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活以痛吻我,卻要我報之以歌
余安來的時候,南方正在翻一本很厚的外國著作。她著實沒有想到,余安會來。
歲月悠長,她沒見余安,真的是很多年了。
「安安。」南方抬眸淺笑。
余安看著坐在病床上那個臉色蒼白,卻笑意淺淡的女子。一瞬間,鼻尖忽然酸澀,然後恍惚間,淚流滿面。
她哭得像個孩子,她哭得胃裡抽搐,痙攣,她哭得快要找不到方向。
南方強忍著疼痛親自下床扶起余安,然後用泛白的指尖替余安擦乾淚水,「安安,別哭。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了,別哭,哭久了,對身體不好。」
余安伸手回抱住南方,她抱的是那樣緊,好像要抱到世界末日,她怕呀,她怕一鬆手,她就這樣不見了。
她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的阿方了。
四年前那場意外,她如今想想都覺得膽戰心驚。可真好,她回來了,她真的再一次站在陽光下了。
「阿方……」,話還沒出口,聲音就已更咽。
南方拍著她的背,「我在,我一直在。」
待平復下來后,余安才再一次出口問道:「這許多年來,你還好嗎?」
余安問這話的時候,南方正在給她倒水,聽得余安一語,南方手中的水微微一顫,隨即南方將水遞給余安,她笑容淺淡的反問:「余安,這些年你好嗎?」
余安一怔,隨即突然笑了,是啊,是她傻了,對於她們而言,什麼才是好,什麼又是不好?
這幾年,她們兜兜轉轉,活在這喧雜的人世間,靈魂卻無處安放。
有時候她也會想,怎樣的人生才算完美,是富可敵國,還是才貌雙全,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不,不是的,沒有哪個人的人生是完美的,至少,在她看來沒有。
可是後來,她終於明白,真正好的人生應當是內心溫和從容。
余安低眸淺笑,靜默無語。
南方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也並未言語。
此時此刻,好與不好又有何意義?至少,現如今的她們都平安的站在了對方的面前。
這樣,就夠了。
余安接過南方遞來的水,淺淺的喝了一口。然後耳邊傳來南方的問話:「你和何軒……還好嗎?」
南方本不是多事之人,但上次見了何軒之後,雖然他笑容依舊爽朗,但南方知道,他的心裡怕還是充滿了苦澀。作為朋友,她想,對於他們,她永遠都無法置身事外。
「何軒?」似是很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所以再提起他時,余安竟有一絲絲疼痛,很快,這種疼痛感蔓延全身,她開始大口呼吸,然後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余安不是個矯情的女子,她同樣不愛哭。想當初她經歷多少低估,面對多少未知的道路,都不曾落一滴淚,她只是看著那些事,那些物以及那些人,露出極為淺淡的一笑,然後以雷厲風行的手段硬生生的劈開了一條路。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她今天在這個病房中竟然落了兩次淚。
她知道她不該如此,她知道阿方現在還生著病,可是,這些滾燙的淚水完全不聽她的指揮。
「阿方,我好累啊,我以為我可以躲得過命運,所以我告訴自己,不用擔心,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讓自己的父親和何軒友好的相處,可是……」,余安哭得聲音有些沙啞,在這寂靜的病房中聽來,竟讓人心酸不已,「我躲不過啊,我沒辦法和它進行抗爭,對於它,我輸得一無所有。」
南方靜靜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有片刻失神,她想,原來她們這些紅塵兒女在生活面前都還只是實習生。
每個人都表面光鮮亮麗,內心卻支離破碎。
南方極為清淺的一笑,她說:「安安,哭吧,之前讓你壓抑哭聲,是我錯了,你哭吧,哭完后,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對未來笑一笑,哭吧,別壓抑了。」
她知道,余安本不是失態之人,她只是……太痛苦了,所以才會在見到她後放聲痛哭。
沒關係啊,安安,真的沒關係,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偏偏要報之以歌。
2014年的九月中旬,c市的百信醫院病房中,有個女子面對舊時好友哭得聲嘶力竭,可是,同樣有個女子她目光看向窗外,許久后又將目光落在那個悲傷的不能自已的女子身上,然後眼含慈悲,卻沒有伸手去安慰,她知道,有些路,只能是一個人走,而有些過程,她必須親自去經歷。
雖然這樣的經歷痛徹心扉,可是若是不經歷,又該如何強大起來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所以,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這天的陽光很好,甚至明媚的有些不像話,但是有兩個女子,她們卻一個失聲痛哭,一個……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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