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三十二章

「說說看，讓我們瞧一瞧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能夠引起我們的興趣，而又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秘密。」沒有理會因為對手太弱而站在滿地屍首中抱怨不休的戰斧，雷加緩緩走向他特意從戰斧手下救下來的黑衣人的首領，在後者驚恐的目光中說道：「現在，首先告訴我你們的身份。」

黑衣人的首領遲疑地看著眼前的法師，對生存的渴望和阻止殘酷的懲罰讓他對如何選擇感到猶豫，而他很快就因為這種猶豫而付出了代價——雷加輕輕揮了揮手，隨著一道紅光沒入體內，黑衣人的首領頓時感覺到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癢襲遍了全身。他大聲呻吟著，深入到骨子裡的癢感使他有一種用刀子把全身的血肉和內臟都割下來的衝動。

「這只是一道開胃菜，」雷加說道：「如果你拒絕合作的話，我不介意用大餐來招呼你。」他輕聲吟誦著咒語，一道綠色的光芒逐漸出現在他的手掌上方。

「我們是黑夜團的人。」黑衣人首領喘息著，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道：「我叫撒諾，是黑夜團的中隊長。」

「我聽說過那個團體，」海姆說道：「他們專門在大陸上尋找和挖掘古代的遺迹和寶藏——當然，如果在這一過程中有人搶在他們的前面，或者遇到其他有利可圖的事情，他們也不介意客串一下盜賊或者殺手。」

「第二個問題，」雷加揮揮手，解除了撒諾身上的魔法，接著問道：「那個精靈和你們是什麼關係？難道高傲的精靈居然淪落到要做盜墓賊的地步了嗎？」

「他不是黑夜團的人，」撒諾說道：「他只是精靈們派來與我們合作的代表——你知道，這裡原來是精靈王國的所在地，沒有人比精靈了解這裡，他們希望找到祖先的寶物，我們需要錢，就這麼簡單。」

「你們來了多少人？為什麼會突然間想到回來襲擊我們？」薇莉插嘴問道：「別妄想騙我們，那樣的後果對你來說會是一場災難。」晶瑩的冰凌在她手中慢慢出現，逼人的寒氣和逐漸逼近自己眼睛的冰凌讓撒諾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們一共來了兩個大隊，」撒諾急忙說道：「大約有兩百人，相當於黑夜團一半的人手，分別從六個不同的方向進入叢林——這裡太危險，即使有地圖在手，我們依然不願意把所有的賭注壓在一條路上。」他畏縮地向後退了一點，試圖離那根鋒利的冰凌遠一點，「我們在前面遇到了阻礙，一頭可怕的魔獸擋在路上，我們只能試著從其他路線前進，而那個精靈要求我們順路殺掉你們——這一帶只有兩條路，除非你們打算退出，既然我們沒在來時的路線上發現你們，就一定會在這條路上找到你們的蹤跡。我們不願意招惹不必要的敵人，但你知道，這些精靈對叢林的熟悉遠在我們之上，如果沒有他們，我們將很難在叢林裡面行進。」

「很不錯的借口，」戰斧的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如果你們問完了話，就把他交給我怎麼樣？」這個矮人舔舐了一下肥厚的嘴唇，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

親眼看見對方是如何一個個將自己的手下變作地上殘缺不全屍體的撒諾被這個笑容嚇破了膽，「別傷害我，」他大聲乞求著，「我會對你們有用的。」

「我沒看出來你會有什麼用。」薇莉的冰凌又朝撒諾眼部挪近了些，「你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我們，即使你還有同伴，難道你認為我們會在乎他們？」

「你們當然不會在乎，」撒諾急急忙忙地說道，似乎生怕稍微慢上一點那可怕的冰凌就會刺進自己的眼睛，「但來的不只是我的同伴，事實上，我們只是一群先遣隊，精靈們才是這次的主力，確切地說，我們只是他們雇傭來挖掘遺迹的幫手，這些高傲而有潔癖的生物是不會放下身段做那些他們看來低賤的工作的。」

