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錦囊
她的高燒還未退。
她咬牙死撐到半夜,這才在渾渾噩噩間陡然聽見李公公那一把尖細的嗓,小聲囑咐身邊的宮女道:「扶起來,陛下囑咐了,你們幾個夜裡小心看著點,別讓人死了。」
陸輕紫稍稍睜開了眼,嘴角無聲一彎,這才在宮女們來攙扶她的動作中放心地昏了過去。
……好在,她賭贏了。
眨眼又是一個月的時間過去,鶯飛草長,萬物勃發,陸輕紫院里僅有的一顆桃樹落了一地新葉。
可這養傷的日子卻根本不像她想的那般清凈。
她在殿前的長跪並沒有避著旁人,四下里丫鬟侍衛來來去去,甚至還路過了不少朝中大臣,有心人稍一打聽便能知曉。
宮中的嬪妃們本是當個笑話看,就等著看她什麼時候咽下這最後一口氣,好給其他人騰出位置。
可未曾想國君不僅沒有殺她,還特意交代了人讓她搬出那被燒得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的偏殿,住進了另一座院里。
消息一傳回來,不曉得有多少美人氣得撕了手中的帕子,打翻了多少茶具。
麗娉脾氣最沖,一時咽不下這一口氣,當場便帶了一大堆丫鬟婆子殺進了陸輕紫的宮殿里。她不敢摔國君剛剛賞下來的東西,也不敢對國君身邊伺候過的宮女撒潑,便只能拿陸輕紫出氣。
她眼皮一瞪白眼一翻,冷笑著尖聲道:「陸美人好大的膽子,你也不過就只是區區一個美人,以為得了陛下的幾分寵愛就能當鳳凰了?見了本宮居然敢不跪!」
陸輕紫頭疼欲裂,卻還是只能從榻上起身,忍著滿身痛意給麗娉行了禮,又被她使喚著端茶倒水伺候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被放過。
一番行動下來她已是滿身虛汗,當場又發了一場高燒,咬牙才撐了下來。
有了麗娉打頭,之後的日子裡其他的妃嬪們便全然沒了顧忌,時不時就跑來陸輕紫院中磋磨她。
陸輕紫身心俱疲,卻心知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活下去,便任由她們刁難,只做出怯懦柔順之態,對所有欺凌羞辱一概逆來順受。
時間一長,嬪妃們也覺得索然無味,這才勉強放過了她。
沒了這一群鶯鶯燕燕礙手礙腳,她表面上依舊乖順的躲在偏殿中安分守己,暗地裡卻想盡辦法搜集了宮中的情報,小心摸清了後宮之中的狀況。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孤身在這宮中難以存活,必須儘早找到一靠。
幾番權衡之下,陸輕紫將目光移向了皇后。
齊國的國君重色,向來只愛美人。皇后出自世家,她嫁給國君多年,相敬如賓,卻並不親近,畢竟女人會老,哪裡比得過底下的人一個又一個送來的新寵年輕貌美?
時日一長,她怎麼可能不急?
沒有比皇后更合適的了。
打定了主意,陸輕紫便開始著手接近皇后。皇后囿於宮中多年,只有一個愛好——養花。
百花相竟,唯獨只差一株牡丹。
牡丹是百花之王,尋常的品種壓不住院中其他錦繡繁花,珍奇異種又舉世難尋。齊國國力強盛,若是平常,只是尋這麼一株花自然是易事,可皇后不受寵與御前早已不是一月兩月的事,國君自然不肯為了她大費周章。
這事便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陸輕紫眼中痛色一閃。
她的母親陸夫人,舊時也極愛花。國難來得倉促,她根本來不及帶走府中的任何東西,便只能從匣中取走了陸夫人一直珍藏的一粒花種,可那裝著花種的錦囊卻在逃亡的途中遺失了。
陸輕紫正為此發著愁,次日醒來時,卻見自己的床頭上恰恰就擺著那一隻淡紫色的錦囊。
她詫異地坐起身,裡邊當真放著一顆完好的花種。她連忙攔住了進來伺候她梳洗的小丫鬟,皺眉問道:「這錦囊是誰放的?」
小丫鬟目光閃躲,猶豫著答:「奴婢不知……娘娘,您大抵是睡糊塗了,這屋裡哪有人能進的來?八成是您自己放的。」
陸輕紫不信,但卻再沒有時間多問什麼,牡丹的花期快過了,如若她不儘快培育出這株花,那所有的想法都只是泡影。
她連忙起身,狠下心日日以血供養,終究趕在了花期將逝之前,將這一朵開得絕艷的牡丹送到了皇后的桌前。
皇詫異地看她一眼,皺眉道:「陸美人倒是有心,只是你如此討好本宮,所為何時?」
陸輕紫苦笑道:「臣妾……求娘娘救命!」
「瞧你這話說的,」皇后挑了挑眉:「陸美人年輕貌美,頗得盛寵,哪裡需要本宮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