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范青山入京
范青山用手帕掩住嘴,輕輕咳了兩聲。
放下手帕的時候,范青山苦笑著看了一眼手帕上的猩紅,微微閉眼怔了一會,才重新拿起桌上的紫砂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人有旦夕禍福,七十古來稀,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到現在,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寶藏徒弟,性子太倔,一股勁兒往前沖,也不知要得罪多少人才罷休。
別看現在是回了淮城,但以後若是再去夏京,憑著一己之力,哪裡還是那些聯合起來的夏京大佬對手。
范青山很憂愁,一生不入商海,在臨時的時候,卻要考慮這些問題。
「老師。」陳正不知什麼時候走來,隔著老藤椅,給范青山揉著肩背。
「手法生了。」范青山笑了笑,「有這個功夫,你倒不如給我畫幅狗爪梅花。」
狗爪梅花,意思是說陳正畫出來的東西,並不好看。
陳正苦笑,但不敢多言,走到案台前,想著前些時候,范青山教給他的畫技,執起畫筆,在畫紙上渲染起來。
約有一個小時。
「老師,完成了。」
陳正抬起頭的時候,發現范青山已經閉眼酣睡。
陳正急忙哪裡毯子,蓋在范青山身子上,隨後,坐在藤椅邊上,獃獃地看著院子里的景色。
從一無所有,到現在身家十億,他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在別人眼裡,這已經是一個奇迹,但只有陳正自己知道,他離著那些金字塔頂的人物,還有好大一斷距離。
十億資產?估計連華子濤的一成都沒有。
哪怕不和華子濤比,夏京里的那些人,一樣能壓死他,比如萬家地產,在去年的估值,就已經達到了幾百億。
陳正在找一個契機,能讓他邁出強力一步,在面對那些塔頂上的人物時,至少有一定的話語權。
小小富貴便安身立命,這不是陳正想要的。
「陳正,我過兩天要回夏京一趟。」范青山忽然開口。
這不是睡著了嗎?
「老師要回范家嗎?」
「人老了,總是念舊,回去看一看吧。」
「老師,要不我陪你回去。」
范青山搖頭,「你可別忘了,你上一次去夏京,可得罪了不少人,你要跟著我,是想害了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陳正苦笑,范青山的話並沒有錯,如果他再次入京,勢必會引起萬劍林那些人的注意。
「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
「老師,讓我安排幾個保鏢吧。」
這一次,范青山倒沒有拒絕。
不過,范青山可是范小棗的親生弟弟,進了夏京,除非真是傻子,否則的話,應該是沒有什麼人敢打主意的,即便給萬劍林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和范小棗鬧得太掰。
范家人雖然在經濟方面不強勢,但你要說到其他的,比如黑白兩道,范小棗都是吃得開的。
上次部門的那個電話,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師要去幾天。」
范青山沉默了下,緩緩開口,「一個星期吧。」
陳正猶豫了下,最終點頭。
他明白,自己老師終究是老了,人老了,就想把一些遺憾的事情解決掉,而在范青山心裡,最遺憾的,應該是和范小棗的關係吧。
......
