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戰後（4）
回到寢宮已經是深夜了，桑子若拖著勞累的身體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一個月睡了太多，她竟然有些失眠。起身出了房門。因為天氣還有些寒涼，給自己披上了一件裘襖。
這種事情，以前是他會做的，替自己打理好，照顧周。可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只能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坐在門欄上，她也實在去不到別的地方。對面就是他曾經住的房間，如今黑乎乎的一看就顯得了無生氣。
桑子若抬起腳走了過去，動作熟練的將整個房間都點亮了。還不忘將火盆中也燃起了炭火。吩咐了宮娥以後這件房子每晚都必須點燈。
宮娥沒有問理由，只是奉命行事。
只有她自己清楚，點亮了燈，是為了讓要回來的人不會迷路，能在回來的那個瞬間就感受到，一直有人在等他。
做完這一切，桑子若又重新坐回了自己房間的門欄上。靠著木門，想什麼想的有些出神。漸漸的，入夢了也不自知。
她醒過來，是感覺到一絲暖意襲來，自己被人橫抱著去往屋內。瞬間睜開了眼睛，心頭髮緊，手腳微顫。可定睛一看才覺冷水澆頭。
「克玄...」
桑子若聲音里的失落是掩蓋不住的。那分明是在渴望著這個擁抱的主人，會是別人。
「怎麼在這裡就睡著了，你這樣，很容易傷寒的。」
相反的，克玄反倒是沒那麼在意她的情緒。將人放回了床，自顧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兩個人安靜的在房間里。比起別人，倒是不至於讓桑子若感到尷尬。
「我聽說你醒了，就過來看一眼。」
「我倒是榮幸啊。」桑子若眉眼笑的柔和，「聽人說，你將自己關起來了，為了我出關，實屬重情重義呢。」
明知她是在開玩笑，但克玄卻笑不出來。從前最是單純的克玄眼中突然出現了几絲不符合他的神色。
顯得太過成熟和冷冽。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距離感。
「克玄，你來找我，還有別的事情吧。」
桑子若斂起笑意，有一絲慌張有心而出。她說不清是感覺還是什麼，只覺得克玄好像離他比以前更遠了。
「子若，其實我騙了你。我一直都知道你身體中的獸魂是姬媱。」
「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也沒必要感到自責。」
克玄搖搖頭，好像在否認掉桑子若的以為。她只是知道了這件事，卻從不清楚克玄心中真實的想法，現下看來，是陰險黑暗的。
可他要說，必須說。不然沒有辦法對得起自己。
「我對姬媱，一直都有不一樣的感情。但是因為她只能偶爾出來，所以我期盼著她的出現。可我明知道，她出現，就會將你壓制在身體中。」
但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打算傷害眼前這個人。這個他同樣視作朋友夥伴的人。
桑子若癟癟嘴，看似很不爽，但這個原因她其實也早就猜到了。
「克玄。」叫了他一聲，為了讓他不再陷入這種自責的情緒中，桑子若看著他的眼睛，很是真誠道：「我們兩個是唯一留下來的人。」
「什麼意思？」
問出口，又覺得好像明白了什麼。
「回來之前，我去見了姬蔓。從她哪裡聽說了很多事情。大抵都跟一個人有關。」頓了頓，「一個你心心念念的人。」
桑子若明顯的能看到他表情的變化。從言笑不苟到喜上眉梢，只是一個霎時的過程而已。
原本，她不想說的。畢竟給人以希望，又不確定希望，真的叫人難熬。就像現在的她一樣。她實在太能理解這種感覺了。
可她更理解的是，有希望總好過行屍走肉的活著。
「她在哪裡？你說的是真的嗎？」
聳聳肩，「真假我也不知道，但是姬蔓向我求了息壤。她說這是當時挽笙答應你的。」
對於桑子若來說，姬蔓所求並非顧挽笙，而是息壤。而真正的顧挽笙，不得不否認的是，真的已經離開了。
「你同意了？」
「恩，同意了。」攏了攏裘襖，又道：「明日姬蔓回去城外小樹林里將息壤帶走。若是你想知道的更多的話，自己親自去問問吧。」
克玄沒有反應，從看著她，到默默低下了頭。雙手合十，緊緊扣死。
他眼底藏不住的難過卻不知為誰。沒曾想，竟還是一個糾結不解的情網。
她愛他，他愛她。
桑子若不是箇中高手，自然提供不了任何的意見。而此刻，她心中莫名的想起了一個人，雖未曾落入情之一字，但總是理論一大堆。
「筱雨說，顧凄雙也快要回來了。」
「真的嗎？」克玄的凌亂思緒也被她的話所拯救。
想不透的問題，放一放，或許那一天也就想通了，或者忘記了。
桑子若點點頭，又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這人吶，就是愛懷念從前的時光。無論好壞，彷彿陳酒似，經過了時間的釀造，都會有不一樣的體悟。
他們說起了蓮台閣，說起了厭火都。說起一路上的種種矛盾紛爭，甚至經歷過的別人的故事。唯獨，沒有說自己。
不知覺，天亮了。桑子若也有些睏倦了。
「子若，我要走了。」
「恩，別忘了若是放不下，今日就去城外小樹林看看。」桑子若擺擺手，正準備躺下來休息，又說道：「明日還要來敘舊，記得帶酒。」
可是，克玄卻沒有離開。他的眉頭比夜裡來的時候皺的更深了些許。
「我要...回朝雲觀了。」
桑子若的身子靠著兩隻手支撐著，不上不下的伏在一半的位置。可表情中儘是落幕。一言不發的等著他繼續。
「師父書信來，讓我趕緊回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有些人，是不想走，而有些人，是不得不走。克玄是哪一種呢？桑子若不知，也不想問。
「還...回來嗎？」
「不回來了。打算重入朝雲觀，重修道德經，不問世俗事，不理紅塵人。」
桑子若沒有挽留。她知道，挽留不住的。該走的，終究會離開。她能做的，是祝福。
乾脆的躺了下來，轉身背對著克玄道：「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
「照顧好自己。」
說完，克玄離開了。他的背影里似乎沒有不舍，有的只是釋然。
從此，桑子若再沒有見過他，無論哪來。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消失在了萬丈紅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