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地
工地上雖然灰頭土臉、泥濘不堪,工地周圍的風光可真是不俗,不遠處有一座龐大的高山群,奇峰聳峙、連綿起伏,上邊樹木鬱郁蒼蒼、怪石嶙峋,奇秀而又蒼翠,真是風光無限。而自高山的深谷里又延綿出來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彎彎繞繞自這個在建工地的東北方向流過,河水碧綠青翠,微風徐來,水波蕩漾,看過去美不勝收。一條寬闊的馬路沿著高山腳下迤邐而行,在與河道交匯處有一座石橋,馬路穿過石橋,在河道那邊的原野上繼續延綿,通向北京城的方向,很顯然,這裡是北京城和這個郊區市府(請原諒我為了表述方便,將這個地方稱之為郊區市)所在地之間的一塊風水寶地,就是如此優美的一塊風水寶地,在2000年初北京如火如荼的房地產開發熱浪中,竟然沒被席捲,直至現在才被開發,可謂一件不可思議的奇事。
到了工地上,我先跟著李發攪拌水泥,李發不斷給我介紹著自我們身邊來來往往運送磚塊、鋼筋或者砂漿的工友,那些工友都很樸實,看著我無不咧開枯澀的大嘴,灰塵滿面的臉上堆滿友善的笑意,只是看我戴著副眼鏡幹活的樣子頗為古怪,有的還豁著大嘴、露著板牙哈哈大笑。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建築工地上幹活,感受著這種特異的勞動氛圍,我還覺得蠻新奇的,工地上的活雖然累點辛苦點,但我正當壯年,相比那些五六十歲的父輩老民工,我連叫苦的資格都沒有,因此我心態擺平了,基本上也沒感覺到多累,就是太臟,灰塵太重,弄得滿嘴都是,要不停地往外吐口水,吐得嗓子都乾裂了,還沒機會喝水,一方面這裡塵沙漫天,乾淨的水根本沒辦法往這裡擺放,另一方面監工督促得緊,又不讓隨便離開。
直至中午到相隔一段較遠距離的河邊一個簡易食堂吃飯,才可以喝上一口水,那渴的滋味真不好受。
簡易食堂是一個木架子架起來的,外邊包著一層陳舊的淺綠色帆布,做飯的是一個黑胖婦女,五官都凹陷在胖大的臉上,一身滾滾肥肉,胸前兩隻碩大*,在貼身黑襯衫里呼之欲出,白花花地很是晃眼。
他們都叫她阿秀,排著隊打飯的時候,眼睛都毫不隱晦地往阿秀澎湃的胸脯上使勁瞄,有的粗礦的民工還開著玩笑說:「阿秀啊,你那裡是不是藏了饅頭啊,怎麼今天比昨天的要大一號?」
阿秀絲毫不以為意,還拿著飯勺柄敲一下那人的腦袋道:「那老娘今天晚上就還要另收你饅頭錢!」
於是惹來一片嘩然大笑。
我本來站在隊伍中覺得自己很不合群很不自在的,看他們這麼一陣嬉鬧也還覺得蠻有趣的,便也會心微笑。
輪到給我盛飯時,阿秀左右端詳了我一下道:「呦,怎麼來了個戴眼鏡的,怎麼看怎麼象個有學問的,我這食堂是不是要升級為大學食堂了啊!」
我被說得臉上有點發窘,只好乾巴巴笑著問好:「阿秀嫂好,我叫周平,新來的,請多關照!」
阿秀嫂爽脆地笑道:「瞧,我沒說錯吧,多有禮貌,說話都文縐縐的,就是有學問啊!」
口中說笑著,手裡沒閑著,給我的碗里狠狠地盛了一大勺菜。
有個民工又開玩笑道:「呦,原來我們阿秀喜歡有學問的,那今天晚上進門之前,我可得先念首詩!」
阿秀就撅著嘴白他一眼道:「就你那德性,還念首詩,去噴口屎還差不多!」
民工們又是哈哈笑成一片。
勞累了半天,趁著這點吃飯的空當打趣笑罵一陣,或許就是這些民工們唯一的娛樂方式了。
飯菜基本上就是用來果腹的,談不上什麼味道,上百人的一鍋菜全堆在一起做,能做熟了就了不得了,還能做出什麼味道來!
所以吃著那味同嚼蠟的土豆片、白菜幫子,咽著那沙粒般粗糲的夾生米飯,喝著那枯黃葉子的青菜湯,我倒也沒有什麼怨言,一方面我又不是沒吃過苦,另一方面我自信這種苦日子只是暫時的,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便化龍,我對自己始終還是抱有信心的,只是屬於我的風雨還沒有到來罷了!
下午接著幹活,果然幹了個昏天黑地,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收工。
幹了一整天的活,才覺得確實是累,腰酸背疼、筋疲力盡,看起來比那些老民工還不濟,便覺得可能是自己第一天幹活不適應的緣故。
最可怕的還不是累,是臟,工棚附近倒是有一排自來水龍頭,但流出的水非常細小,比擠牛奶還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