夥伴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多年的共同生活和戰鬥讓他們之間有了無比的默契，當雷加用手勢示意撒諾沒有說實話的同時，一個計劃就在所有人心中浮現，事實證明，這個計劃確實很有效。

「現在告訴我們詳情，」雷加說道：「我得提醒你，在一個法師面前撒謊絕對是一件只有笨蛋才會做的事情。當然，你也可以再次嘗試一下但我必須事先告訴你，你會發現，死亡對你來說將是一種奢侈的享受——我會讓你保持清醒，然後用召喚來的毒蟲一點點啃噬你的身體，這個過程將持續至少一天，你會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變為骷髏，而即便是那樣，你也不會死去，我的魔法將讓你的死亡時間推遲至少三天。」

在月光的照耀下，撒諾原本黝黑的臉龐突然變得比雪還要白，他的身體不可遏止地顫抖著，就連聲音也是如此，「我會告訴你知道的一切，」他說道：「無論你想知道什麼。」

「很好，」雷加微笑著說道：「現在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無論那是什麼。」

「他們瘋了，」海姆說道：「白袍精靈們已經瘋了，他們居然想要用這種手段稱王。」聽完撒諾講述的一切的精靈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著，整個人完全被震驚所包圍。

「這很正常，」早在身為神詆時就見識過無數同樣事情的雷加對此並沒有什麼感覺，「智慧生物總是會因為環境而改變自己的信念，對他們來說，利益往往比傳統更為重要。既然紅髮精靈可以在被放逐后改變觀念，為了達到目的，白袍精靈們同樣會作出改變。」

「可那是無數祖先安息的地方，」海姆顯得有些激動，遊魂對此事的冷靜讓他多少感到憤怒，「就算失去了信仰，祖先依然是每個智慧種族都需要敬仰的對象，他們是後代的根，無論人類，精靈還是矮人，甚至是那些獸人，沒有那個有智慧的生物會喪心病狂到試圖冒犯自己的祖先。」

第三十二章遺忘叢林（7）

「這也許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雷加沒有理會精靈的反應，他很理解後者的感受，但那並不等於這個遊魂會因此而遷就對方，他敏銳地看出了白袍精靈們的計劃中隱藏的對自己等人的機遇，「白袍精靈並不知道雷電之靈的真實實力，他們低估了這個存在和它的手下，這個計劃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但它可以最大限度地消耗雷電之靈的力量，從而為我們創造戰機。」

「我不會讓祖先們受到打擾的，」海姆直視著雷加的雙眼，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即使為此付出生命或者放棄這次行動，我也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那些為了保護同胞而犧牲的勇士們的安息。」

「他們並不在那裡，」雷加平靜地說道：「他們的靈魂早已進入了冥界，現在待在那裡的只是一個化為塵埃的軀殼——也許還有殘留意志帶來的某些力量。」

「對一個亡靈來說也許是這樣，」精靈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他們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但對那些活著的，有血有肉的存在來講卻是截然不同。」

「嘿，你這蠢貨!」戰斧大叫著，「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暴躁的矮人憤怒地跳到一根粗大的樹樁上，以便讓海姆能夠看到自己的眼睛，「你在侮辱自己的朋友！」

「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個亡靈，」薇莉走到雷加身邊，毫不掩飾地抱住他的一隻胳膊，「但他做的一切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個自命不凡的智慧生物。」

「確實如此，」海姆彷彿突然間性情大變，這個一向冷靜睿智的精靈尖刻地反唇相譏，「對於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傻瓜來說，哪怕眼前的是一個骷髏也會比最英俊的騎士還要可愛。」

