是血痕,大的護住小的,那醉漢的拳腳落在二人身上,更是一聲聲悶響。

就在魏卿卿還在觀察時,那二人卻一眼看到了魏卿卿,朝她哀求起來:「救救我們吧求求您了……」

「還敢求饒?」那醉漢一聲冷哼:「就你們這兩個小畜生,誰救了你們誰倒霉!」

一邊說,他還一邊在動手。

蘭芷有些氣憤,扭頭看向魏卿卿,周圍的百姓也都同時看了過來。

魏卿卿放下車簾,吩咐蘭芷:「去救人。」

「是!」

蘭芷一臉高興,上前幾招便制服了那醉漢,還道:「你驚擾的可是國公府的少夫人,再不滾遠點,我立即將你送去官府!」

那醉漢一聽便慫了,立即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蘭芷拍拍手,這才回頭看著被打的二人,髒兮兮的面容下。這才隱約辨出二人該是一對兄妹,不過這年歲,也該是不小了。

「多謝少夫人相救!」

二人立即跪在了馬車跟前磕頭。

魏卿卿無意多做牽扯,讓蘭生給了他們幾兩碎銀子,便走了。

蘭芷倒是一路上都覺得可惜:「奴婢聽聞江南的水災之後,不少百姓流離失所,逃往各地,方才那二人多半也是江南水災受難的百姓。小姐手下正是缺人,何不將他二人收為己用?」

魏卿卿看了眼蘭芷,撐著下巴繼續小憩,蘭生卻是明白魏卿卿的意思:「今時不同往日,小姐身邊的人本就是要慎之又慎,如何能隨便收了兩個人用?再者,方才那二人,小姐已經給了些銀子,不夠他們大富大貴,也夠他們吃飽穿暖再去找個安身之所了,何必叫人為奴?」

蘭芷這才明白自己的確是欠缺考慮,不好意思的朝蘭生吐了吐舌頭。

自從章老夫人和容金寧相繼去世后,容銳章便請了旨意出京了,這大半月他不在,京城的勢力分化速度表面上彷彿變得平緩起來。

「二爺,我們的人一直跟著容銳章,他似乎一心辦著皇上交代的差事,並沒有旁的動作。」

京城某處的竹屋內,阿鯤看著慵懶靠在椅背上沉思的容徹,輕聲回道。

容徹掀開眼皮。問他:「他沒有動作,那他的那些人呢?」

「也安分了起來,好像是認命了一般。」阿鵬笑著回答。

「認命?」容徹勾唇一笑,容銳章若是個會認命的人,也不會重生一世,還執著於權勢,將卿卿逼到如此地步。

阿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低下頭解釋:「興許他是知道鬥不過二爺……」

阿鯤瞧出容徹對阿鵬的不滿,示意阿鵬先出去,這才躬身道:「我們的人還在繼續盯著他,二爺放心,如若他有任何動作,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容銳章倒是不打緊,他縱然真有預知的本事,也不見得就能保得住自己。」容徹語氣緩緩,卻透出幾分寒氣,阿鯤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既然咱們已經知道五爺的人在悄悄接觸容銳章,爺。要不要咱們提醒一下五爺?」

「不必。」容徹眉梢微微上挑,整個人也漫出一股傲氣:「他既不信我,非要去找容銳章,且由他去。」

「可是……」

「赫連紫風最近沒了消息,你繼續使人去查探,最危險的人並非容銳章,而是他。」容徹說完,順便朝外阿鵬的位置指了指:「他還私下裡跟樂舞有往來?」

阿鯤不敢看容徹,低著頭小心道:「之前在江南,二爺因為少夫人的事匆忙趕回京城,奴才忙於別的事物,一時疏忽導致樂舞夫人母子差點被當地的水匪劫走,是阿鵬將夫人和少爺救了回來,期間發生了什麼,奴才並不知道。不過阿鵬對樂舞夫人的態度,的確有所轉變。」

容徹沉默良久。

就在阿鯤以為容徹會勃然大怒時,他只是格外平靜的道:「接下來的事情,不必再交代他去辦了,命他去塞北走一趟,替大哥穩住塞北的人心。」

阿鯤深深看了眼容徹,容徹已是不願再多言,起身出了竹屋,便策馬回府了。

阿鯤跟阿鵬說容徹的決定時,阿鵬還很詫異:「怎麼忽然叫我去塞北,說是穩定人心,如今快入冬,一旦入冬。塞北的路極其難行,等我回來,怕也要到明年春天了。」

「二爺交代你的事,你只管去辦便是。」阿鯤道。

「可是……」

「快去吧。」阿鯤想提醒一二,但這是主子的吩咐,又不敢多說,只叮囑他:「咱們倆都是打小跟著二爺的,二爺待我們如何,你心裡應該明白。阿鵬,別一時糊塗,辜負了二爺。」

阿鵬皺眉:「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阿鯤看了看他,沒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陳家的事,很快有了動靜。

