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毒

第一百零四章 毒

『其罪當誅』四個字,嚇得在場的人無不是渾身一顫。

天子一怒,其實尋常人能承受的?

不過旁人怕,忍了容明霍幾十年的國公夫人可不怕,直接就要回懟了過去,魏卿卿卻站了出來,柔聲細氣的道:「母親怎麼還跟叔叔嬸嬸生氣了,他們在和您開玩笑呢。」

開玩笑?

容明霍扭頭盯著忽然冒頭的魏卿卿,眼神陰翳,卻不想魏卿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就看向了他,問:「若說欺君罔上,豈不是您最先知情?母親尚不知大哥在外養了外室,您卻一語道破。您既然知道,就該立即向皇上稟報才是,否則您如今才說,豈不才是真正的欺君罔上?」

「胡言亂語……」

「是不是胡言亂語,方才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明白。」魏卿卿看向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幾個太醫。

容明霍咬牙,魏卿卿才朝震怒中稍稍清醒過來的國公夫人眨了眨眼睛。

國公夫人反應也快,立即道:「來人,隨同幾位太醫進宮,將這件事好好與皇上說個清楚明白。對了,長公主是如何受了老夫人刁難而小產,二弟又是如何跑來說風涼話的,也都要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明白,不能叫皇上糊塗了。」

「是。」

曹嬤嬤立即應答。

容明霍臉色發青,眼看著曹嬤嬤就要出去,才問國公夫人:「大哥在何處?這國公府里。真的要叫你們幾個女人攪和的烏煙瘴氣了不成?」

「二弟不就是不滿我們幾個女人,才要跟國公府分家的嗎?如今既分了家,我們國公府如何,與你何干?」國公夫人昂著下巴挺直了背脊,居高臨下的看著容明霍:「況且二弟向來孝順有加,如今老夫人跟長公主之間已然橫亘了一條流著皇家血脈的性命,想必老夫人也會日日自責,二弟與其看著老夫人在國公府受盡自責,難道還不願意暫時將她接出府去。好生照拂盡孝嗎?」

魏卿卿瞧著國公夫人這嘴下不饒人的樣子,暗自佩服。

自己這婆婆,夠厲害!

容明霍一時竟無話反駁,一旁的陶氏見狀,急忙道:「怎麼就只有我家老爺盡孝,國公爺就不盡孝了嗎?」

國公夫人看著陶氏,似笑非笑,彷彿都懶得搭理他,只看向容明霍。

老夫人不但是容明霍的生母,此番國公夫人還搬出什麼流著皇嗣血脈的性命,又是擔心老夫人留在國公府自責,容明霍但凡有一句不願意的話,那豈不是他不想盡孝?

陶氏也是蠢,這麼點關係都想不明白。

不過想來,也是陶氏厭極了自己這個婆婆,才會脫口而出。

「看來二弟是沒有異議了,既如此,我這就去安排老夫人出府的事兒。今日便跟二弟和二弟妹一道回去吧。」

國公夫人微笑著伸手要去端茶,這才發現身旁的桌子被她給拍碎了,不由微笑:「如今我真是年紀大了,也控制不住脾氣了,還好這次只是張桌子,若是下次我這暴脾氣受不住,拍在誰腦袋上,可就壞事兒了。」

陶氏瞧著她幽幽看向自己的眼神,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國公夫人這才滿意的起身,又十分滿意的看向自己這個一臉嬌弱無害的兒媳魏卿卿,與她一道去裡屋看長公主了。

