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快跑啊小草
聽完了女人的故事，性能沉默了良久，他最後才說道：「佛渡有緣人，是我造的口業，惡果也應該由我來嘗，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所有渡人都是自渡，我覺得我在幫助別人，其實一直都是在幫我自己。孩子是你們的骨肉，你們隨時可以相認。」
小草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和他相認更好，他和我不屬於一個世界。如果我能早一年找到你們，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現在我有了不一樣的生活，還有了另一個孩子。五年前我十五歲，生下難俗之後，我父親將孩子送走，並且把我鎖在了屋子裡，他認為我給祖輩丟盡了臉面，這輩子再也不能出去見人了。」
「我就這樣被關了半年左右，父親找人輪流看著我，他要我一輩子呆在小黑屋裡。」小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那是一個只容一人蜷縮躺下的小屋子，沒有窗戶，只有鐵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可以照進一絲絲的陽光來，除了一天一頓飯之外，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難俗的父親沒回來找過你們嗎。」性能問道。
小草搖了搖頭：「我最後一次見到王樂，就是我把消息告訴他的那一次。一個月後，他如願以償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那座大學。剛開始的時候，他會給我寫信問我和孩子的情況，給我講大城市的繁華和奢靡，我也會回信，撒謊說我其實過得也很好，孩子也很好，到後來的時候，他不再來信，我給他寫信也沒有迴音。」
「每天媽媽來給我送飯的時候，我都會問他有沒有從首都的來信，媽媽總是搖頭。有一天媽媽告訴我，男人就是這樣的東西，是靠不住的。他一定是在首都見識到了更大的世界，不管他是龍還是蟲，一旦見過了天地之大，是不會再垂憐草木之青的。我媽媽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讀書，他本應該是不嫁給我父親的。」
「母親告訴我孩子被我父親送到了量廟，她讓我在三天後做好準備。我當時還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三天後的晚上，我母親悄悄來到了小黑屋。她偷了我父親的鑰匙，要放我出去。她對我說，以後你無論去什麼地方，都比在這裡要好得多，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對母親說，如果我走了，父親一定知道是你做的，到時候你怎麼辦呢？母親搖了搖頭，她說和我父親過了這麼久，父親已經習慣了被她伺候，父親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她將一個包袱交給了我，我一看，裡面是熱騰騰的餅子和一些零錢，那是母親偷偷藏起來的錢，偶爾她會用這些錢給我買東西吃。」
「很可惜，我剛出小黑屋沒多久就被發現了，父親起夜的時候發現母親不在他身邊，他立刻意識到母親是來偷偷放我出去的。父親攔住了我和母親，他上來就對我和母親拳打腳踢，嘴裡嘟囔著，說我丟了老祖宗的臉，還有臉出去，要我這輩子都給住在小黑屋裡！」
「母親哭喊著，她說小草也是你的女兒，也是你的骨肉，為什麼你這麼狠心呢。父親說女兒遲早是潑出去的水，到時候也是便宜了別人家，終究不是本家人，更何況還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以後連嫁都嫁不出去，他要是心狠就直接餓死我，這都算是對我好的了。」
「母親預見了我以後的人生，她說她自己懦弱了一輩子，這一次她終於勇敢，她忽然撲到父親的身上，將父親推到在地，一邊對著我喊，小草跑，小草快跑，永遠不要回到這個地方了。我幾乎被嚇傻了，我從沒有看到這樣的母親，她死死壓著父親，不讓他起身。」
「可她終究是一個弱女子，父親三拳兩腳很快將她打倒在一旁，起身便要抓我關回小黑屋。外面的爭吵吵醒了睡覺的三寶，三寶也走出了屋子。母親爬在地上，她的雙手死死環著父親的腿，撕心裂肺地喊著，跑啊，小草你快跑啊。父親一邊用腳踹著她的頭，一邊喊三寶抓我。」
「跑，我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我撒腿就跑，三寶在後面瘋狂地追我，那一刻我終於發現，我真的不屬於這個家庭，我把他們當家人，原來他們把我當作仇人，他們緊追不捨想要我一輩子都住在小黑屋裡。我不知道我摔了多少次，我爬起來就跑，我的鞋子不知道摔到了什麼地方，我身上的包袱也不知道摔到了什麼地方，我一路跑，跑到再也看不到身後的三寶。」
「我一路往下跑，一路走到精疲力竭又餓又渴，我身上的包裹丟了，沒有錢也沒有食物，就在我即將暈倒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奶牛場，一個叫做『水汪汪』的奶牛場，我跑了進去，隨便找了個牛棚，牛棚里有很多奶牛，可我一眼就看到了一隻在角落裡的牛，它的眼睛上有一塊黃色的斑點。」
「這也是一種緣分，我俯在了它的身下，是它的牛奶救了我。我在奶牛場工作了半年攢了一些錢，後來我去量廟找過你，但是你的徒弟告訴我你離開了量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為了找你，我轉遍了整個洛城市，我當過服務員，我偷過東西也搶過東西，我教別的孩子讀過書，我甚至當過司機，可整整五年，我沒有你們一點消息。」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遇到了一伙人，帶頭的是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愣頭青，他說要給我們介紹一份工作，於是我跟著他們來到了目的地，結果那個傻子是想要找奶媽，他不懂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奶水。我看到了那個嬰兒，小小的很瘦弱，就像我的親生孩子一樣。」
「這個孩子是被人遺棄在野草里的，或許孩子的父母和我的情況差不多，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我不能讓這個孩子也流離失所。我當即決定留下，撫養這個孩子長大。為此我偷東西，我搶東西，日子就這樣過。直到半年前，我在一本作文書上看到了一篇幼兒園作文『我的和尚父親』，我當時有強烈的預感，寫這篇文章的就是我的孩子。」
「我通過出版社知道了孩子的幼兒園，又從幼兒園老師那裡得知了你們的住址，因此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