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惟有讀書高
村裡有一座學校，學校的名字叫做育才。育才學校一共有兩個班，一個班教小學，一個班教初中，不分什麼一二三四五六年級。學校里一共有兩個老師，一個教小學，一個教初中。教小學的是育才學校的校長，他的文憑是初中，他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
每天你都能聽到校長爽朗的讀書聲：「來，同學（xiao）們，今天我（ou）們學（xiao）習新的一課，爬山虎的腳（jue），跟我讀。」於是孩子們也大聲朗讀起來：「爬山虎的腳（jue）。」
「那麼什麼是爬山虎呢，你們看窗外，那就是爬山虎。」校長讓大家扭頭往窗外看去。
爬山虎攀在牆壁上，如同蛇一樣蜿蜒而上，只是區區兩層六米高的小二樓承載不了它大大的夢想，這片天太矮了。教初中的是一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他的學歷是高中。那年頭大學不多，想考上大學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年輕人有考上大學的實力，但是他不滿足於普通的院校，要上就要上全中國最好的那一所。
但他已經二十歲了，他不能一直在家啃老，聽親戚說有個村子想要招一個初中老師，要求全科都教，工資待遇給的也不錯，他就來到了這裡。
面試他的是育才小學的校長，校長見面便說：「HOWAREYOU?」
年輕人回答：「IAMFINETHANKYOUANDYOU?」
校長笑逐顏開：「你是真正的倫敦人，就用你了，怎麼稱呼？」
「叫我小王吧。」年輕人反問：「您呢？」
「叫我老保吧。」校長回答道。
從此小王在這個陌生的村子里扎了根，他看著破爛的校園圍牆上寫著兩句標語：「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這是誰想的？」小王問。
老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兩句話的確是老保想出來的，他是這個村子里唯一考上高中，到城裡讀書的孩子，他見識過外面繁華的世界，他知道整個世界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知道大山的孩子想要走出去，道路就只有一條。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老保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從城裡退休之後，老保紮根家鄉，建起了這座小學。
大人們心裡明白讀書的苦遠沒有生活的苦來得苦，他們紛紛將自己的孩子送入學校，不指望雞窩飛出來金鳳凰，但至少期望自己的孩子長大后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勞作，期望他們的日子以後能比自己甜一點。
沒有經歷就沒有感悟，孩子們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只要你能好好讀書，我就是賣血也要供你們上學。」
至少三寶不懂，他們把上學當作是威脅自己父親的一種籌碼，每當三寶商量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他們就會說：「連什麼什麼都不給我們買，我們上學是為了什麼，上學這麼辛苦，難道我們要xx不是應該的嘛。」
每到這個時候，小草父親就會艱難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疊零錢來，他沾沾唾沫一張一張小心翼翼數著鈔票，彷彿力氣用大了，這些鈔票就會長腳跑掉。他將每張鈔票的皺褶捋平，不等他往出遞，三塊寶便從他的手裡將錢奪過來。
「只要你們好好讀書，只要你們好好讀書。」
然而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三塊寶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材料，準確的來說，在王老師的眼裡，整個育才小學里都沒有一個人是讀書的材料，因為好的材料是不需要督促的，他們知道讀書對自己意味著什麼，而在這個學校里，沒有一個是自己主動要學習的。
王老師曾經是想要督促這些人讀書的，可連續三年的高考失利讓他整個人昏昏沉沉，心中鬱結難除，又怎麼有心情管別人呢？所以王老師從來不逼他們讀書，他深知這些人的下場和他們的父輩一樣，一輩子困在山裡，永永遠遠翻不了身了。
「很好，我們班級里一共三十六個人，竟然有三名同學都及格了，突破了上次考試只有一人及格的情況，實在是可喜可賀，其餘的同學也要加油了，很好，今天就這樣，大家趕緊回去和家長報喜去吧。」
趕走了這幫不學無術的學生，王老師這才繼續學習起來，連續多年沒有考上那所最好的大學，這讓王老師心灰意冷，他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考上其餘學校綽綽有餘，可他不能，他的自傲不允許他這麼做，再努力兩年，再努力兩年，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三塊寶理所應當的沒有及格，大寶科目里最高的是十五分，二寶八分，三寶最爭氣，二十六分。
不過他們也不著急，大寶從書包里拿出了紅色油筆來，三下五除二便將三個人的卷子分數改好，平均分一下子便上漲了幾十分。這種事情三塊寶做得多了，他們的父親是半個文盲，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筐，三塊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
「看看吧，我們都及格了，什麼時候給我們買牛肉，什麼時候讓我們吃燒雞啊？」大寶問道。
「孩兒他娘，把咱家那隻老母雞給燒了。」小草父親說道。
「還指望著這隻老母雞給咱們下蛋換錢呢。」小草母親回答道。
「你個婦道人家懂個鳥，我說到就要做到，等我攢了錢，咱們再買一隻雞不就行了？趕緊給我去做，別逼我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對你動手啊！」小草父親舉起了手。
小草母親嚇得頭往後一縮：「我馬上去，我馬上去！」
「女人家家的什麼都不懂。」小草父親冷哼了一聲。
「行了行了。」三塊寶將卷子往自己的書包里一塞。
小草父親笑嘻嘻地說：「能考上高中，你們就能走出山裡了，知道咱們村的村長吧，他就是高中文憑，你看看人家現在多有錢。要是你們能考上大學，那你們就在整個村子都露臉了，咱們家就能在村裡里橫著走了，說出去臉上也有面兒，你們可不能鬆懈啊。」
「知道，知道。」三塊寶敷衍著。
小草父親不知道，這三塊人物從小學開始就松著，從來都沒有緊過。
「不對啊。」小草拿著一張卷子說道：「錯了這麼多題，分數加起來不可能及格啊！你看……」
大寶一巴掌扇在了小草的臉上：「你懂個屁啊，你上過學嘛？初中生的試卷是你一個一天學都沒上過的小姑娘能看懂的嘛？」
「能！」小草捂著自己的臉：「你們不看的書我都收起來自己看了，我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