「母親。」

國公夫人一來,長公主便虛弱的喚了一聲。

魏卿卿看她,臉色蒼白憔悴,眼眶還紅紅的,的確像是才失了孩子的模樣,屋子裡雖燒著熏香,卻還是遮不住隱隱的血腥氣味。

國公夫人縱然不喜歡這個大兒媳,卻也忍不住憐憫安慰。

魏卿卿坐在一側,靜靜聽著她們說話,聽到長公主有意無意提起閆先生,說著要替容海納了閆先生入府之類的話,只不過國公夫人都有意避開了過去。

等從長公主屋裡出來,國公夫人才一聲嘆息。

「那位閆先生是你大哥的教習先生?」國公夫人問魏卿卿。

「是,閆先生博學多識,大哥說是他見過最好的老師。」魏卿卿答。

國公夫人會意朝她一笑:「我也知道,是位極好的女子,等了海兒多年,我本也以為這一次他們終於要修成正果了。」

「母親會考慮讓大哥納先生為妾嗎?」

「不可為妾,那樣太委屈她,也委屈海兒了。」國公夫人活了一把年紀,怎麼會看不出長公主在跟她耍心眼?

「她想要博一個賢良大度的名聲,又要叫我更加憐惜她,提出這樣的主意,我若是同意了,在她小產之際海兒納妾,難免對她更加愧疚,閆阮入府後只怕少不得伏低做小,海兒在她跟前更加抬不起頭。」

國公夫人不屑一笑:「我若是不同意,正好順了她的意,卻也再不能指摘她善妒不容人,畢竟是我自己不同意海兒納妾的,日後再說起來,她也有話堵我,讓我的海兒這輩子,就拴在了她身上。」

「母親……」

「沒事。」國公夫人知道魏卿卿要安慰自己,只回頭欣慰看著她:「我還有一個好兒媳。你跟徹兒就好好的過日子,這些旁的事不必理會,這府里還有我在,任憑誰也翻不得天去。」

「是。」

魏卿卿應下,又陪國公夫人走了一段,才回屋去了,全然忘了榮芳芳的話,直到榮芳芳跑到綰秋院來質問。

「我不是叫你等我嗎!」榮芳芳氣憤的問她。

「可是為了你的親事?」魏卿卿看著今兒格外打扮過的她,淡淡一笑:「若是此事。恕我無能為力。」

榮芳芳見她問都不問一句就拒絕了自己,氣得要上前去,卻被蘭芷立即防備的給攔下了。

榮芳芳瞪著蘭芷,蘭芷卻不懼她。

榮芳芳無法,只得泄了氣,道:「你若不肯幫我,也罷了,你幫幫林林吧,說到底你曾經也幫過她,好人做到底。」

魏卿卿還是第一次見把以怨報德說得這麼清醒脫俗的。

若非自己重生而來心性夠狠,早被容林林父子算計了,而今她只是做了一回好人,竟還敢要求她必須好人做到底?

「我只是一個內宅婦人,沒什麼本事,若是關於容林林的事,想必還是她的親生父母姐妹更有能力幫她。」魏卿卿說罷,就直接回院子去了。

榮芳芳急得要追進去,好歹被蘭芷給攔了下來,又見魏卿卿怎麼都不肯鬆口,這才恨恨朝裡面道:「魏卿卿你見死不救,若是林林出了什麼事,全都是你害的,你等著!」

說著,這才跑開了。

蘭芷聽得一肚子火:「什麼叫出了事全是小姐害的?若非林林小姐不檢點,誰又能害得了她?真是莫名其妙。」

「升米恩,斗米仇,二老爺屋裡不都是這樣的人。小姐都不氣,你倒是氣得不得了。」蘭生笑話蘭芷。

蘭芷撇撇嘴,兩人剛要回屋去,就聽人說,後院角門有人求見。

魏卿卿聽說來求見的人,竟是那日街市救下的兄妹時,有些意外。

「他們來做什麼?」

「說是無處可去,請求您收留,做牛做馬都可以。」蘭芷道。

魏卿卿看蘭芷一副要收留他們的模樣,問蘭生:「你以為如何?」

蘭生比蘭芷警惕不少:「奴婢昨兒就讓阿鯤安排人去悄悄查過這二人,的確是江南那邊逃難來的,那醉酒毆打他們的醉漢,也是一開始收留了他們的人,不過對她們兄妹每日不是打就是罵,那日叫您撞上,也的確是巧合了。」

