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靜看花開,繁紅
既然知道了真相,他又如何能做到無動於衷?在這件事上,本來就是他虧欠了曹文丞,更是他,沒能盡到一個丈夫的職責。
「呵,邵司琨,你想單憑一句對不起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嗎?」曹文丞臉上的笑容十分譏諷。
那樣冰冷的眼神,凍的皇帝根本說不出話來。
「邵司琨,就算你今天跪下來求我,我也絕不可能原諒你。」曹文丞冷道。
「我知道。」皇帝哽咽的說。
「我永遠記得,我的母親是因你而死。」曹文丞又道。
「我知道。」
是他無能,才會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你知道,對,你是知道,可你沒有辦法彌補!」沉寂了片刻,曹文丞終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曹家的二十多年,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活了下來。
小的時候,曹文丞就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爹爹的孩子,曹鎮南對他和對曹文雪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他一不小心所做的舉動都有可能引起曹鎮南大發雷霆,對他的態度也愈發淡薄。
可他後來知道了,原來他不是爹爹的孩子。
十幾歲的曹文丞,憑藉自己這些年隱藏情緒所獲得的經驗,小心翼翼將自己知道真相這件事隱瞞了下來。
因為他害怕,害怕如果說出來他會連命都沒有。
「燼兒……」皇帝忍不住喃喃道。
邵思燼,是他在曹文丞出生之前為這個孩子取好得名字,可這麼多年過去,卻是他第一次真正讀出來。
曹文丞的瞳孔微微顫動一下,看著皇帝許久說不出話來。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皇帝在叫他,舜國二皇子的名字,早在多年之前他就知道了,但,不一樣……
「邵司琨,你根本就是一個昏君。」良久,曹文丞又笑起來。
他的笑聲凄厲而悲涼,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在活命了,他做了太多錯事。
但,沒關係,只要他覺得有意義,他就不曾有錯。
「邵司琨,我不會死在你手上的,因為你不配。」
囚牢之中,曹文丞忽然有了動作,他原本是端坐在草席之上的,可現在,皇帝看著他從衣袖之間掏出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被貼身藏著的,因而自然會不可避免的與肌膚髮生摩擦。
此刻曹文丞的那條手臂上,鮮血淋淋滿是一條又一條的刀傷。
那些鮮血早已將他衣袖裡面染成紅色,有的,甚至低落到地上,很快消失在泥濘之中。
皇帝獃獃的看著這一幕,他隱隱覺得,接下來會有一件大事發生,可身體,卻不知怎的僵在原地。
這間老房四周就只剩了皇帝和曹文丞,因而就算皇帝呼救,外面的人也根本來不及趕到。
可皇帝沒有這麼做,他看著曹文丞緩緩揚起手臂,閃著銀色寒芒的匕首緩緩落下。
只聽「唰!」一聲,在寂靜的地牢中格外清晰。
匕首整個沒入了曹文丞的心口,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維持住表情,沒讓他露出狼狽。
鮮血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淌出來,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袍,更是襯的他面色十分凄涼。
皇帝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看著這一幕,眼眶只一瞬間就紅了。
「邵司琨,你不配、殺我……」曹文丞輕笑起來。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刻去看清皇帝臉上的愧疚。
可,意識,卻不受控制的開始模糊。
昏暗的光線轉而被灼目的紅色所取代,莫名有些熟悉,想來她的娘親在臨死之時,也是這般凄涼吧?
「砰!」
重重的一道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轉而換來的,是長久的沉寂,以及,細聽之下就能感受到的,悲涼的啜泣……
轉眼時間飛逝,一個星期過去了,京城好似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歡喜熱鬧。
皇宮已經被重新洗刷的亮堂堂,就連地板都好似閃著光,林月此刻正眯著眼享受太陽光的照射。
懶洋洋的感覺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好像生活一下子變得無比愜意。
這番戰事最終還是以舜國的勝利落下帷幕,奉瀛的士兵幾乎全軍覆滅,而一直隱藏在這件事後的幕後人,也落得一個自縊牢中的下場。
邵司瑾答應了慕容子衿的要求果真如實做到,他並沒有為難曹文雪,但慕容子衿,卻因為這件事不得不以割讓奉瀛一般的領地才勉強平息。
林家、范顯以及西域在這番戰事中都因護駕有功而得到了皇帝的賞賜。而范顯手下兩萬翎騎兵更是將功補過,最後成為了舜國護國軍隊的其中一支。
整個舜國幾乎再以一種十分迅速的趨勢在改變,強大。
皇帝不僅應允了林翰與邵檸妍的婚事,更是因為某一件事,高興地一夜之間恢復了活力。他在舜國平穩下來之後的第二天,就頒布一條聖旨,決定正式退位養老,而皇帝的位置,便交由邵司瑾擔當。
而他,則滿心歡喜的等待林月懷中的那個孩子出世。
原來,在林月與邵司瑾遠赴之前,林月便已經懷孕,只是她並不知道。
在江南經歷了那麼多的危險磨難,甚至險些喪命,若不是依靠婁老留下來的救命丹藥,孩子只怕早就胎死腹中。
對此,皇帝當即頒布了一條新的準則,廢除百姓對於巫醫一族的偏見,並且太醫院也正式對巫醫開放。
只要有能力的巫醫,前來參加考試,符合標準便可在朝中獲得一襲官位。這也算是,了卻了婁老臨死之前的遺願。
林月相信,巫醫一族的到來一定會令舜國,乃至各個地方都更加美滿,幸福。
「朕的皇后困了怎的沒人去叫朕來?」
邵司瑾不知何時從門外走來,他的臉上儼然帶著幾分寵溺的責備。
林月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剛想起身,便覺一隻大手穩穩噹噹拖住她的後背。手掌所帶來的溫度,令她由內而外的感受到幸福。
「皇上難道是沒有公務需要處理嗎?」林月調笑的問。
臉上的俏皮引得邵司瑾當即抬手勾了勾她的瓊鼻,「怎的,皇后這是嫌棄朕了?」
「當然不是。」
「那讓朕看看,朕的寶貝孩子。」
「皇上打算給孩子取什麼名,可想好了嗎?」低頭看著邵司瑾輕柔撫摸她肚子的動作,林月笑問道。
如今時間一眨,已經過去大半年,他們的孩子,儼然已經待了快九個月。
看著被冰雪覆蓋了厚厚一層的寒梅,林月忽然笑起來。
「皇上覺得,邵箋涵這個名字如何?」
願他如嚴寒中的一剪寒梅,傲骨嶙峋,又如一柄竹箋,溫涵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