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木棉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木棉

寬闊乾淨的院子里,兩顆高大的木棉樹正盛放著,紅色的花堆滿枝頭,繁花似錦紅紅火火,就好似此時容海跟閆阮的感情一般。

魏素素站在廊下,看著閆阮挽著容海離開,絲毫沒有避諱的樣子,不由的想,若是當初嫁給自己的是徹哥哥,她也會這樣吧,日子也會如烈火烹油似的紅火,再生幾個孩兒,過愜意舒坦的日子。

「素素,你看這樹真是新奇,紅火一片,像是著火了一般。」

三皇子見魏素素盯著這木棉樹發獃,不由笑起來:「等回去了,我也給你在院子里種上幾棵。」

說著,三皇子的手慢慢朝魏素素的手探去,魏素素卻似有所察覺一般,不動聲色的抬起了手併到了身前:「多謝殿下。」

溫軟的話,聽不出情緒。

三皇子自嘲一笑,拉著她綉折枝牡丹花紋的衣袖:「走吧,今兒容海躲躲閃閃,肯定有問題,既然他們不誠心,我們留在這裡也無益,我們先出城。」

「再留一晚吧。」魏素素朝三皇子嫣然一笑,明媚清純的臉上滿是自信:「我想我有法子能叫容海答應跟我們合作。」

三皇子心口微緊,無比眷戀又溫柔的望著她妍麗的臉。想要拒絕,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一個『好』字。

魏素素高興不已,直接將他抱住了,卻沒看到三皇子眼底那一抹失望,和釋然。

當晚,魏素素便去找閆阮了。

她一走,三皇子便叫了自己的心腹大將齊兆來。

齊兆是個四十上下的漢子,生的五大三粗,但性格卻是十分的仔細小心。原本他就不同意來這裡找容海。更加不喜歡魏素素,此刻聽完三皇子的話,一對粗眉就沒鬆開過。

「殿下,你當真要如此?要知道,屬下此刻帶一部分兵離開的話,您跟容海這亂臣賊子就更加不可能談攏了。」齊兆氣憤。

「本就談不攏了。」三皇子眼底有不甘,有憤恨,也有悵然:「今晚,我是走不出這裡了。」

齊兆聽不懂,什麼叫走不出這裡,容海再膽大包天,到底還自持正義,難不成還敢毒殺皇子不成?

「屬下護送您現在出城!」

「不必了。」三皇子搖搖頭,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想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明明知道美人是毒藥,卻偏偏心甘情願飲下這杯毒酒。

三皇子看著齊兆,再一次叮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方才的吩咐,你要一字不差的遵循,到時候。保素素一條命。」

「那個女人……」

齊兆氣得跳腳,三皇子一計厲眼瞪來,齊兆額頭青筋直跳,卻拗不過三皇子,到底是應下了。

只是在走之前,齊兆還是沒忍住,回頭問三皇子:「不過是個女人,值當殿下冒這麼大的險嗎?大不了將她困在後宅就是了,難不成她還能翻了天去?」

在齊兆看來,女人就是個物件而已,寵著你,便由你胡鬧一二,若是不知趣,便撇在角落,或罵或打或丟棄都不算什麼事,十分不明白三皇子怎麼就這麼放不下一個魏素素。

三皇子也不是沒想過,以前他對女人,也都是這樣的態度,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就著了魔似的,非要往火坑裡跳。

三皇子抬抬手,他知道齊兆的性格,就算再不喜歡,只要他答應了,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會完成。

房間里的那架黃花梨木的多寶閣上,放著一本《行游雜記》,是一個走遍五湖四海的人所寫的遊記,擱在那架子上,都落了些灰塵,看樣子是主人隨手一放,就許久不曾翻過了。

魏素素亥時回來,三皇子便捧著這本遊記半靠在暖榻旁看這本遊記。

半夜又急急來了場雨,半開的木窗透進春雨獨有的綿綿濕意,混雜著院子里剛翻動的泥土潮氣和春花的些微香氣,燈火如豆,竟讓這小小一室,生出幾分溫暖的感覺,不知不覺,落入了魏素素的心底。

