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條活路

第六十一章  一條活路

碧雪確定章老夫人將魏卿卿帶到了她想要帶去的地方后,才嗤笑一聲:「村姑就該有村姑的覺悟,跟我家小姐爭,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碧雪姑娘在說什麼活該?」微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碧雪回頭,就看到了方才還跟在魏卿卿身邊的那位國公夫人派來的丫環。

碧雪常來國公府,自然認得她是誰,連忙收斂了面上的不屑,訕訕笑道:「沒什麼,沒什麼,綠蘿姑娘怎麼來這兒了?」

綠蘿微笑:「是國公夫人讓我來請姑娘的,姑娘若是不介意,這便隨我一道過去?」

碧雪驚訝的張了張嘴,綠蘿方才還跟在魏卿卿身邊呢,眼看著魏卿卿被章老夫人帶走她不但一聲不吭,反而一下子找到了藏身在此的自己,還要帶自己去見國公夫人?

碧雪再傻,也反應過來,自己做的這一切,怕早就落在了國公夫人眼裡。

「小姐還等著我回去……」碧雪找了個借口想走,胳膊卻被綠蘿一把拉住。

綠蘿看著溫溫柔柔的,手上力氣卻不小,任憑碧雪怎麼掙扎,綠蘿還是那副得體的模樣,一把抓著她,就微笑著往國公夫人的方向去了。

而這廂,魏卿卿察覺自己被章老夫人帶走綠蘿的反應時。就知道,此趟不會有危險,乾脆也放鬆下來,隨著章老夫人走了。

「再往前走,就到國公府男子們起居的地方了,老夫人可是要去那兒?」魏卿卿邊走邊問。

「看來魏小姐對國公府已經十分了解了。」

章老夫人一想到今晚就要運出魏卿卿那成堆的嫁妝,就心疼萬分,但曾經的魏卿卿已經死了,她現在滿肚子的火氣。只能撒在眼前這個魏卿卿身上。

魏卿卿不以為意:「很快便要嫁進來了,多了解一些也是應當。」

「魏小姐就這麼確定你能順利嫁進來么?」章老夫人冷笑,強勢的挺直背脊,尖削的下巴高高揚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算嫁進來,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問題。容徹前面娶了三任妻子,你可見有一個活過一年的?魏小姐只怕有飛上枝頭的運,卻沒享受榮華富貴的命。」

魏卿卿看她迫不及待的露出真面目,知道她的目的地必然就是這附近了。

難道又是安排了男人藏在這附近毀她清白?

魏卿卿想,現在不論是容銳章還是章老夫人應該都沒有在國公府安排這樣的手段了,那麼這裡藏著什麼?

魏卿卿看了看倨傲的章老夫人,忽然想起她前陣子入宮。有誥命在身夫人,每個月的確可以入宮給太后請安,但太后也並非都見的,不過太后卻十分喜歡她的一位同族侄女、如今的汝陽王妃,章老夫人以前就十分巴結這位汝陽王妃,上次入宮,說不定。正是汝陽王妃從中牽線。

今日宴會,池揚郡主既然來了,那麼汝陽王妃應該也在才是,但方才賞花宴正式開始,也不見她出現。

想到這裡,魏卿卿大致明白章老夫人要做什麼了。

「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卿卿不敢奢望逆天改命之事,但求無愧於心便好。」魏卿卿語氣依舊恭恭敬敬的,沒有半分被激怒的樣子。

秦嬤嬤看了眼章老夫人黑了的臉,連忙笑著道:「魏小姐說的是,容二爺這般喜歡你,肯定會好好護著你的。」

魏卿卿瞧著慣會顛倒黑白的秦嬤嬤,一副詫異的模樣:「嬤嬤這是說的什麼話?二爺與我清清白白,國公夫人也是個家教嚴苛的,否則怎麼許我入門?」

秦嬤嬤被魏卿卿這一番直白的戳穿弄得張口結舌,笑容也淡了幾分,含著諷刺道:「魏小姐說的是,倒是奴婢嘴快了,也可憐我家相爺,至今惦記著魏小姐茶不思飯不想,消瘦不少。」

「相爺難道不是為了已經去世的丞相夫人難過嗎?何來為我茶飯不思這話?」魏卿卿心底冷笑,面上卻不顯,望著秦嬤嬤道:「況且相府美妾如雲,嬤嬤忽然這樣說我,倒顯得我時常去相爺跟前晃蕩,做了不檢點的事情一般。」

