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願化作一枚白晝的月亮
很多年前,有人曾對南方說,人之所以會累,是因為常常徘徊在堅持和放棄之間,舉棋不定。而不管世事有多涼薄,歲月有多不風平,塵世有多繁雜,我都希望你,永遠對這人世心有所戀。
南方聽了后,笑了一笑。
說的很對,願望也很美,只不過,這些東西她早已不需要了。
這許多年來,她每天都在地獄里沉浮,你能奢望一個在地獄里絕望的生活的人還對這人世心有所戀嗎?
南方突然想起,那年的夏天,天氣熱的好似咕嘟咕嘟的沸水,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耳機里是古老的歌謠,也有個人對她說過一句類似的話。
他說,我願化作一枚白晝的月亮,不求炫目的榮華,不淆世俗的潮浪,只願照亮你。
哦,那個人是誰呢?南方皺著眉頭想。
想起來了,是蕭寒。
思慮及此,南方突然感覺一陣疼痛襲來。
是心疼,也是生理反應。
南方緩緩睜開眼睛,視線逐漸清晰。
觸目所見是一個很大的房間,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布,白色的被子,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南方厭惡的皺起眉頭。她討厭醫院。
這時,門框有輕微的響動,南方偏過頭去看,是蕭寒。
蕭寒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轉過身後卻發現南方正看著他。
他走過去,笑了一笑,「醒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他卻很順手的倒了杯水,然後遞給了南方。
南方看著他,沒接。
蕭寒倒也沒收回,這樣的局面在維持了片刻后,南方終於開口:「你就沒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蕭寒想了一想,抬頭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南方笑了一笑,「我的寒症。」
「原來你知道。」蕭寒言語間平淡異常。
南方將頭偏過去,看著窗外,輕聲道,「這是我的身體。」
言外之意,我的身體,我自然是知曉的。
「你的寒症……」蕭寒心中不確定南方到底知道了多少,所以不敢妄自開口。
到了這個地步,南方反而笑了一笑,「其實你不說,我也是知曉的,只不過總有些事情,你需要借別人的口來知道。」南方頓了一頓,再出聲時,聲音聽不出任何異樣,「當年這毒埋在我體內時,我就知道,我的這一生,終究還是毀了。」
隨即,南方微微嘆了口氣,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她與蕭寒的這一生可能也就這樣了。
有緣無分,但這緣也是稀薄的可憐。
南方終於移開了停留在窗外的視線,她接過蕭寒遞給她的水,微微抿了一小口,「蕭寒,我不值得你對我如此,你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人。」她又低下頭,看著自己蒼白無力的雙手,然後緩緩道:「你看,我是如此的無用,我無法陪你並肩作戰,我的一生也就這樣了,可是你不同,你明白嗎?」
蕭寒一聽這話,只感覺內心有團熊熊火焰在燃燒,這是南方首度正式他們的感情問題,可是他寧願不要知曉這個回復。
蕭寒努力的想將心情平復下來,然後語氣盡量平和,「南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既已至此,南方也就不再迴避,她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道:「我知道。」她低頭把玩著手指,「學長,我累了,真的累了,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累過。但是我不想耽擱你。」
蕭寒看著她蒼白的臉,卻還要冷靜的和他對話,心中忽然疼痛厲害。這是他的丫頭,他若是離開了,又有誰來護她平安,陪她餘生?
就好像此時此刻,她明明因為寒毒複發而頭痛欲裂,卻還是要壓抑住自己泛白的指尖,不讓他看出絲毫異樣。
良久,他聽見自己內心微微嘆了口氣。
「你好好休息,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
他大踏步出去,然後輕微的帶上了門。
就在蕭寒走出去的那一刻,南方突然抬手覆住眼睛,不多時,不知名的液體自指縫間緩緩流出。
那件事過後,蕭寒依舊每天都來,他還是會講一些部隊發生的趣事,然後悉心照料南方。聽到有趣的事,南方也會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表示她有在聽。期間有幾次南方都想提及此事,但都被蕭寒不留痕迹的打斷。
久而久之,南方也就不再提及此事,而這件事也好像因為兩位主人公的淡忘逐漸消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至於到底有沒有遺忘,大概也只有他們彼此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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