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借身還魂
梅閣之中梅兒從御花園的接風宴上回來就心神不定。冬日裡涼得很梅兒卻愣是在梅閣門口站了一下午,直直的望著宛殿的方向。
「娘娘,從接風宴上回來,你就一直在這兒站著,天太冷了。您還是回屋吧!」
直到柳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梅兒才回過了神,「柳心,本宮從前是在民間的,百姓們都說若是一個人死的冤了,就會借身還魂來複仇。你說真的有借身還魂一說嗎?」
「娘娘這話可休的再說了,這宮中最是忌諱鬼神怪力之說。卧室隔牆有耳傳到別人那裡去,定是又要引起一場軒然風波了。」
柳心向來膽子小,聽的梅兒這話急忙四下里望了望。
梅兒嘴角一抹苦笑,「呵,軒然風波又如何?這些年來梅閣的日子過的是怎樣的清冷?表面上是皇上的梅妃,可自從本宮被冊封后,皇上就從未踏進過這梅閣半步。這梅閣怕是連只耗子都懶得光顧吧?誰又會來本宮這裡呢?」
「娘娘!您今日怎的這般傷感?」柳心看梅兒與平日里似乎不太一樣。
「傷感?」
梅兒又笑了笑,眼眶中卻都是淚。她又怎能不傷感呢?活了大半輩子活到現在,她的人生本就是傷感的。
她以為,她傾盡所有,付出了所有的心血,終是站在了那人的身邊。可到頭來呢?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編織了一場美夢罷了,如今算不是算是自己自食苦果呢?
不,怎麼能算是她自食苦果?若是那一年,那一日,那人率先看見的是她,是不是所有的結果都與現在不一樣了呢?
那一日的美好,彷彿就在昨天一樣清晰可見。春回大地,萬物復甦,桃花開得正濃。正是應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
她遠遠地只見了一眼,這一生都不曾忘懷。可那樣的美好也只是短短一瞬罷了。不消片刻,煙消雲散。
憑什麼!同等的身份又有誰比誰高貴了多少?憑什麼她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憑什麼她從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連這一瞬間的美好都不能施捨給她,都要殘忍的剝奪走。
她這一生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的美好,也永遠都忘記不了那一日的鞭策。
那一日發生的所有的一切,讓她永遠的記在了心裡。讓她永遠銘記身份是多麼的重要。呵,到頭來又如何呢?還不是敗給了身份。
只是她失去的那一日唯一的機會,即便是她死都無法換回。
梅兒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點一點的陷進肉里,「柳心,你派人去查,本宮要知道這個晉國公主所有的一切。」
「是,娘娘!」
柳心一頭霧水,這晉國公主不就是晉國公主嗎?真的,娘娘今日心血來潮忽的想起來的晉國公主了。
梅兒望著柳心匆匆離去的背影,狹長的眸子露著陰狠,一字一句,冰冷的如同寒日里的冰凌一樣帶著鋒利的恨,「倘若真的是你,我曾經是怎麼讓你下地獄的,如今也會怎麼送入黃泉!」
鳳儀閣裡面,蘇予宛自從回來就望著房間裡面蓋著鏡子的布發獃。
已經三年了,她終是沒有勇氣掀開鏡子。不知道是在晉國那一日醒來的害怕還是因為……
她記得那一場大火,她垂死掙扎,拼了命的想要逃出去。真的到了命懸一線的那一刻,她再也沒有了為了保護澈兒,拔下金簪不顧自己性命的勇氣。
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是怕死的,直到最後渾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燒一樣的,疼的身上一陣一陣抽搐,疼暈了過去。
當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便是在晉國了。看見二哥站在她的面前,她還以為她入了天堂。因為父親曾經說過二哥早已經戰死沙場。
直到她意識到她還活著的時候,她欣喜若狂。但同時也墜入了深淵。
她從來都沒有那般恐懼過,她看著鏡子裡面自己的那張臉,早已經血肉模糊。一寸一寸的,如同毒蟾蜍的表皮,令人作嘔。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南宮離和君御深給她的痛,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公主,用晚膳了。」
七月拿進來晚膳,聽到七月的聲音,蘇予宛才回了神。
「七月,你說我今日在接風宴上是不是有些著急了。」
蘇予宛想到今日在接風宴上自己說的話,緩緩開口。
「哎呀,公主您還說呢!您今天真是太冒險了。來北國的時候,皇上親叮嚀萬囑咐,若是您真的有個什麼閃失,那奴婢就是萬死也無法對皇上交代呀。您還說您叫晉宛,嚇得奴婢的心當時都快跳出來了。那梅妃娘娘說您和曾經的皇後娘娘一般會武的時候,奴婢差一點嚇暈了。」