秦嬤嬤真是被魏卿卿這軟釘子碰得啞口無言,臉上的情緒也有些綳不住了:「魏小姐真是伶牙俐齒。」

「嬤嬤過譽了,我自小沒了娘,府里婆子們又刁鑽,我若是連辯白也不會,早被人吃了。」魏卿卿朝她微笑,氣得秦嬤嬤差點一個倒仰。

「我乏了。魏小姐既好心扶我到此休息,不如往前去尋幾個下人來倒些茶水可好?」章老夫人扶著秦嬤嬤的手,直接往不遠處的石桌旁坐下了。

魏卿卿看她這樣這般不遺餘力的想要激怒自己,越發肯定,那位汝陽王妃必然就在某處看著這裡。

想讓汝陽王妃覺得自己無禮刁蠻,然後去太后耳邊吹風?

池揚郡主雖是個刁蠻不講理的,但這位汝陽王妃卻是出了名的知書達理,否則也不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了。

「老夫人且稍等,臣女這就去回了國公夫人的話,請國公夫人安排人來好生伺候您。」魏卿卿回答,但答完,暗處的人影便擰了下眉頭。

今兒是國公府辦賞花宴,國公夫人是最忙碌的,這章老夫人既是國公府的親戚,本該幫忙才對,如今卻只處處擺著架子,一把年紀來刁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不說,還叫國公夫人抽身來照顧她。

「走吧,使人去跟老夫人說一聲,我身子不適,這就回去了。」汝陽王妃道。

「王妃這般說,豈非是得罪了丞相府?」一側嬤嬤提醒。汝陽王雖是皇上胞弟,但對於京城這些權貴們卻從不結交,也不得罪,安心做自己的閑散王爺。

汝陽王妃其實也有些猶豫,以前她屢次幫章老夫人,一來是敬重她的貞節牌坊,且她又比自己高了個輩分,但如今看她費盡心機叫自己在此等候,卻是態度倨傲的欺負一個小姑娘,這讓她真是打心眼裡瞧不上。

正遲疑著,便聽人來說了池揚郡主在假山內差點被容銳章欺負了的事。

汝陽王妃身邊的嬤嬤瞪大了眼睛,再看汝陽王妃,立即道:「奴婢這就去回了章老夫人的話,王妃先回府吧。」

汝陽王妃盯著那涼亭里高高揚著脖子等著人來伺候的章老夫人,脾氣極好的她都差點氣得沒上前去質問,直接撥下了手腕上一隻鐲子遞給那嬤嬤:「回了話后,就將這鐲子送去給魏小姐,便說是本妃送給她的見面禮,等她出嫁那日,本妃必定送上添妝!」

「是。」

嬤嬤咽了咽口水,看樣子這次,章老夫人是再也別想踏進汝陽王府的門了。

章老夫人得知汝陽王妃忽然離開時,就有些不大高興,面上不敢說,只假意問著:「我府上還有幾支極好人蔘,王妃身子不好,遲些我便使人將人蔘送去給王妃補補身子。」

「那就多謝老夫人了。」嬤嬤依舊和顏悅色的應著。看章老夫人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只笑道:「王妃還讓奴婢去給魏小姐送鐲子呢,奴婢就不多打攪老夫人休息了。」

「鐲子?」章老夫人一怔,嬤嬤也沒隱瞞的將汝陽王妃還打算給魏卿卿添妝的事兒說了,這可是百分百給魏卿卿臉上貼金的事兒。

章老夫人還要再問,嬤嬤卻已經走了,轉而過來的,是容銳章身邊的龔常。

龔常把假山內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后,章老夫人只覺得兩眼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而這廂。

秦涼野一路尋著魏卿卿的背影跟來,卻跟著跟著,繞到了一處布著五行陣的竹林里,裡面非但不見魏卿卿的蹤影,就連他想要順利出去,都要費一番功夫了。

而魏卿卿在要去找國公夫人的路上,就瞧見了正與人在涼亭里下棋的容徹。

容徹今兒換了條月白色的錦緞長衫,長衫袖口,用跟魏卿卿身上同色的絲線,綉著同樣的暗紋。陽光落在他執棋的手上,那暗紋彷彿會動一般,看得魏卿卿一陣陣無語。

「過來泡茶。」

容徹頭都沒回,便道。

魏卿卿看了看,周圍不見一個下人,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還能是對誰說的?

