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立遺囑
柳長安臉上露出三分窘態:「我聽到突然念了道家咒語……」
陳樹滿頭問號:「我念道家咒語惹你了?還能影響你敲木魚了?」
「我之前以為你也是皈依了佛門的。」
「我說你可真搞笑,光頭就都是和尚,你們想擴招想瘋啦?」
「可是你身上有寺廟中的味道!」
柳長安還想據理力爭,被陳樹一句話絕殺。
「就不許我業餘時間去廟裡感受一下生活?」
柳長安終於被陳樹這個混不吝打敗,那麼好的脾氣,硬是氣到不和他說話了。
天一亮,周老闆和小梅就先後醒了。
要錢的過程非常順利,昨晚發生的事情,周老闆雖然只經歷了一點點,但是傷口沒再斷開,這可是立竿見影的。
尤其是小梅昨晚被嚇暈的時間其實挺晚,有她哆哆嗦嗦,哭哭啼啼一說,再加上陳樹暗示周老闆這錢是拿來「送大姐上路」的,周老闆麻利兒的就讓小梅找個律師過來,擬定賠償協議書。
我看著周老闆在律師帶來的賠償協議書上簽字,然後拿起手機先把錢轉賬到我卡上,心裡滋味複雜的很。
當初大姐為了讓丈夫救命而哭天求地,最後還是被周老闆拖死了丈夫,大姐求助無門,絕望之下投水自盡。
如今,人和人的境遇悄然轉變。
周老闆為了活命什麼都捨得了,要什麼給什麼。
也算是,讓他體會了一把為了活命被逼到絕境是什麼心情了。
只是,就這麼超度了大姐,周老闆以後好好養病,就算那方面不行了,可照樣是個出入風光,揮金如土的煤老闆。
這讓我多少還是覺得報應太輕了。
去山西的火車上,柳長安已經睡著了,陳樹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偷偷跟我說了幾句話。
「那個姓周的,多行不義,為富不仁,作惡多端,如今陽氣虛弱,運勢大跌,他以後只會一路倒霉,越來越慘的。」
我想問陳樹是在安慰我,還是認真的,可他說完就閉上眼睛睡覺去了,理都不理我。
無奈,我心裡罵了句孫子,只能在心裡暗暗盼望著陳樹說的是真話。
我們是先坐高鐵到西安,再轉車到長治,最後還要坐公交到底下的武鄉縣,才算是到了大姐的家鄉。
天下好米在山西,山西好米在武鄉。
難怪錢老師會說大姐送的米味道不同,更加好吃。
下了車,我拿著從辦公室抄下來的快遞單,準備給大姐的小姑子打個電話,然後我們打車到那地址附近,免得人家跑一趟來接。
沒想到的是,剛出站,我就瞅見個十分眼熟的婦女在朝著我們揮手。
就是那個大姐給她託夢,讓她給我寄小米的小姑子。
小姑子一臉激動,驚奇萬分:「我這還心裡嘀咕會不會白跑一趟呢!」
我嘴角抽了抽:「大姐又給你託夢了?」
小姑子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嫂子讓我來接著點,說你們千里迢迢來,可不能怠慢了!」
我看得出來,她說完這句還有點什麼想說,但是看到我身後陳樹和柳長安這兩個生面孔,又生生剎車閉嘴了。
火車站門口也的確不是談話的地方,我給他們雙方做了簡單介紹,想要跟小姑子問個詳細地址打車離開,結果人家比我手快,直接微信打了個滴滴。
上了車,小姑子坐副駕駛,我們三個坐後面,雖然擠了一點,但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女人跟倆男人擠著吧?
小姑子問了我們路上累不累,要請我們吃飯,給我們接風洗塵。
坐了一路的高鐵,我們仨都有些飢腸轆轆,但想到這一家人的家庭條件,還是勸住了她,只找了個小飯店簡單吃了幾個家常菜。
小姑子為此還很不好意思,覺得虧待了我們。
吃過飯,我們仨人又跟著小姑子坐了一趟城鄉公交,總算是到了大姐的老家,武鄉下頭的一個小村莊。
「前面就是我哥哥家的房子。」
那是一座磚瓦房,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這房子還是我侄女出生那年蓋的,當時都說我哥和我嫂子吃苦肯干,日子往後會越來越好。」
說到末尾,小姑子唏噓地嘆了口氣。
我看著那陳舊開裂白色牆磚,彷彿能看見當初放著鞭炮,一家子喜氣洋洋搬進新居,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畫面。
因為大姐家的孩子還住在這裡,小姑子經常過來打掃,屋子裡倒是挺乾淨的。
我們依次在沙發落座,我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小姑子面前。
「這是那個周老闆簽的賠償協議,錢他已經轉給我了。我想問一下,孩子現在的監護人是誰?」
一直表現的很平靜的小姑子,在看到那份賠償協議時,突然捂著嘴痛哭失聲。
她哥哥一條命,她嫂子一條命,最後只剩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他們家才終於等到了這份遲來太久的賠償協議。
小姑子現在就是那孩子的監護人,她請來了村裡的村長、主任還有書記,作為見證人,接下了周老闆按照協議數目給出的全部賠償款五百萬。並且寫了一份協議,承諾這筆錢只會用在孩子的教育扶養上,每一筆支出都記賬,每年年底交給村幹部查證監督。等到孩子年滿22歲,或者即將結婚的時候,就會把餘下的錢一次性都轉到孩子的手裡。
五百萬這個錢數讓來做見證人的村長他們都吃了一驚,村裡不是沒有去礦井幹活出事的,但是從來沒有賠這麼多錢的,以前可是連一百萬都沒看到過!
