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 失蹤的陳瑤
車夫在外勒了韁繩,謝妤一聽車停,便趕忙先行下去在底下迎這兩尊大佛。
崔昀先行下車,經過謝妤時認真道:「我算是曉得你為何生得如此瘦小,喝杯茶也如此溫吞淺呷,怕是吃飯也是小雞食米,吃不了三分飽。」
謝妤沒想到崔昀觀察了自己一路,竟然得出了一個如此結論。
她嘿嘿乾笑了幾聲,附和著崔昀,「小人少時被人收養,義父家中並不富裕,因而久而久之,便養成了如此習慣。」
崔昀一聽倒是更來勁,他停了步子側眸看向謝妤,端詳了她片刻有些可惜道:「我聽敬之說你本家家境富裕,若非與家中之人失散,也不至今日這光景。嶺南巡撫與我尚有些交情,待此案勘破之後,我會修書一封,讓他協助你尋找生身父母。」
崔昀這話也是對謝妤的恩賞,也好叫她儘快勘破案情。
如今城內接連死了九人,若非裴衡舉薦謝妤,他也聽說這小蘿蔔丁在康平縣也曾勘破些案件,他著實不願動用他爹的人情。
他覺得謝妤應當感恩戴德。
謝妤也明白崔昀這話里的意思,是以即便她心底再不情願嶺南巡撫插手此事,面上也依然顯得極為振奮,同著崔昀抱拳施禮,「屬下謝過崔大人。」
徐家酒坊自有一大片牡丹花田,如今將至花期,漫地國色牡丹依稀有綻放之勢,濃淡各異的香氣怡人心脾。徐家的牡丹釀遠近聞名,因而每日都有各地之人前來此處採購。
酒坊中的管事遠遠瞧見有馬車駛來,原以為是買酒的商客,早早就迎上前在門口候著。沒曾想人一走進,才看清來人的模樣。
崔昀是洛陽城裡的父母官,是以徐家酒坊自也沒少孝順府衙。雖從未與崔昀說上過話,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崔昀,連忙伏地就拜。
「崔大人果真不一般,咱家剛釀成了一批上等貨,您賞臉嘗嘗?」
崔昀不怎麼喜酒,每次徐家送來的牡丹釀他大都也是賞給了劉師爺,是以他擺了擺手。
管事見崔昀興緻不高,也就打住不再提。聯想到近些日洛陽城內的九樁案件,心裡頭不覺就咯噔了一下,暗道莫不是自家酒坊與案情扯上了什麼關聯。
試探著問,「大人今日前來可是有要事?」
崔昀瞟了眼謝妤,示意她去問詢。
謝妤上前同管事互行了一禮,「昨日周八可是來此沽酒?」
管事的常年在郊外掌管釀酒,哪裡識得什麼周八。
聞言他便懵了,「敢問您說的這周八是哪位?」
「本月被燒死在家的第九名死者。」
一聽這個,管事心頭一凜,暗道果然和近日的案情有關。
他啊了一聲,想要從謝妤臉上的表情中窺探出什麼來。
「這每日來我們這兒沽酒的散客沒有成百也有幾十,小的真是不記得了。」末了他又補充道:「大人們先在此稍作歇息,小人現在就去問詢,看看昨個兒誰給周八沽的酒。」
管事一走,便有人上前將謝妤等人迎了進去。
看著管事遠去的身影,謝妤自懷中摸出一張洛陽周邊的地圖鋪在桌面。她用筆勾出此處與周八家的位置,將兩地與儀樓連接成一條線,如此周八昨日的路線便躍然紙上。
儀樓位於洛陽城城東,原本周八隻需從東門出城,一路便可回家。但若是按照昨日周八的路線,他應是自南門出城,回程途中經過了位於城郊東南方位的徐家酒坊,沽了兩壇酒後回家。
除非他先去了城南郊外,不然謝妤實在想不出周八有什麼原因能夠如此捨近求遠的跑來此處。
是以她必須找到昨日給周八沽酒之人,看看能從他的口中得知什麼線索,至少也能從周八到達此處的時辰,推測出他之前所去之地的大致範圍。
好在管事的沒多一會兒就帶著一人匆匆返回,一見便道:「此人便是昨日給周八沽酒的,名叫陳忠。」
陳忠看著年紀不大,來之前管事已經將事情大致說與他聽,也叫他驚得一聲冷汗。
說來周八還與他有些私仇,陳忠家與周八乃是鄰村,陳忠作為家中幼子,其上還有五個姐姐。六個孩子六張嘴,僅憑著家中那幾分薄地如何糊口,是以陳忠家便動了賣女兒的念頭。
原先打算將五姐陳瑤賣入洛陽城裡大戶人家為奴,說好了簽了可以贖身的活契,可一連幾年都沒了陳瑤下落。一打聽才曉得,原是這周八在契約中耍了花頭,將說好的活契改成了生死勿論的死契。
是以便自作主將陳瑤賣給了外縣的富商做妾,五年前便讓人帶走,徹底沒了音訊。
