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跗骨之蛆

第五十一章  跗骨之蛆

從陳家出來,容銳章便聽說了徐夫人的事。

「看來徐家是打算拉攏魏府了。」貼身小廝龔常道。

「只怕徐家輕易不會成功,畢竟還有魏卿卿在。」容銳章冷笑說罷,直接吩咐馬車:「去徐府。」

「可是相爺,丞相府里大小姐和文姨娘……」

「去徐府!」

容銳章決定先不管府里這些瑣碎的事了,魏卿卿遲早要回到他身邊來的,這些日後自有她去打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得到四皇子的信任。等五年後,他成為了天子最信任的近臣,要殺一個容徹何其容易?

龔常不敢再說,連忙讓馬車往徐府去了。

魏卿卿等到魏青山匆匆忙忙從大理寺回來,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卿卿,怎麼了?」

魏青山擦了擦頭上的汗,都不及回房去換身衣服,就到魏卿卿院子里來了。

魏卿卿細細將徐夫人說的話都跟魏青山說了,魏青山雖然清廉正直,但並不是個傻笨的,尤其是在魏卿卿透露徐家的四小姐,乃是外室所出之後,他就更明白輕重了。

「這件事爹爹會處置。」魏青山臉色凝重的說完,稍稍躊躇了一會兒,就轉頭去見葛老了。

魏卿卿看他開了竅,也安了心。

只等晚上魏潯回來,大明悄悄溜過來回了話。

「今兒那陳三小姐親自帶了丫環來書鋪堵了大公子,好在二公子早早過去等著大公子了,這才不至於叫那陳三小姐撲到大公子身上來。」大明說著。

魏卿卿聽得直皺眉。這陳三娘真是瘋了,竟想用這樣的法子嫁給大哥,如若她真的嫁到魏家來,怕是整個魏家都要被她攪和得烏煙瘴氣。

「讓你傳的話你可傳了?」魏卿卿問。

「傳了。」大明點頭:「那書眉雖然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但小的跟她說容金寧和魏瓊威的事時,她明顯是聽進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告訴那陳三娘。」

「希望陳三娘能開竅,早些隨她去了鄉下莊子最好。」魏卿卿說罷,又問了問方子蛟的情況。知道他一心惦念著結交容徹的事,這才打發了大明下去。

「小姐,徐家這事兒,老爺能有辦法嗎?」蘭芷端了茶來,她還是想讓魏卿卿去求國公夫人。

魏卿卿現在還不想求國公夫人,她雖然註定要嫁給容徹,但國公府內水深火熱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如今她自己大仇未報,並不想卷到別的事里去。

「小姐,外面來了個名叫郭慶的人,說是蘭芷的娘家親戚前來投奔的。」

秋靈站在門外,有些怯生生的瞟了眼魏卿卿,又趕忙低下了頭。

魏卿卿沒理她這份故作的委屈,只看了眼蘭芷,蘭芷會意,徑直往外去了。

等蘭芷走後,秋靈才小心翼翼的進來道:「小姐,奴婢方才瞧那郭慶。實在邋遢還一身酒氣,這樣的人來投奔,還是安排在馬房好。」

「我不記得咱們還有馬房。」魏卿卿似笑非笑看她。

秋靈站在壓根不敢直視魏卿卿的眼睛,生怕被看穿了去,只笑道:「方爺送了大公子一匹好馬和一輛馬車,咱們有馬房了呢,許是大公子還不及告訴小姐,奴婢也不敢多言。」

「不敢多言現在不也全部都告訴我了?」魏卿卿說罷,看著臉上青紅一片的秋靈,便徑直出去了。

直到魏卿卿走遠了,秋靈才死攥著拳頭恨恨的跺了跺腳,卻在要出門時,眼角瞥見了魏卿卿梳妝台上的那個匣子,眼帘垂了垂,提步走了過去。

魏卿卿找到魏虎時,他正被葛老吩咐在院子里習武,上半年的武舉人初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所以葛老讓他練習得格外勤快了些。