只是此時的魏素素對於這一絲異樣,沒有在意,她滿心都是方才跟閆阮說的話。

「殿下怎麼還不歇著。」

魏素素倒了茶過來,遞到三皇子跟前,微笑。

三皇子堪堪將遊記翻完,沒有接她的茶,也沒接她的話,只抬起頭熟練的拿了斗篷將她罩住,溫柔笑道:「外面冷不冷,這麼晚才回來,怎麼還問我不歇著?」

話語里的嗔怪之意,讓這溫馨的氣氛更加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家了。

魏素素眼底多了份遲疑,卻很快化作決絕,她要徹哥哥,魏卿卿那樣滿身銅臭的女子,怎麼堪配徹哥哥那樣冰霜玉雪的人物?

「殿下,茶都要涼了。」

魏素素笑著將茶遞過來,卻撞進了三皇子深邃的眼睛里。

三皇子看她臉上露出的一絲倉皇,笑起來,笑容裡帶著血腥:「素素,我已經安排好幾十個精銳潛藏在了東洲城裡,只等我們明日平安出去,便頂著容徹名義大開殺戒。」

「如今容海重傷未愈。今日他的強忍我也看出來了,我們只等東洲城一亂,立即帶人殺個回馬槍,就不信拿不下這小小東洲。」

魏素素眉心微微攏起,垂著眼帘淺笑:「殿下好謀算。」

「怎麼,素素不高興嗎?這幾日我與他們虛與委蛇,便是為了讓我的人悄無聲息的混入東洲,你看,不止他們,你也沒發現,還以為我是個睜眼瞎,看不出容海根本就是故意撐著病體拖著我們,說不定還是在拖著等容徹的援軍過來。殊不知,我也在拖著他。」

三皇子笑容里多了幾許猖狂,猖狂之下,小心掩藏著幾許哀求。

素素你看,我也有能力,有手段。

魏素素放下手裡的茶,主動纏上他的腰,笑得如雲似霧的美,她很知道怎麼撩撥三皇子。

不多時,床幔顫動。

春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容海剛換好葯,看著坐在身側臉色凝重的閆阮,拉住她的手:「還在想魏素素的話?」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無情狠毒的女子。」

閆阮滿是不屑。

「在他們一起消失在京城時,阿徹便來了信,說魏素素有可能會出此下策。阿徹果真是了解她,難為他曾經還願意那樣護著她。」容海想起曾經,笑笑:「你也懷了身子,早些歇著吧。他們二人在這東洲掀不起風浪來。」

「我自然知道。」閆阮軟下神色來,嘆息一聲:「我只是心底悶堵的慌。」

容海膽小不語,不過閆阮這般有話就說,有想法就去做的爽利性格,卻讓他覺得舒坦極了。不必事事小心,什麼都靠自己去猜想,這樣相處起來,才知道什麼是夫妻,而不是感情籌碼下的卑微下人。

一場狂風暴雨,那被丟在腳踏邊的遊記都被風吹得翻了好幾頁,屋子裡的燭火也滅了。

三皇子看著窩在自己懷裡已經睡去的魏素素,以為自己終於在她心底不是可有可無了。

看錦被在她身上滑落了些,露出凝白的肌膚,三皇子便要起身去替她掖緊被角,誰知剛起身,五臟六腑一股劇烈的疼便傳了來,嘴角也溢出一縷黑血。

「素素……」

三皇子的手僵在空中,而懷裡的魏素素已經睜開了眼睛,眼中哪裡還有先前半點的脆弱愉悅,有的,只是近乎冷酷的清明。

「對不起,我有我一定要得到的東西。」

魏素素施施然轉身,只裹著一條素白的輕紗,便赤著腳踩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三皇子倒在床上,腹內的疼痛如刀絞,他知道,他活不過半刻了。

