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賣水

太陽火辣辣炙烤著大地，天氣沉且悶，一絲風也沒有，戴英之覺得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滯住了。

「365公交車怎麼還不來，等半個多小時了。」一聲抱怨過後，公交車站台即刻騷動沸騰起來，亦如灼熱的天氣。

「拋錨了？」中年眼鏡男，嚴肅猜疑。

「媽，我要喝水，好渴。」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拉住母親衣角，來回搖晃。她用乾涸的眼睛看著母親，希望迫切需求得到解決。

「這沒賣水的，玉兒忍忍，到奶奶家就能喝水啦。」

「我渴，我要燒成焦炭了。」

女孩說著把空空如也的水瓶，底朝天往龜裂的嘴裡倒了又倒，沒倒出什麼名堂來。

水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母親黑臉發紅，檢起瓶子又是一陣哄勸。

「一會車子來了，車上有空調，不會這麼渴，我們只要坐四站，十幾分鐘就到了。」

「媽媽，問題是，不知道車子什麼時候來嘛？」

……

女孩撒嬌抱怨，成為了公交站台的焦點。剛才的一切如若發生在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身上，或許順理成章，無可厚非。

然而，玉兒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她還不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她。

她穿一件藍領洗得泛白的純色t恤，一條磨出兩個洞的低劣棉質裙子。

她的母親皮膚曬得黝黑，一看便是從未保養的農婦。

不少人開始以或探究，或怪異，或嘲笑的眼神看著這對母女。

不知道是沒感知到，還是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玉兒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繼續向母親撒嬌叫苦：「渴死了，我太難了……」

戴英之聽著此起彼伏的聲響，原沒在意，眼睛不過悠然盯著公交車站台外5尺遠的地方。

那裡，一簇翠意盎然的蕁麻草旁，有一條細長的紅蚯蚓。

它淘氣極了，時不時伸出一截身子，暴晒在太陽底下，在熱浪里蒸桑拿，趣味盎然。

汗水一顆一顆蒸發成水氣，戴英之喉嚨開始乾澀，聽到女孩求水更加乾渴，然她本欲擰開水瓶的手戛然止住。

她去遠華面試，在此轉車，車子再延誤半個時，喜歡踩點的她便會遲到。

戴英之雖急，卻一個勁告訴自己，盡人事而聽天命，塞翁失馬都焉知非福！公交車慢點快點，即便她再急也掌控不了，何不從容鎮定些……。

不過，眼下有件事她做得來！

她疾步往前，把剛欲開封的水遞到玉兒面前。

「喝吧！」

玉兒毫不客氣接過水瓶，打開蓋子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像久汗遇甘霖的稻田，得到了滋潤，喝完滿足地沖戴英之笑了笑，很是好看。

玉兒旁邊反應木納的母親，不好意思道謝，手顫顫微微在包里掏了半天，費不少勁，終是掏出皺皺巴巴的兩元錢，遞給戴英之。

戴英之微微一笑接過其中一元。

「一塊一瓶。」

「媽媽，365路車來了。」

玉兒眼尖，看到車子，擠到了車站上車口。

彼此陌生，雖然誰都不曾說什麼，但許多人對玉兒的反感已然寫在臉上。

他們用鄙夷的眼神時不時瞄幾眼這個「本該」懂事的孩子。

戴英之與他們的想法不同。

一個貧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被寵至此，她的父母為她到底付出過多少艱辛！

如果母親走得晚些，她會不會跟玉兒一樣，可以如此幸福而不諳世事，或者刻意任性！

大家急急去門口排隊，有的怕占不到座，有的怕耽誤時間，有的一分也不想被這熱辣的空氣炙烤，戴英之眼眶微潤，排在最後。

她本不是慢性子，但最近一連好幾個人說她太急躁，做事毛手毛腳，進了社會肯定被人瞧不起。

向社會進軍的她，努力訓練，欲收穫從容穩重！

她很幸運車子來得雖慢，車上的人並不多，除了這個站台上車的幾人，長長的車子，最後兩排位置都空著。

戴英之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想眯眼養神，落腳時踩到一個柔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