「二哥。」

「小妹,你怎麼來了。」魏虎忙擦了把額頭的汗,遠遠瞧著穿著條雪青色裙子負著手笑盈盈走來的妹妹,只覺得心情都好了些,連忙迎了來。

「二哥不知道咱們府上有了一處新馬房嗎,我想去看看咱家的馬和新馬車呢。」魏卿卿說完,又道:「對了,餘霞還說方公子要送我新上市的枇杷果和綾羅綢緞。」

魏虎本能的不喜歡方子蛟,聽到這些眉頭就擰了起來,嘀咕:「他送你綾羅做什麼。」

「不知道,他錢多唄,又興許跟大哥關係太好,送了這些也不指望大哥還的。」魏卿卿撇撇嘴,看著魏虎這個榆木腦袋只顧著討厭方子蛟,自己說得這麼清楚他都沒覺出方子蛟的不對勁了,心底幽嘆,只朝一旁的小白使了個眼色。

小白會意的點點頭,魏卿卿這才借勢說了郭慶的事兒,說要留他給自己跑腿,魏虎點了頭,這樣也不算是自己私自留用了外男。

處理好這件事,魏卿卿才安置了郭慶在外院。

夜色一落,郭慶就跟著蘭芷悄悄來見了魏卿卿,不過魏卿卿卻沒有跟他說多餘的話,她知道郭慶來的目的是要知道當初殺他滿門的兇手是誰。

「先替我解決了徐家這樁事,我便會告訴你。」魏卿卿盤膝坐在臨窗的榻上,慢慢擺弄著手裡的酒,輕聲道。

郭慶顯然不滿意這個答覆,手自然的放在腰間,那裡,藏著他的軟劍,但劍還未動,便又見面前這個清瘦的少女道:「畢竟你查了幾年的案子,我一下子便告訴你答案,你去跟仇人同歸於盡,我豈非枉做好人?」

「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郭慶冷哼,魏卿卿卻隻眼睫微抬。幽幽望著他,淡笑:「是互相利用。你利用我找到仇人,我利用你五年內報完我的仇。既是互相利用,自然要利益最大化,這一點,郭大俠不會不明白吧。」

「況且……」

魏卿卿將方才調好的酒遞給他,笑:「這樣的美酒,郭大俠免費喝五年,不也樂哉?」

郭慶嗅著開始瀰漫在空氣里的酒香,香味中夾雜著的,是令會武功之人筋脈具軟的藥味,雖然極淡,但這卻是郭家秘制的酒,郭慶自然一下就能聞得出來。

但這個法子,郭家曾只教過一個人,那就是已經過世的丞相夫人!

郭慶驚愕的看著魏卿卿,卻見她幽黑的眼眸似海,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陰翳,更令人看不清其中情緒,可她身上透露出來的強大氣勢,卻令人膽寒,尤其在面對自己這樣一個江洋大盜的時候……

郭慶放在腰間的手鬆了松,接過魏卿卿的酒,一飲而盡。

「徐家的事,你打算怎麼做?」郭慶睨了眼一側警惕著自己的蘭芷,徑直將酒杯扔給了她:「我能殺人放火,但耍心機的事兒。怕是不如你。」

「自然。」魏卿卿沒理他的諷刺,嘴角愉悅翹起,俯身撐著下巴半眯起眼睛,語氣輕快:「徐家如此急著將那位四小姐嫁出去,多半是發生了什麼醜事,大約是與那位徐家嫡公子徐昌有關。」不然那日那徐昌不會眼巴巴跟著徐夫人來魏府了,徐昌的風流韻事,她可是知道不少的。

魏卿卿話說一半,見多識廣的郭慶已經猜到是什麼了,嫌棄的皺了皺眉:「齷齪。」

「所以郭大俠知道該怎麼做了?」

「捅出來自然簡單。」郭慶輕哼,但他一看魏卿卿那一臉狡猾的樣子,就知道她並非想要這麼簡單處理了:「說罷,你還想把誰牽扯進去?」

「郭大俠覺得讓徐家人以為,這事兒是從丞相府走漏的風聲如何。」魏卿卿微笑:「畢竟丞相府如今一個大小姐容金寧嘴巴是個沒把門的,而那位文姨娘卻是個消息通達的。」

一側蘭芷聽著,眉心跟著跳了跳,這的確是個好辦法,而且今兒一早徐家人回去后,容銳章就迫不及待登門徐家了,肯定也是不安好心,倒不如將計就計。

想著,蘭芷便將容銳章去徐家的事告訴了魏卿卿。

「這件事,是二爺那邊的人告訴奴婢的,奴婢本想早些告訴小姐。」蘭芷說著,心底卻有些忐忑,她知道小姐並不想讓二爺插手她所有的事。

但說完,蘭芷卻發現魏卿卿並無多餘情緒。只是略略點了點頭,就看向了郭慶。

郭慶看著魏卿卿,心思卻深了幾分,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手段和心機,還有那郭家秘傳的酒,這人跟曾經的丞相夫人難道有什麼淵源不成?若是如此,她這樣針對丞相府,似乎也說得過去了。

