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要活著

她分明一點兒也不想哭，更不想在溫燁面前丟臉的哭出來，可這具身體卻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只要一見到溫燁，那些已經成為習慣的依賴和軟弱就半點兒不爭氣地全冒了出來，發了瘋似的操控著她的情緒。

她深吸了一口氣，逼著那些淚懸在了眼眶裡，咬牙質問道：「你作為將軍的傲氣呢？你作為黎國人最基本的自尊呢！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

溫燁未言。

許久，他突然低笑了一聲，抬頭直視陸輕紫的眼，平靜道：「我一直是這樣，你不知道么？」

陸輕紫難以置信地對上他的視線，可溫燁卻只是鎮定地回視她。

她氣得渾身發抖，厲聲道：「溫燁！」她緊緊掐住了床沿，才不至於讓自己因為盛怒而昏過去，「枉我黎國百姓都認你是英雄！可你是怎麼回報所有人的期待的？用你的卑躬屈膝、用你的叛國嗎？！」

溫燁目光冰冷地看著她。半晌，他陡然冷笑了一聲，道：「是。」

溫燁慢慢踱步走到陸輕紫的床邊，隨手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一下俯身，隔著極近的距離俯視她，直望進她的眼睛里，低聲道：「我給了你生路，你如果順從了齊國的國君，也不至於如此。」

這距離近得危險，陸輕紫卻已被他氣得根本顧不上這個，抬手一把推開他，語氣森冷地道：「溫燁，你別逼我恨你！」

溫燁沉默了一瞬。

背光的姿勢讓陸輕紫一時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就這麼單手撐在她的床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從陰影里抬起頭，利如鷹隼的目光擦過她的臉，無聲笑了笑，沉聲答：「……你本來就該恨我的。」

陸輕紫隱隱覺得他此時的語氣不對，可還沒等她抓住這一閃而逝的奇怪感覺，溫燁便冷笑著退開了。

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形遮掩了大半的日光。

「黎國已亡，舊主已死，我溫燁為何不能選擇另謀新主？」他道，「良禽擇木而棲，陸輕紫，人要向前看。」

他低聲笑了笑：「此時此刻，你僅剩的價值，也就只有這一副好皮相了。我向國君進獻你本就是為博榮華，可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他目光輕蔑的掃過陸輕紫的臉，收了笑，面無表情道：「不過也無所謂。」

溫燁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緊緊捏著她的下巴骨逼迫她抬起頭來。

陸輕紫眼中屈辱，被迫抬起頭和他對視，卻見他滿臉冷漠，語聲冰冷地道：「你如若不中用，我自然會想別的法子。」

「畢竟……也不是非你不可。」

陸輕紫怒到了極點，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別碰我！」她抬起頭，死死盯著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溫燁，你讓我噁心。」

溫燁瞳孔稍稍一縮。

他閉了閉眼，隨後冷笑著回道：「那又如何？」

他輕蔑地抬眸，一眼掃過了陸輕紫的全身，「你不過是將死之人，此次也不過就是僥倖撿回來一條命而已，遲早也是要死的。你的噁心也好，恨意也罷，對我來說都無關痛癢而已。」

陸輕紫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她死死握住了十指，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哦？是么？」溫燁嘲諷地抬了抬眉，「那我拭目以待。」

他說完便直接拂袖離去，一路一次也沒有回頭。

陸輕紫狠狠深吸了兩口氣才緩過來這一口氣，咬牙勉強從床上爬了下來，可毫無力氣的身體卻讓她撲通一聲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她眼中執拗，用手肘強撐著身體，拚命朝前慢慢地爬到了小桌之前，夠到了那被擱在桌上的托盤，拽下來之後便直接大口吞咽了起來，一直咽到反胃也沒停。

臉上滿是狠色。

她一定、一定會活下去。

比溫燁活得更久！

儘管這四十大板只受了一半不到，還是讓她疼得半月下不了床。

陸輕紫疼得滿身是汗，清醒了之後反而更能看清此時的局勢——此時她早就不再是黎國陸家的小姐，得罪了齊國國君，她甚至連生死都不能掌控。

想清楚這一點，陸輕紫在稍微能動之後的當天便強撐著艱難地走到了國君的書房前，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就像溫燁說的，她陸輕紫如今一無所有，有的只剩下這一副好皮相。

若想求生，她只能賭。

賭國君對她的興趣，還能不能讓她再搏出一線生機。

日光熱辣，曬得她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疼。雙膝早已跪的毫無知覺，陸輕紫卻一動不動，頭腦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