魏卿卿慢慢撥弄著前陣子容徹給她尋來的小玩意兒,想了想:「既如此,先安排他們去四季釀里打雜,好歹有和營生,再告訴劉全福細細盯著些。」

蘭生見魏卿卿也跟自己一樣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兄妹懷有疑慮,立即笑著應下了。

日子一下子彷彿便平靜安逸起來,除了偶爾聽蘭芷說長公主如何如何病弱,令容海不得不日夜留在她床邊照拂以外,其他的事好似都順利了。

魏卿卿一日比一日更加睏乏,一開始,包括魏卿卿自己在內,眾人都以為她是因為沒了操心的事兒。便犯懶起來,可半個月過去,韓先子還未回府,容徹便知事情有異,急急請了太醫院的院正來探脈,才覺出魏卿卿是被人下了長期且慢性的毒藥。

而這樣的關頭,西南忽然爆發出了民變,一封封參奏官員徇私枉法的摺子像雪花似的飛入皇宮,皇帝臨時決定微服私訪,容徹作為護衛統領,必須跟隨,不可拒絕。

國公府內。

「二爺呢?」

魏卿卿睡到日晒三竿起身,十月的陽光還是暖和的,她便只穿著條雪青色的裙子坐在廊下問道。

「二爺來看過您,便被大爺叫去了。」蘭生替她拿了斗篷來披上,可魏卿卿說是中了毒,可面色一直紅潤,除了嗜睡以外。幾乎沒有任何不適的癥狀。

魏卿卿點點頭,對於自己的毒並不擔心,既然只是慢性的毒,想必下毒之人並非是要害死她,而是要利用自己做些什麼。

「小姐,外頭涼了不少,您還是回屋歇著吧。」蘭生道。

「不歇著了,成日躺著,骨頭都要軟了。對了,最近劉全福很少來回話了,你去尋了他來。」魏卿卿這半月一直昏昏沉沉的,京城的形勢倒是都忽略了。

蘭生知道她做了主意的事兒是勸不動的,倒也不勸,立即打發了人去找劉全福了。

魏卿卿看出她似乎還有話在瞞著自己,拿手遮著額頭看了看陽光,問她:「父親跟大哥如何了?」

「大人很受皇上重用。」蘭生的話頓了頓:「不過有二爺在,您放心,不會出什麼事,倒是大公子……聽聞皇上想要撮合大公子跟先皇後娘家的一位小姐。」

「大哥不成婚,他的婚事總會被人一直惦記。」魏卿卿知道,大哥並不是個糊塗之人,他定能有法子處理好這件事。

魏卿卿說了幾句話,便又覺得睏乏了起來。

她實在不想再去躺著睡了,便起了身要走走,誰知腳步一晃,人往前一倒,便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二爺。」

「爺帶你去湖邊轉轉。有人進貢了幾對極漂亮的鴛鴦,我去尋太后求了來,養在了湖裡,你正好瞧瞧。」容徹將她抱在懷裡,以前還覺得胖乎了些的小妮子,這幾日又清瘦了下來,抱在懷裡都覺得輕飄飄的,彷彿風一吹就會走了一般。

魏卿卿抬眼看著他緊抿著的唇角,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嗯,皮膚嫩滑,捏起來手感真好。