自魏卿卿讓書眉去京兆尹后,京兆府很快就把消息傳去了陳府,不多久。黃元就被人發現酒醉溺斃在了護城河裡。

而陳三娘也以為夫守孝的姿態,剃度出家,被送去了離京城幾百裡外的寺廟。

書眉橫死在了送陳三娘出發的前夜。

消息傳來,蘭芷一陣唏噓。

「這書眉是個難得的忠僕,只可惜沒遇上腦子清醒的主子,不然也不必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小心尋了她的屍身好好立墳埋了。」魏卿卿剛將新做好的幾罈子酒封好,看著屋檐下綿綿不斷的秋雨,輕聲吩咐道。

說到底,書眉的死,跟她也有些關係。

蘭芷應下。

蘭生撐著傘從屋檐下過來,面色略有些沉,魏卿卿示意蘭芷去一邊防止旁人偷聽,才放下手裡的酒罈看她:「怎麼了?」

「說是長公主今兒去見老夫人,被老夫人忽然發難,讓長公主站在門前立規矩,結果長公主小產了。」蘭生道。

「小產?」

魏卿卿詫異,這也太快了,她還等著韓先生回來后,探探長公主這孕是真是假,沒想到她竟直接小產了。

蘭生點頭:「方才國公夫人已經去長公主屋裡了,這段時日總住在書房的大爺也趕了過去,倒是老夫人,聽聞嚇得直接病了,急急召了二老爺他們回來,只怕一會兒人就到了。」

說著,已經有人來稟,說容明霍一家子已經到了。

國公夫人忙著,接待的事自然就落在了魏卿卿身上。

魏卿卿出來時,陶氏立馬捂住了還不怎麼現眼的肚子,一副防備的模樣,倒是容明霍,還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依舊拿著長輩的姿態,見到魏卿卿便訓斥:「你成日在做些什麼?府里的事情管得一團糟,而今還有臉出來迎接?」

「我們少夫人……」

蘭芷剛要分辨,容明霍便甩袖一哼。擠開魏卿卿便走了。

陶氏彷彿也有了底氣,離開前還瞥著魏卿卿,道:「你進府時間也不短了,怎麼肚子還不見動靜?不下蛋的雞,便是只金雞,那也是沒用的。女人還是得會生孩子,要那些美貌做什麼?」

「侄媳兒還年輕,不擔心沒孩子。況且只會生不會教,生出來也是白白受氣,二嬸嬸您說是不是?」魏卿卿巧笑嫣然,氣得陶氏一張撲多少脂粉也遮不住皺紋的臉差點都扭曲了。

不過魏卿卿也沒打算跟她做口舌之爭,就陶氏這口才,實在不配自己浪費口水。

「今兒下了雨,路上濕滑的很,二嬸嬸路上小心慢行。」魏卿卿側開身讓了道。

「我看你能張狂多久!」

陶氏咬著牙,小心扶著身邊婆子的手,卻也不敢再邁大步,只細細盯著腳下的青磚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了。

那模樣。實在滑稽的厲害。

榮芳芳跟在最後,卻沒有生氣,反而離開之前,悄悄跟魏卿卿道:「你一會兒到青竹園后等我,我有話問你。」說著,也提著裙子匆匆忙忙跟上去了。

蘭芷瞧著榮芳芳,撇嘴:「她把咱們小姐當什麼了,當她的貼身丫環了不成。」

魏卿卿倒是習慣了他們這一家子的沒臉沒皮,倒也不多生氣,只接待完二房一家,就跟著去了長公主處。

到時,一大屋子人都坐在花廳里,太醫們還在長公主屋內。

容海的面色看起來有些憔悴,沉默的坐在一側想著什麼,直到太醫們出來,搖了搖頭。

國公夫人望著容海:「你們還年輕,想要孩子,遲早還會有的。」

容海點點頭,對於這個失去的無辜生命,帶著惋惜,沒想到容明霍卻一句:「這都是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長公主年紀也不小了,既有了身孕還不知愛惜,到處亂跑,如今掉了也怨不得誰……」

「砰——!」

容明霍話未落音,國公夫人一巴掌直接把身邊的茶几都拍碎了,眾人這才想起來,國公夫人在嫁進來之前,那可是彪悍的將門虎女。

容明霍臉色白了白,當著眾人的面強忍著難堪,質問:「大嫂這是何意?」

「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二弟今日既然來了,正好,把老夫人一併帶走。我們國公府廟小,可是容不下這尊大佛了!」國公夫人氣憤道。

容明霍聞言,卻一聲冷笑:「笑話,母親是父親的正室,是堂堂正正的容老夫人,你說要她走她就走?她可是你婆婆,你若不滿,你自己走便是!」

說罷,容明霍眼神一暗,盯著容海:「倒是可憐了我的容海侄兒,當初皇上下嫁公主給他時,便有聖旨明言,決不許他未經公主同意便擅自納妾,但我的好侄兒,不但私自在外養了女人不說,如今長公主小產,說不定也是被他和他那個不要臉的外室給氣的。大嫂今兒若還要包庇,那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其罪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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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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