夏京。
萬劍林和羅平在弈棋。
事實上,他以前並不喜歡這個,太費腦筋,可慢慢的,尤其在得知陳正靠著弈棋,贏走了華子濤的一億五千萬鎂金后。
他忽然有了興趣。
「要吃你的子了。」萬劍林淡淡提醒道。
對面的羅平一臉愁苦,「主人,我根本不懂這個,你讓我打架讓我殺人都行,你讓我玩個棋,我玩不來的。」
「羅平,知道你為什麼輸給陳正嗎?」
「為什麼?」
「因為你不擅布局,而陳正,卻是這方面的好手,他布下的局,一次次將你玩得暈頭轉向。」
羅平咬了咬牙,「主人,咱們別管什麼維格了,直接動手吧?」
萬劍林笑了笑,「你若是坐在我這個位置,你便不會這麼說了,既然要出手,如果不能一擊即中,那將毫無意義。放心吧,我有一枚棋子的,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進了正建公司了,以他的資質,勢必會讓陳正刮目相看,到時候,他是一粒老鼠屎,足以將陳正的整鍋湯,破壞殆盡。」
「棋子?」羅平怔了怔。
他從未聽說過這些事情,不過,能讓萬劍林派去前線的,想來不是泛泛之輩。
電話響起。
萬劍林看了下號碼,略微得意地接通。
「什麼,你進不了正建公司!」萬劍林怒吼。
這枚棋子,可是他千辛萬苦挑出來的,可沒想到,走第一步棋的時候,就失敗了。
「我有另一個辦法。」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繼續開口,「我會慫恿他的親人做大投資,負債,破產,這樣子的話,陳正的正建公司必須會救,投入這個大窟窿中。」
萬劍林想了想,「他的親人是誰?」
「妹妹。」
對方掛斷電話。
萬劍林重新坐下來,將電話摔向角落。
「主人,怎麼了?」
「沒事,你去和振飛說一聲,萬彩手機那邊,質量一定不能出問題,現在是關鍵時候,萬家地產能不能成功轉型,就看這一次了。還有,讓他這段時間別再鬧了,我不想出現任何的紕漏。」
「主人,這陳正是不是太高看了......就一個小東西罷了。」羅平明顯有點不服。
「小東西?羅平我問你,一個人一年前身無分文,但一年後靠著手段賺了十個億,你覺得這是個小東西嗎?」
羅平嘴巴抽了抽,「或許是運氣好......」
「呵呵,我倒是希望他運氣好,這樣一來,他總有運氣不好的時候,可惜,並不是這樣。」萬劍林揉了揉眉心,沉沉閉上了眼。
正建公司外。
陳正猶豫再三,還是不想讓范青山入京。
「老師,不然我們請范小棗來淮城,可好?」
范青山白了陳正一眼,「他那個脾氣,你覺得他會來嗎?再說了,我只是入京一趟,你擔心個啥?」
不知為何,陳正總覺得哪裡不對。
好端端的,為什麼范青山要入京,而且這一年時間以來,在范青山嘴裡,范小棗的名字,幾乎很少提。
「老師,真是入京探親么......」
范青山吹鬍子瞪眼,「怎的?老頭子我還沒有人身自由了?」
陳正苦笑,「我只是擔心老師。」
「放心吧,我說了,一個星期之內。我這把老骨頭,再不動一動,就沒機會了。」
陳正一下子頓住,他忽然覺得,這有些像最後的送行。
「陳正,記得我教你的東西。」范青山忽然又吐出一句,爾後向陳正招了招手。
陳正急忙躬身走過去。
范青山伸手,在陳正頭上叩了一個小暴栗。
陳正沒有躲,「老師,腦後勺這裡,肉多一點,叩得手不疼。」
「哈哈哈,真是個寶藏徒弟啊!」范青山轉身,在幾個保鏢的護送下,入了車子。
車子又很快啟動,逐漸消失在陳正的視線中。
陳正怔怔站著,站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邁著步子往裡走。
......
淮城外的高速路,一輛疾行的車子里。
范青山開始劇烈咳嗽,將手帕放下來的時候,一手帕的鮮血。
「范老!你咳血了!」領頭的保鏢大驚,準備讓車子調頭。
「給我安靜!」范青山吼道。
幾個保鏢急忙停下動作。
「別給你們董事長打電話,明白了么?若是做不到,我敢保證,只要我開口,你們以後在淮城呆不下去!」
「范老,你身體......」
「這也是我入京的理由。」
「我明白了,范老是去治病的,怕董事長擔心,所以才隱瞞起來。」
范青山笑了笑。
並非是去治病,而是,用自己最後的餘熱,入京給陳正鋪一條路。
一條順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