「是嗎?你說,我那般的疼,那般的痛。而南宮離和君御深每日都活的這麼逍遙自在,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也該讓他們過過心驚膽戰的日子,尤其是南宮離。你知道嗎?我今日看到景軒,明明自己的親生骨肉就在眼前,卻怎麼樣都不能相認。那種感覺世界世界上再痛苦沒有的事情了。父女骨肉分離,母子骨肉分離,還有被自己最深愛的人傷到心碎。這一切都是南宮離賜予我的,我怎麼能叫她好過呢?」
蘇予宛說著說著,眼角的冰涼無聲的滑落。大哥養心殿門前的鮮血淋漓,澈兒宛殿之前的血肉模糊,像是昨日一般,清晰地展現在她的眼前。蘇予宛的眸子一點一點猩紅。
想起澈兒,蘇予宛的心中還有幾分欣喜。這是他保全的蘇家最後的血脈,雖然不知道澈兒現在在哪裡,但至少蘇家有一個人遠離了這戰爭。
「可是公主,就即便是這樣,您這一步棋也走得未免太險了!」七月想到接風宴上的種種,都依然驚魂未定。
蘇予宛眸子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無礙,七月,你吩咐下去,讓鳳儀閣所有的人都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去去晦氣。」
「什麼?沐浴?還要讓鳳儀閣所有的人都去準備熱水?公主,萬萬不可。我們初來乍到,這鳳儀閣定勢是布滿了宮中的眼線,其他人不用說,南宮離,自然就是首當其衝的。若是這樣的話,那您的臉?」
七月大驚失色,極力勸阻。
蘇予宛看到七月這般驚慌失措的樣子,笑了笑,「你呀,你呀!我說二哥怎麼那麼寵著你?身邊所有的人都不信,卻唯獨信你呢。你這小腦袋瓜子真的是太單純了。你說,就算是我不說,費盡心思地掩蓋著,難不成他們就不會懷疑了嗎?」
「公主這是什麼意思?」七月撓了撓頭,仍舊一頭霧水。
「一個人的容貌可以遮掩,可以改變,身份也可以,但是神態舉止和習性是改變不了的。所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我再怎麼努力的掩飾,也不可能說不露出一點端倪。我自小是忠義侯府獨女,和南宮離交好,又和君御深做了一年的夫妻。難道說他們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你看今天宴會上梅兒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了。入這北國皇宮以來,梅兒才第一次正面與我接觸,就發現了端倪。南宮離和君御深與我接觸的最多,怎麼可能絲毫都沒有發現呢?」
「哦,奴婢明白了公主。公主等著,奴婢馬上就去辦。」七月恍然大悟。
蘇予宛看著七月遠去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她終於明白了,二哥一定要讓七月跟著她來的目的。也許,在二哥那裡,也是這個樣子吧。
她和二哥他們都活的太累了,從小在忠義候府長大,見慣了這些勾心鬥角和陰謀算計。後來她入了宮,做了這皇后更是深有體會。被南宮離算計到那個下場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而二哥成為了晉國皇帝,每一個權謀的路上必然少不了廝殺,少不了城府,少不了陰狠毒辣的籌謀。有七月這樣一個人在,的確很讓人舒心,很讓人安心。會讓人覺得在孤苦無依,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的時候,有這麼一個人在,心裏面足夠安穩。
鳳儀閣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團,皇宮裡面的消息總是傳得非常的快。鳳儀閣這邊剛剛開始燒熱水,各宮裡面就收到了消息。
「你們聽說了沒有?這晉國公主真的是太奢靡了。不過洗一個澡而已,鳳儀閣上上下下都在為她準備熱水,準備花瓣,準備各種各樣的沐浴用品備著。」
「怎麼沒有,整個皇宮都傳遍了,晉國公主洗了一個澡,整個宮裡面的人都跟著焦頭爛額的。」
「就連我們皇上去沐浴都沒有這麼大張旗鼓的,興師動眾的。平常各個宮裡面,即便是娘娘們沐浴,也都是留一兩個人伺候。她倒好,鳳儀閣滿宮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足足有幾十個人。看來這公主真的不是一個善茬。」
一時間,整個皇宮裡面都在議論紛紛。甚至都傳到了君御深的耳朵裡面。
「皇上!」
冷風匆匆走進來,想要開口稟報蘇予宛的事情,又左右為難。
「有事就說!」君御深盯著奏摺,頭也不抬的開口。
「宮裡面現在都在傳,鳳儀閣上上下下幾十個人,為了晉國公主沐浴的事情忙成了一團。」冷風猶豫再三終於開口。
「這算是個什麼事情,你也來和朕說,什麼時候,你對這女子閨房之中的事情也感興趣了!」君御深有些不耐煩。
「皇上,是您告訴我要去注意留心晉國公主的一言一行的,要去將近國公主所有的一切都調查的清清楚楚的。」
冷風只覺得滿心的委屈無處訴說。
「嗯好朕知道了,下去吧。」
君御深不以為然,但離宮中南宮離的態度卻截然相反,南宮離得意的笑著,心情極好,「哼,真的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偏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