魏素素看著先前放下的茶,她根本就沒在茶里下毒,就算三皇子喝下,也無事。

她淡淡端起茶盞。冰冷的瓷器碰到嘴邊,才聽得身後顫顫的一句:「外面涼,將披風帶著吧。」

魏素素的手輕輕一動,冰冷的茶水從嘴裡灌入喉嚨,灌入肺腑,她抬頭看著屋外,濕冷一片,昨夜的大雨已經將盛放的火紅一片的木棉花全部打落在地,白日里還大好的繁花,如今混在泥濘里,臟污卑微。

好冷啊。

這茶水,還有這天氣。三月中文

她放下茶盞,離開前,看了看那件三皇子總給她裹上的斗篷,伸手拿起,提步而去。

倒在錦被裡的三皇子睜著眼睛,消散的意識強撐著他看著那抹倩影離開,腦海里的畫面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日山寺里,那薄霧叢林里,一身白紗如仙的女子雙目盛淚。嬌弱可憐。

他還記得那日正好求了一支簽,簽文解開,卻是桃花劫。

那時候他便想,若那劫是素素,便也罷。

也罷。

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天。

安靜平和的東洲城,終於在這天亂了起來。

上午,魏素素告訴三皇子帶來的人,說三皇子被京城派來的刺客所殺,不到一個時辰,東洲竄出一群穿著黑衣的刺客,開始無差別的屠戮東洲百姓,一時間,哭喊尖叫聲瀰漫在了整個東洲上空。

容海顧不得身上的重傷,帶著兵將開始清掃東洲。

魏素素自稱已經懷有三皇子的孩子,持令用鐵血手段鎮壓住了不安分的三皇子大軍,並投靠了容海,卻認作閆阮的義妹,東洲內外鐵桶一片,很快便清肅了東洲城內的『叛賊』,魏素素的名聲頓時在東洲立了起來。

等魏素素歇下來,發現副將齊兆帶著手下二十來個精銳消失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天,容徹已經帶著魏卿卿進入了東洲地界。

茶樓的雅間里。

魏卿卿瞧著樓下巡邏的士兵,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她倒是個痴情的。」

容徹吃了一口的茶餅噎在喉嚨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等好容易咽下去了,才笑眯眯的看著魏卿卿:「為夫也是。」

魏卿卿瞥他一眼,回想這一路從京城到東洲來,雖躲過了幾次追殺。但還是太過順利了,不由看向容徹。

期間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也問了容徹,但他總是沒有說實話。

容徹看她目光涼涼的盯著自己,想了想,終於開了口:「還記得樂舞嗎?」

「嗯。」

自然記得,還有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棠兒。

提起樂舞,容徹眼底生出幾許涼意,雖然很快就被他遮掩住,但魏卿卿還是看見了。

「赫連紫風抓了她們母子。威脅聞極來取我性命。自先帝去世后,聞極便自行辭去了宮中職務,也早已來信,說清楚當年之事,原是他本就受先帝大恩,不得不做皇帝的犬牙。先帝過世后,接到赫連紫風的消息,他便強闖逍遙王府救出了樂舞母子,卻在與我匯合的途中,為保護她們母子而死。」

容徹的聲音極緩。聽起來十分平靜的語氣,卻帶著些許傷心之意。

「樂舞母子現在已經入城了嗎?」

魏卿卿重新替他倒了杯茶,添了晒乾茉莉花的清茶帶著一股清新的香氣,混著微微的濕潤空氣,彷彿一道山泉水一般清洗了人的筋脈。

容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介意多做幾分可憐的模樣:「便是她們母子告訴我赫連要刺殺我的安排,所以這一路我們才能順利避開。她們我先安置在了東洲鄉下一處莊子里,那裡十分安全。」

魏卿卿極少見容徹悲傷的樣子,心不由揪成一團,起了身來走到他身邊,微微俯身,在他臉上啄了一下,柔聲道:「聞極若是知道你原諒了他,他一定很高興。待這些事情了了,我們便去給他上柱香,至於棠兒和樂舞,也盡由你安排。」

