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重回工地
說完,我顧不得從我膝蓋上掉下去的方巾,轉身,掉頭,大步前行,一路感受著侍者們望過來的駭異目光,走到門口時,我突然想起來,又回頭沖那姑娘喊道:「對了,今天的餐費,你先替我預付了,留下發票,待我找你還錢時,原原本本給你報銷!」
然後,扔下呆坐發怔的她,我再不回頭,大踏步走出了金色餐廳,穿過深紅長廊,走過輝煌大堂,出了玻璃旋轉門,走到樓前廣場,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心頭透不過氣來的壓抑感,才得到了些許消解。
然而,我兀自呆立片刻后,遙望遠方天空的孤雁,近看匆忙奔波的人群,剛剛在金色大廳里因被激烈撞擊而洶湧四溢的豪邁情懷,又被眼前的空曠世界、蒼茫人海一點一點吞噬殆盡了!
那姑娘說得真沒錯,氣質和豪情那是需要底蘊和實力來支撐的,沒有底蘊和實力的深邃,那其實是一種不知死活的膚淺。
就比如我此時,當站在這個空曠的廣場上一下子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世界雖大,無我立足之地」的感受時,我開始反思自己一時衝動非要把那錢現在還給何旭茗的意義之何在?
就算我情操高尚絕對不白要她的錢,哪怕暫借她的錢作為基礎去做點小生意然後慢慢發家將來再十倍還給她也可以啊?這在現在這個銀行只會把錢借給億萬富豪的社會裡,能有人借給你5萬塊錢那是多麼金貴的機會啊!
衝動是魔鬼,一時的尊嚴換來一世的遺憾!
我心裡竟然有種痛悔的感覺,不過我心底深處又在狠狠地鄙視著自己:廉者不受嗟來之食,陶公不為五斗米折腰,我是個讀書人,我豈能為了利益而丟讀書人老前輩們的臉?
我就這樣心情複雜、浮思聯翩地開始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遊走,腳步漂浮,眼睛東張西望,思緒翩然亂舞。
多虧我在和何旭茗交換世界觀的時候,控制不住美食的誘惑,不顧西餐禮儀地已經刀叉並用吃了不少東西,這些象何旭茗說的用來果我腹部的食物支撐著我象個城市幽靈般在大街小巷逛盪了整整一個下午。
這一個下午,我沒有發現什麼可以還得起何旭茗那十五萬元錢的迅速致富機會,一看天色黯淡、黃昏將至,而我晚上的食宿還沒有找到保障呢,思來想去,我不得不停止遊盪,做出了返回工地的決定。
看了一下周邊的地名,大致判斷了一下方位,我便大步走向公共汽車站,也許何旭茗說得對,我只能屬於我的圈子,我必須回到我的圈子裡邊去得到我的生活和感情保障。
好在李發借給我的五百塊錢在那漫長的住院過程中用於零吃和生活用品外還殘留十幾塊錢,便省了我徒步走回工地的勞苦。
幾經輾轉,我終於回到了威山鎮,多少天後重回威山鎮,我置身於這個被黃昏浸潤的小鎮,望著遠處高山肩梢上血紅的殘陽,多少感覺到一點掙脫樊籬重見青天的舒爽氣息。也許我是農村來的,還是貼近鄉村的氣息更能讓我自在吧,何旭茗說得雖然沉重但很在理,我可能真地脫離不了自己骨子裡的這一身鄉土氣息了。既然那姑娘已經有何旭茗確保會去醫院做檢查,那我也該偃旗息鼓了,就放下心思、埋下情思,在這片有可能屬於自己的土地上,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等待屬於我自己的情感吧!
然而,事情好像往往不會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下去,尤其是我這樣的落魄潦倒之人,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說的就是我。
我大踏步穿過田野,邁過河川,走回工地,略一躊躇,有意無意地還是先去了工棚,工友們當然不在,我走到屬於我的床鋪前,抬眼一掃,一時惘然,然後,我心中的憤懣象潮水一般洶湧開來,我的床鋪上居然不是我的被褥,而是被另外一床髒兮兮的被褥侵佔了!那我的被褥呢,我一開始甚至還強行逼迫自己美好地想象成別人只是跟我換了床鋪,於是我將工棚里所有的床鋪挨個看了一下,非但沒有我的床褥子,連張空床都沒有了。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我被工地開除了?
我心裡隱隱的擔心得到基本證實,身心裡頓時活躍著一種想要爆炸的感覺。
我萬分惱怒,甩腿就往工地跑去,跑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工友們都在河邊那個簡易食堂棚子周圍或蹲或坐或站著吃飯,便轉身往那頭跑去。
工友們似乎早就把我忘掉了,一如往常地嬉笑怒罵、邊吃邊鬧著,哪裡還能在他們臉上找到他們曾經有一個可憐的工友被毆打得可能已經死去的絲毫悲傷。
有幾個面對著我吃飯的工友隨意一抬眼掃視到我,頓時驚愕得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