「二爺棋藝越發精湛了。」

坐在容徹對面的女子微笑。

女子看起來,跟容徹年歲差不多,容貌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溫雅平靜。是那種讓人一看便覺得舒服的模樣,穿著條素淡沒有任何繡花的茶色長裙,眼裡平靜的沒有半分慾望,即便是面對容徹這樣的美男子。

魏卿卿沒見過此人,但能跟容徹坐在一起對弈的人,必然不一般。

魏卿卿上前,看了眼一旁已經燒好的水,便開始在一側分茶泡茶。

不多會兒,那女子便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朝魏卿卿道:「魏小姐這茶泡得很好,不知師從何處?」

「以前有幸得過宮裡茶坊的指點,剩下的,只是我瞎捉摸而已,還請姑娘不要介意。」魏卿卿笑著端了茶給她,卻被容徹直接點了點額頭:「叫她姑娘做什麼,要叫先生。」

「先生?」魏卿卿看向容徹,容徹手裡黑子再一落,直接勝了白棋。他這才滿意的端著魏卿卿泡的茶略顯得倦怠的往後靠了靠,看著面前的女子,笑:「這位便是閆先生,今兒她輸我一局,便答應教你大哥一年的學問。我問過你大哥了,他不介意女子做他的先生。」

「閆先生,莫非是那位……」魏卿卿驚訝極了,南方有一座極其出名的書院,乃是前朝告老還鄉的真正天子帝師辦的,傳聞那位老帝師開辦學院后,收學生不論富貴,只看資質,甚至有些學費都不收,這十來年已經培養出數位狀元了,就連祝大學士也曾得過他的指點。

而且這位老帝師膝下只有一女,其女也如他一般,博覽群書,才華非常,若是男子,早已封侯拜相了。

面前這個,就是那位老帝師的女兒,人稱一聲閆先生的女子吧。

「是。」

容徹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想。

閆阮卻只可惜的看了自己的棋盤:「若非你讓魏小姐泡茶分了我的心,我也不至於輸你一步。」

容徹未置可否,只招了人來,吩咐:「明兒開始,閆先生便入魏府教書,你親自跟著伺候。吃穿用度只管從國公府支算。」

「是。」那侍女連忙應下,閆阮卻擺擺手:「我不需要從你國公府支算,魏公子年紀雖不大,卻是個有抱負的,既是他要請先生,我的吃穿自然算在他頭上。」

魏卿卿聽著,不禁有些佩服這位閆先生。她這樣說,是為了照顧大哥的自尊心吧,而且她肯定已經知道。魏府窮得叮噹響。

正想著,閆阮卻笑著看了看魏卿卿:「魏小姐分茶的手藝不錯,等我教你大哥累了,可否再跟你討杯茶喝?」

「自然。」魏卿卿朝她一笑,才看到她眼底淡淡籠著一層水霧,笑容都似浮在表面一般,這有點兒像……容海?

事情定下,閆阮喝了茶便離開了。

魏卿卿看了看一旁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容徹,問他:「二爺如何請得來閆先生?」曾經太后曾看上閆阮。幾次邀她入宮,這其中多半還有皇上的意思,皇上正值壯年,要納了她入宮不足為奇,而且憑她這份聰慧才情,封妃怕是不難,但閆家卻死活沒肯讓她入宮。

怎麼如今,她卻肯來了?為了容徹?

容徹就怕她多想,指了指棋盤:「替爺將棋子收好了,爺就告訴你。」

魏卿卿:「……」他使喚人倒是勤快。

魏卿卿將黑白棋子分開收好,就見之前跟著自己的丫環綠蘿來了。

綠蘿笑著朝二人行了禮:「二爺,夫人已經在等您過去了。」說完,又朝魏卿卿笑道:「祝小姐也在等您。」

「嗯。」

容徹起身,指了指某處竹林:「你去把裡面的人弄出來吧,別叫他把爺的竹林拆了,都是極好的湘妃竹。」

魏卿卿看著居然藉機要走的容徹,蹭的一下站起來,容徹卻悠悠然收回了邁出去的那隻腳,朝魏卿卿笑:「她肯來,自然是因為她等的人,回來了。」

等的人?