「嗯。」

容徹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嘴角浮起暖意,他的卿卿啊,心真軟。

不過聞極既死,他自然不會再去追究這些年的欺騙和背叛。

容宅內。

容海接到容徹密信時,才鬆了口氣,放心的倒在床上暈過去了。

國公夫人服下解藥后,身子好了些,但到底傷了根本,怕是難以恢復了。

她自己很樂觀,知道國公爺好賴還有口氣,兩個兒子兒媳都還在,卿卿肚子里還有小孫孫,便什麼也不多想了。

看了容海出來,國公夫人正跟曹嬤嬤感慨這時移世易,就見垂花門旁一道素白的裙角掠過,當下便淡了眼底的笑容。

一身雪白梢紗長裙的魏素素俏立在垂花門口,瞧見國公夫人過來,微笑著行了禮。

「夫人,好久不見了。」

「皇子妃客氣了,民婦哪敢勞您惦記。」國公夫人直接沒給她好臉。

魏素素知道她心裡有氣,也不惱:「您還是喚我素素吧,您是要回去嗎,素素來扶您。」

「不敢勞駕皇子妃。」

國公夫人看著她。雖穿著縞素戴著白花,一頭烏黑長發卻從盤起的婦人髻放下乘未嫁的女兒髮髻了,面上甚至還淡淡施著脂粉,氣色雖然看著差了些,卻更顯柔弱嬌憐之姿,竟比平常還好看了三分,心底頓時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說完,國公夫人跟曹嬤嬤道:「先前叫你收拾的院子收拾好沒?要大些,等徹兒跟卿卿夫妻兩回來,可就要添個大胖小子了。」

「都準備好了。」曹嬤嬤說完,故意看了眼魏素素,道:「不過那院落卻只有一個主子住的正房和幾個下人住的偏房,沒準備姨娘住的,可要奴婢再重新安排個大些的?」

魏素素垂在那寬大袖袍里的手登時攥了個緊。

國公夫人卻不在意道:「倒是不必,徹兒那個寵妻如命的性子,哪裡還會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女人?再說了,有妻如卿卿,天下誰還能入得了他的眼?」

「是,奴婢糊塗了。」曹嬤嬤連連笑著告饒。

主僕兩就這樣一唱一和,愉快的走了。完全沒理會一旁的魏素素。

魏素素冷冷盯著她們的背影,一旁的碧雪氣得直跺腳:「她們這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如何?我再不濟,也不會不如一個死人。」

魏素素嫣然一笑,玉白的面容頓時如鮮花盛開一般,看得碧雪都眼前一晃,直嘆自家小姐真是如仙子下凡。

不遠處那正門口薄薄的青竹簾后,閆阮看完這一幕,挑挑眉,準備要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來了。

只吩咐了身邊的人,盯緊些魏素素的動作,畢竟這樣被自以為是的愛沖壞了腦子的,她也不是第一個見了,上一個現在聽聞已經落髮為尼做了姑子,也不知這個會是什麼下場。

三日後,蘭生蘭芷終於護送著魏青山也入了東洲,魏卿卿和容徹這才露了面。

這一次露面,便意味著京城那邊和東洲這邊,都不會再忍了,容徹更是剛一露面,就直接去了軍營。

而魏卿卿卻還有一件對於她來說,更重要的事情。

祝家人跟大哥魏潯一起,就住在容家的旁邊。

魏卿卿進門,看著熱切迎過來的祝夫人和提著裙子飛奔而來的祝珠,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了去。

魏潯一早接到消息,並未去東州府里辦事,而是早早守在了家裡,在看到魏卿卿嚴肅的模樣時,就大致猜到了,便拉住了祝珠:「別著急。」

「我不著急。」

祝珠笑嘻嘻的,在她看來,父親一直與人為善,對那位逍遙王更是有恩,肯定不會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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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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