「二爺不必擔心,等韓先生回來,妾身便沒事了。」

容徹緊鎖的眉頭已經沒有鬆開。

魏卿卿不喜歡看他如此,那個散漫矜貴的公子,才是他該有的模樣。

「那是棠兒嗎?」

走了一段,魏卿卿瞧見小心翼翼躲在牆根后焦急朝她這兒看過來的小小人影,問道。

容徹停下腳步。便立即有人帶了棠兒來。

棠兒望著容徹,有些怯,往後退了幾步,才小聲的問:「少夫人好嗎?棠兒好幾日不見少夫人了,綠蘿姑姑說,少夫人病了,棠兒很擔心。」

「她不會有事。」

容徹的聲音有些涼。

魏卿卿不解他怎麼如今對棠兒這般冷淡,想要說什麼,便又聽容徹道:「你若是沒旁的事,就回去念書。」

說罷,便直接抱著魏卿卿走了。

棠兒局促的站在原地,看著魏卿卿的樣子,小小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小少爺,您母親來了,在前門等著見您呢。」

正說著,便有人來報,說樂舞過來了。

棠兒第一次握緊了小小的拳頭,認真看著來回話的婆子;「你告訴母親,我恨她,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說罷,便扭頭回綰秋院了。

婆子將話原封說給樂舞聽時,樂舞的情緒幾乎沒多少變化:「跟他生父一樣,都是冷漠無情的。」

「什麼?」

婆子沒聽清,樂舞也沒再繼續說,轉身便默默走了。

但她剛回到聞府,就看到了消失許久的聞極。

「魏卿卿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手?」聞極望著樂舞,問。

「你若覺得是我,便是我。」樂舞無視聞極,提步往前走。

聞極拉住她的手,語氣卑微:「舞兒,我失蹤這麼久,你都不擔心我嗎,我受了很重的傷……」

「那你怎麼沒死在外面呢?」樂舞甩開他的手,冷笑:「你不是早就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來害我,破壞我的生活!」

聞極看著被甩開的手,看著傷心質問自己的樂舞,輕聲問她:「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舞兒,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你。」

「很簡單,你把容徹給我,我就原諒你。」樂舞笑,透著對聞極的譏諷,這個男人,敢強要了自己,敢殺了自己父母,以前她還覺得此人會容易被激怒然後殺了她,卻沒想他如今竟軟弱得任憑自己打罵也不還手了,實在是讓她打心眼裡,瞧不起!

聞極看著恨他至極的樂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樂舞見他如此。直接轉身回了裡屋去。

待樂舞走了,才有人到聞極身邊:「皇上讓您即刻入宮。」

「我知道了。」

「那夫人和少爺……」

「好生保護著。」聞極望著手裡的劍,想著樂舞恨他至極的模樣,眸光微黯:「去查清楚國公府的少夫人中毒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我跟著她,發現除了容徹的人,還有一波十分隱秘的人也在跟蹤她,只怕不懷好意,你們小心盯著些,尤其要提防那容銳章!」

此時正在回京途中的容銳章,彷彿知道有人在盯著他一般,並不著急。

因為前幾日京城傳來消息,京城落下大雷,劈中了四皇子院子里的梧桐樹。

只要四皇子篤信他的話就是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相爺,外頭冷,您小心著涼。」

一側,江姨娘溫柔的替他披上披風。

容銳章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手心的溫暖和她滿眼的溫柔,心生安慰:「還好有你在。」

「妾身一直都會陪伴相爺左右。」江姨娘小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說著說著,還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還有我們的孩子。」

容銳章正是因為這個孩子,才會如此信任江姨娘。

女人都是感性的,就算這個江姨娘是懷著什麼目的來到自己身邊,他不信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還會害自己。況且,他讓人盯了江姨娘這麼久,也不見她有過什麼不軌的舉動。

「這次回京,我會給你應有的體面,不會委屈了你。」容銳章道。

「妾身只要能陪伴相爺左右便心滿意足,不敢奢求其他。」江姨娘溫聲細語的說著,卻句句都是容銳章最愛聽的話。

他不喜歡女子有過多的要求,比如魏卿卿,不受他的掌控,變得越來越無法無天。

但不喜歡,不代表可以容忍失去,容忍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

此番回去,他得不到魏卿卿,也要徹底的毀掉她!

想必,她還猜不到,自己離京的這段時間,給她準備了什麼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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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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