周八是儀樓里的人,又是白紙黑字畫過了押,縱是上了府衙也無可奈何。沒消幾月,周八便給陳家送去了些銀兩,直說是陳瑤託人帶來,說是這些年埋怨陳家將她典賣,如今她在富家做妾,這些銀錢就算是買斷了骨肉恩情。
是以昨個兒周八前來沽酒,陳忠一眼便認出了周八。為泄私憤,他在周八的酒中下了些巴豆粉,沒曾想今日就得知周八死在家中。
如今聽聞官府親自前來調查,陳忠如何不慌。
是以一見謝妤便趕忙認罪,「小人當真只是給他的酒中下了些巴豆粉,無非就是讓他腹瀉一晚,他的死當真和小人無關。」
謝妤怔愣了瞬,著實沒想到竟還有這麼一出。
命陳忠將此事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楚,謝妤問他,「陳瑤到如今也未曾與你們聯繫么?」
陳忠搖了搖頭,復而又篤定道:「旁人不曉得,我卻是知道的,當年家中貧寒難以為生,便是五姐自願代替其他姊妹,何來後面又怨恨父母典賣一說。」
「那照你的意思是,你五姐壓根沒有嫁給什麼富商做妾?」
沒曾想陳忠當真點頭道:「一定是的,五姐臨走前還同我說,等攢夠了贖身的銀子她便回來。縱是她當真賣與旁人做妾,斷不會與家中斷了聯繫,所以一定是周八從中搞得鬼。」
謝妤慢慢分析沉重話中的意思,發問道:「你懷疑你五姐被周八賣去旁處?」頓了頓,她試探性問道:「儀樓?」
「我也曾這麼懷疑過,可我託人在儀樓打聽了許久,卻沒有一人見過我五姐。」末了,陳忠不覺攥緊了雙手,「我擔心我五姐已經遭遇不測了。」
眸光動了動,謝妤卻表示陳瑤應該還尚在人世。
她逐條給陳忠分析,「周八既能在契書中耍花頭,誆騙著你們將活契改了死契。這契頭可是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明白,生死勿論,全憑主子發落。若是你五姐喪了命,只要他肯,隨意一個由頭便是官府都無可奈何,何必又拿了銀子誆騙你們這些。」
話雖如此,可謝妤也依稀能從這樁事中嗅到一絲詭異之處。
以周八的身份,將女子帶入儀樓是最方便之舉,可這些年陳家並未在儀樓中找到陳瑤的任何蹤跡,只能說明陳瑤當真不在儀樓之中。
但若是陳瑤沒有做妾,也沒有在儀樓,若是她還活著,那麼周八又究竟將她賣去了何處?
謝妤迭眸喟嘆了口氣,決定先將周八的事情探查清楚。
「也就是說,昨日你見到周八前來沽酒,因著先頭陳瑤之事,你借他前來沽酒,將烈性巴豆粉下入了他兩壇酒中以作報復?」
思及此,謝妤的眉頭不由蹙緊。
周八幾近喝了整整兩壇牡丹釀,那麼陳忠所下的巴豆粉足以折磨的他徹夜不眠。這樣的情況下,兇手又是怎麼樣潛入周八家,在他沒有入睡的情況下完成縱火。
這些天謝妤思來想去許久,發現所有死者家中都沒有留下惡意縱火的痕迹,只能說兇手極大可能是利用死者家中本身的物品完成了行兇。可這些死者死前都有過活動的痕迹,說明這些人確實都是被活活燒死,而非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死亡。
謝妤著實想不通。
不料陳忠緊跟著卻說出了一句更叫她愕然的話,「回大人,周八隻在小人這沽了一壇酒。」
一壇酒!
謝妤踅身看了眼裴衡與崔昀,適才劉師爺同他們說的很清楚,昨日眾人眼瞧著周八帶著兩壇酒回的家,但陳忠卻說周八在這裡只沽了一壇酒。
那麼多出來的那一壇酒周八又是從何處來的呢?
謝妤眼底疑雲密布,她想不通。
劉師爺那邊的線索斷然不會出錯,若是陳忠沒有扯謊的話,那麼只能說周八再來徐家沽牡丹釀前,就已經有了一壇酒。
如此說來,周八果然還去了其他地方。
謝妤看著陳忠,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周八來時,究竟是什麼時辰嗎?」
陳忠似是也察覺到了問題的所在,是以他仔細冥想回憶,這才慎重回道:「大概是酉時五刻……對,就是酉時五刻。我記得他來時,正是我要下值時,也正因瞧見了他,我才親自迎上前給他沽了一壇酒。」
謝妤的指尖順著地圖挨個兒劃過,按照著陳忠所說的時辰推測方位。徐家郊外的酒方佔地甚廣,良久,謝妤的指尖停滯在一處最有可能的範圍內——龍門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