我將錢轉到小姑子名下的一張卡上,算是徹底辦完了這一件事情。
卡里放著五百萬,我一路上都心裡不踏實,還是把錢轉給真正的主人,才安心了。
村幹部走後,陳樹開始主動向小姑子詢問大姐的具體姓名、生辰八字。
小姑子先是看了我一眼,見我點頭,才一一回答了。
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大姐原名叫劉雲霞。
經歷過在醫院裡的驚魂一夜,我對超度大姐這事兒,心裡一直都是打鼓的。
沒想到整件事順利的超出我的想象。
除了陳樹和柳長安這一個佛一個道爭了一下該由誰來超度,最後因為陳樹身體狀態不佳,只能讓賢給柳長安這個小插曲之外,就再沒任何意外了。
超度法事結束的時候,我恍惚了一下,依稀聽到有人和我說了聲:謝謝。
大姐家的孩子初中是住校的,小姑子本來極力主張把孩子接回來,怎麼也要認一認恩人的臉才是。
但是我們都不想耽誤孩子上學,又覺得怪力亂神的事情不適合跟小孩子說,便拒絕了。
回程的時候,柳長安並未跟我們一起回首都,說是有其他事情,在西安站和我們道別。
他一走,陳樹就像是只得意洋洋的大公雞,整個人都抖起來了。
「嘖嘖,假正經終於走了!」
我懶得理他,從包里掏出個泡椒鳳爪啃。
陳樹見我無視他,不幹了。
「哎,我可告訴你,別看我這次沒能給你那大姐辦法事,那不是因為他比我強,而是因為我有傷在身,他佔了便宜!」
我「呵呵」一聲,沒說話。
和陳樹有限度的幾次接觸,讓我知道這人絕對不能誇,不能順著他,不然他能尾巴翹起來,一路飄向外太空。
陳樹對於說服我,讓我相信他比柳長安強,並且強很多這件事特別有毅力。
西安到首都五個多小時的路程,他硬是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搞得周圍的乘客都在看他,彷彿是在看一個精神病。
一直到下了車,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那麼看不上人家做和尚的,那你怎麼還剃光頭混進大覺寺呢?」
陳樹果然是臉皮比樹皮厚,連個臉紅都不帶有的,大言不慚道:「那不是因為他們最會忽悠錢了,我就跟著喝點湯也不行啊!」
我徹底服了氣,坐地鐵回醫院,沒想到陳樹也跟著我回來了,還說是要帶我去看好戲。
我滿頭霧水,到了醫院都沒能先去和王主任說一聲,就被陳樹拽著去了感染樓。
這回感染樓可比我們上次來處理周老闆事情那晚完全不同,熱鬧的活像是農村趕集的大市場。
怒罵、尖叫、嚎哭,好一場精彩大戲。
就見周老闆病房門口最起碼有男男女女二十多號人,一個個都面紅耳赤激動的不行不行的,推推搡搡,你來我往,可熱鬧。
之前給周老闆換導尿管的那位小護士認出了我和陳樹,抱著病曆本津津有味的湊過來和我們分享八卦。
周老闆的原配夫人得知他如今不能人道,隨時可能咽氣,急匆匆帶著孩子過來逼他立遺囑。
畢竟周老闆這些年花名在外,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外頭留下一兩個私生子什麼的,萬一有的話,那等周老闆閉眼蹬腿了,事情可不就麻煩了。
周老闆自覺雖然傢伙事兒多半是廢了,可他人還活著呢,立遺囑多晦氣?
自然不同意。
再加上小梅那個女妖精摻和進來,周老闆言語間竟然表露出小梅對他不離不棄,盡心儘力,想要和她結婚,把財產給她一部分,這可就真讓原配夫人炸了鍋。
於是,就有了我們來時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