「沒問題。」郭慶說著,人便要出去,又聽魏卿卿道:「另外,你替我辦事,要格外防著一個人。」

「誰?」

「禾記大掌柜,赫連紫風。」提到他,魏卿卿語氣有些沉,但赫連紫風性子一直古怪,他是不是背叛了自己,還要等自己找到黃迎之後。

而此時京城的某處密不透風的黑暗房間里,小廝弓腰垂首恭謹的跟面前的人回著話:「主子現在已經沒有再跟曾經的任何人聯繫了。但她因為黃迎的消失,似乎在懷疑您的用意了,您可要將黃迎之事告訴她?」

「不必。」

沙啞的嗓音,猶如這黑夜裡的鬼魅一般,赫連紫風靜靜看著掛在牆上的畫像,皺了皺眉,好似自己都嫌惡這聲音一般。

「可萬一主子當真誤會您……」

「她說過,不會離開。」赫連紫風抬手,輕輕摩挲著畫像上的臉,瑩白如玉的小臉洋溢著狡黠的笑容,當年她撿到自己時,她就曾說過,絕不會離開,所以他相信她。

但她卻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所以她才會被容銳章那一窩子渣滓給玩弄在掌心吧。

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必再過問她的心意,直接替她剷除所有對她心懷不軌之人好了,到時候她只有自己,一如自己也只有她一般。

小廝靜默:「奴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當夜,容金寧在『偶然』聽到下人們秘密討論徐家外室所出的四小姐,跟徐家嫡公子不倫之時,就心跳加速如同吃了十全大補丸一般飛奔回去,跟貼身的婢子說起這樁驚天大八卦了。

在好一番高高在上的鄙夷以及唾棄,並慶幸自己如今乃是高貴的丞相府大小姐之後,就安心睡了,根本沒想到一夜之間這個消息就如風一般,卷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容銳章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從文姨娘的被窩出來,準備更衣去上早朝,聽罷,當即黑了臉:「問清楚了,是大小姐說出來的?」

「奴才問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昨兒大小姐的確興高采烈的跟幾個侍女說了,但大小姐卻不承認傳出去,所以……」小廝低頭為難說著。

容銳章一張臉黑得簡直要滴出水來,這個大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以前,她怎麼就乖乖的?

文姨娘見是容金寧闖了禍,立即想起昨兒被容金寧扯著頭髮打了一頓還搶了簪子的事,便兩眼一紅委屈的道:「相爺,大姑姐如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最習慣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相爺若是再不好好懲罰一下她,只怕往後闖出更大的禍來。」

容銳章盯著竟然只顧著私仇,絲毫不顧及大局的文姨娘。有些不滿的皺皺眉頭。如若真叫容金寧承認了,徐家人還不得恨死丞相府,恨死自己?

一個二品徐尚書雖然不足為懼,但京城裡這些官員,哪個不是根連樹,樹連根,官官相護?自己背後只有一個綏國公府,但因為容徹,綏國公府顯然已經不可靠,說不定還要成為仇人。

他雖得皇上寵愛,但伴君如伴虎,且如今看似年輕力壯的皇上,很快就會暴斃而亡。他雖知道四皇子日後會登基,但現在太子尚在,還有一個六皇子和年幼的九皇子,如若這些大臣們處處跟自己作對,誰知道四皇子是不是真的能如前世一般,順利坐上皇位?

「行了!」容銳章不耐煩的打斷文姨娘的哭訴:「女子三從四德,你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姨娘愣住,臉上也一陣灰白,這樣粗俗的話,相爺他怎麼能用來罵自己?