雷加並沒有加入到這場爭吵之中，他只是靜靜地呆在原地，任由夥伴們對彼此展開可以稱得上惡毒的言語攻擊，眼中目光閃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要是你們願意一直就這樣吵下去的話，我並不介意把你們所有人都變作啞巴。」幾分鐘之後，終於找到線索的遊魂隨手一揮，讓所有人都無法再發出聲音。「你是對的，」他對海姆說道：「一個亡靈，這是對我最準確的形容，謝謝你提醒了我。」他重新恢復了眾人的說話能力，「既然這樣，但願你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我們應該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他轉向薇莉和戰斧，「你們可以選擇和他一起行動或者跟我走。」在說完這句話的同一時刻，雷加轉過身，大步向叢林外走去。

「你會為今天的言行後悔的。」薇莉平靜地說道，然後頭也從海姆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追向雷加。

「作為朋友，我為你今天的話感到羞恥。」戰斧惡狠狠地說道，隨即向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後快步向自己的兩個夥伴跑去。

海姆對夥伴們的舉動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的離去，在他們消失在視線中的同時，這個精靈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猛然扭身，飛奔向叢林的深處。

急於趕路的海姆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他那三個本應離去的同伴正在魔法的掩護下觀察著他的舉動。

「他受到了某種誘惑，」雷加說道：「這種誘惑專門針對精靈的血脈而發，所以即使是他這樣意志堅定的人也無法抵禦。」他看向海姆消失的地方，「我們跟上去。」他率先追向遠處的精靈。

這是一棵毫不起眼的大樹，儘管十幾米的高度和至少四個大漢手牽手才可以抱住的樹榦充分說明了這棵樹的古老，在這片叢林中，它的體積和年齡只能算是中等，沒有任何人會對其加以特別的注意，此刻，海姆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這棵大樹的下方，從那專註的神態來看，他彷彿在聆聽著什麼。

「他在幹什麼？」遠遠望著海姆的古怪行為，戰斧忍不住問道：「難道他準備這樣站上一整夜？」

沒等雷加回答，海姆已經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精靈抽出長劍，在自己的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綠色的鮮血隨之流淌出來，隨後滴落到樹根部的地面上。幾乎就在他的血液接觸到地面的同時，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大樹的底部，似乎得到某種指示的海姆沒有任何猶豫，邁步走了進去。

「歡迎你，精靈皇族的後裔，」一個聲音在海姆進入樹洞的時候響起，「我已經等待了你幾千年。」

這個聲音同時也喚醒了被控制神智的海姆，「是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的？」他警惕地打量著洞中那充斥著柔和光線卻又空無一物的空間，體內來自阿洛爾神弓的力量悄然流轉著，隨時準備出手，「你是誰？」

「別擔心，我沒有惡意，」那個聲音說道：「事實上，我的創造者設下的指令讓我根本無法對一個精靈皇族產生任何傷害，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同伴踏足這裡——他們出身低賤，根本沒有資格進入這神聖之地。」

「他們是我的朋友。」海姆說道。

「朋友？」那個聲音似乎對海姆的說法感到非常吃驚，「您竟然把那些低級的生物叫做朋友？難道偉大的精靈皇族，這個大陸上最高貴和強大的種族的領袖，居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

「他們是我的朋友。」海姆再次強調，他的目光掃過整個空間，搜尋著聲音的來源，「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一陣無形的壓力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牢牢束縛了他的行動，接著，十幾道與空間中柔和光芒截然不同的綠色光線從不同方向射出，擊中了海姆的身體。

「你是背叛者！」原本充滿高貴從容的聲音突然間變得極為憤怒，「一個精靈皇族，居然和那些低賤的種族為伍，你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精靈神劍永遠只屬於純正的皇族，玷污皇族榮耀者不配得到神劍。」

灼熱的力量沿著綠色光線源源不斷地注入到海姆體內，焚燒一切的高溫在他身體內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地破壞著遇到的一切器官，「背叛者必須得到懲罰！」那個聲音尖叫著，那些光線隨即變得更加熾烈，精靈的身體開始閃爍隱隱的光芒，那是內部的外來能量即將充溢到體外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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