魏卿卿也沒計較容徹的戲弄,恍然明白過來,這位閆先生,她果然是沖著容海來的。

想起那位眼底總是藏滿苦澀的容大爺,魏卿卿皺皺眉,一路跟著容徹的衣角走到賞花處,抬頭,就看到了陪在國公夫人身側卻回過頭來朝她溫柔笑著的容海。

「小孩子眼裡別放太多人。」容徹冷不丁在她耳邊說了句:「有爺一個人就夠了。」

魏卿卿:「……」

「小妹!」

魏虎的聲音傳來,魏卿卿回頭,就看到了隔著屏風朝她招手的魏虎,魏潯也在,笑容淡淡的,倒是剛過來的祝珠又忍不住紅了臉,卻被徐昌陰狠狠的瞪了一眼。

而魏素素,已經不見蹤影了。

接下來的賞花會,便是賞花。各家夫人們對魏卿卿都變得親熱起來,更有不少小姐過來主動結識她,等吃過午膳,下午魏卿卿耐著性子跟小姐們說了些話,這才跟祝珠一道回去了。

祝珠本想再去魏府坐坐,卻被祝夫人派人叫了回去。

剛到魏府,魏卿卿就看到了已經開始往府里搬行李的閆先生。

閆阮的東西不多,一箱籠衣裳,一把阮琴,三箱子書,外加容徹給的個侍女,就沒別的了。

魏卿卿安排她跟自己同住後院,閆阮還遲疑了一下,才答應。

等收拾好,閆阮便睡下了,魏卿卿這才知道,她剛入京城不久。

「小妹,你說這女先生。能教得好大哥嗎?」

魏潯書房前的院子里,魏虎一邊給魏卿卿剝花生,一邊問。

魏潯手裡拿著卷書坐在一側,聞言,眼底生出幾分光彩:「我同閆先生論過幾句,先生學問遠在我之上,而且見解獨到。」

「閆先生既是閆帝師的獨女,想必自幼是在詩書里泡大的,大哥既然都覺得沒問題,那肯定是沒問題。」魏卿卿笑道。

「我還是覺得女子不妥。」魏虎把剝好的花生米全部堆到魏卿卿跟前,又拿過一旁的點心來,這些都是國公府方才送來的,樣樣都精緻可口,他捻了一塊在嘴裡,便忙眉開眼笑的推到魏卿卿跟前。

「二弟不必輕瞧了女子,前朝才女眾多,便是女皇也曾有過。」

魏潯拿著書敲了敲魏虎的頭。

魏虎委屈:「我也不是輕瞧女子,咱們小妹也是一等一的聰明呢,反正比我強多了,我只是擔心大哥。」

「你多多操心明兒就要舉行的武舉人初試吧。」魏潯笑著說他。

「小妹,你看看大哥,胳膊肘總往外拐。」

魏虎跟魏卿卿告狀,魏卿卿直笑眯眯吃著花生米插科打諢,看魏虎被魏潯『教訓』得說不出話才算結束。

不過明日魏虎就要武舉人初試了,下午歇了會兒,魏虎就被葛老拉去特訓了,魏潯也扎到了書房裡,魏卿卿回到小院里來,蘭生已經領著秋靈在等候了。

「大明送她回來時,說大公子本打算要了她的賣身契將她遠遠發賣的。」蘭生道。

秋靈跪在地上,眼眶紅腫,髮髻也有些凌亂,聽到蘭生的話,渾身更是抖了抖。

魏卿卿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問:「你可知道,你此番不僅得罪了我,還得罪了丞相爺?」

秋靈當然知道,那晚容銳章居然拿著那鐲子找來時,她就知道容銳章一直在盯著魏府了,後來又發現那鐲子是假的……她並非故意的,實在是拿了鐲子也不敢去大當鋪,只尋了個小黑鋪子當了十兩銀子,哪裡知道那鐲子竟是假的?

秋靈跟在方子蛟身邊幾年,自然聽方子蛟提過容銳章這個人的狠毒,若是自己被趕出魏府,必是死路一條。

「奴婢知錯了,請小姐給奴婢一條活路,奴婢當牛做馬,絕無怨言。」秋靈直接一頭磕在地上,砰的一聲,聽得蘭生都皺了下眉頭。

「活路?」魏卿卿在她跟前站定,淺笑:「我若讓你殺了方子蛟呢,你也覺得這是條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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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卿卿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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