「相爺,妾身……」

文姨娘嘴唇囁嚅著要辯解,但容銳章看她如此,越發覺得她就是一個小肚雞腸的女人,再沒有當年那不染凡塵的高雅模樣。

不過畢竟疼愛了這麼些年,容銳章看著她手足無措,到底是心軟了幾分:「這件事我自會處置,你安心在家裡呆著教教女兒吧,她也五歲了,還是多讀些書。」

「是。」

「你的簪子,再去庫房選一些便是。」容銳章交代了兩句,便趕著時辰上早朝去了,想著能在路上堵住徐尚書好趁機解釋。

文姨娘看他到底是心疼自己,這才開心了些,立即叫小蝶拿著鑰匙正大光明的去庫房挑首飾了。

魏卿卿第二天再見到魏青山時。他心情明顯鬆快了不少,不過卻是好生教訓了一頓魏虎和魏潯,吩咐他們以後不得隨便來後院找魏卿卿了。

魏虎頗為感慨了一番,魏潯倒覺得是好事。

「咦,小妹你這身衣裳……」

魏虎感慨完,才發現魏卿卿身上居然是一條金線繡花的錦群,十分華麗,髮髻上也綴著七八隻嵌寶的簪子,臉上塗著脂粉,美的就像是高貴的小公主一般。

魏潯一開始就察覺到了,看了眼魏卿卿身邊有些得意的餘霞,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問魏卿卿:「小妹,廚娘總說廚房還差個人,這府里上下,我看也沒有利索的丫環,不如叫你身邊這個去你可覺得委屈?」

餘霞忙抬起頭,待看到魏潯微冷的眼神。便忙祈求的看向魏卿卿:「小姐,奴婢還是服侍您吧,廚房的事奴婢一竅不通,還不如蘭生蘭芷二人聰明,若是廚房實在缺人,奴婢看……」

「誰說你不聰明?」魏卿卿笑著撥開餘霞拉著自己的手,道:「廚房可是魏家最要緊的地方,這幾日廚娘總做那些個青菜豆腐,我都膩了,不似你,跟著方爺見過世面,去指導指導廚娘,給我們換些口味也好。」

「可是奴婢……」

「怎麼,委屈你了?若是如此,我看不如叫方兄將你領回去。」魏潯直接道。

餘霞低著頭恨恨的絞著手裡的帕子,她當然想回到方爺身邊去,方爺寵她憐惜她,她何苦在這兒作賤自己伺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魏潯見狀,嘴角便溢出幾分冷笑來:「原來你真是想回去了,也好。小妹,你將她的賣身契還給她吧,我也不好耽誤了她的前程,這就將她送回去。」

蘭芷機靈的應下,扭頭就去找來了餘霞的賣身契。

秋靈暗暗還有幾分羨慕,但她心眼比餘霞多了幾個,沒吱聲,但也知道魏家在防備方爺了。

送餘霞出魏府的時候,餘霞還勸秋靈:「妹妹,你我既是一起來的,何不一起走?」

「走?」

秋靈憐憫的看了眼餘霞,方爺這個人看似溫柔體貼,卻是最狠不過,如今餘霞被魏潯送走,是壞了方爺的大計,方爺怎麼可能還會好好待她?

餘霞皺皺眉,不滿秋靈的態度:「也罷,你既想留在這兒,我也不好耽誤你的發財路,你我姐妹一場,就此別過吧。」

「餘霞姐姐。」秋靈聽到她這姐妹一場幾句話,到底心軟了幾分,拉住她提醒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現在賣身契既在你手裡,能走便趕緊走吧。」

餘霞只當她瘋了,秋靈望著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知道是勸不住,乾脆也收了話轉頭回去了。

卻只等她走開,暗處的蘭芷才將這些話都回了魏卿卿。

魏卿卿坐在梳妝台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匣子,嘴角勾起:「如此說來,這個秋靈倒不算太笨的人。」

「您是想利用秋靈,對付那方子蛟?」蘭芷問。

「對付方子蛟是小。」魏卿卿啪嗒一聲關上匣子,語氣幽寒:「但如若能讓方子蛟這條狠毒的吸血蟲,轉而吸附上丞相府,就是大事了。」

方子蛟這樣陰暗而生的吸血蟲,想必對付起容銳章來,一定十分有趣!

魏卿卿剛剛說罷,就聽得院外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而後便是蘭生略顯嚴肅的聲音傳來:「小姐,陳家老太爺親自登門了,說要跟您給死去的陳家公子陳安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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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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