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肚裡的孩子
王樂沒有騙小草，他還是回來了，因為第五次高考，他依舊沒考上他想要去的那兩所大學，這對王樂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一個人沒有多少個五年，尤其是正青春的五年。王樂之前總想，如果一定有人是站在金字塔上的那百分之一，那麼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呢？
可如今王樂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
那天王樂哭得像一個小孩子，他很清楚的明白，他想要的生活將永久的離他而去了。他註定要在這種小鄉村裡度過自己平庸而平靜的一生，他無法像一個乘風破浪的舵手，成為時代的弄潮兒了。
小草安安靜靜地照顧王樂，她用溫水擺濕毛巾，輕輕擦拭著王樂臉上的淚水，她環抱著王樂，像小時候母親抱著自己一樣。王樂從慟哭變成嗚咽，最後又從嗚咽變為默默垂淚，最後他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他睡了五個小時，小草就這樣抱了他五個小時，小草就這樣保持了一個姿勢五個小時。等王樂醒來的時候，小草的全身幾乎已經僵硬，四肢全部發麻，一動也不能動了。王樂趕忙用手揉搓著小草的四肢，促進血液循環。
「你怎麼這麼傻啊。」王樂說道：「你不會叫醒我嗎？」
小草笑著說道：「你需要休息，休息之後你還要繼續努力著。」
王樂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不了，我考試之前就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已經考了五年了，人生沒有多少個五年，我不想再努力了，如果努力註定沒有回報的話，我不想再努力了。現在我有了你，有一份在村子里收入算高的收入，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就像我的那些小夥伴一樣，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小草皺著眉頭，她掄圓了胳膊重重打了王樂一嘴巴：「你甘心一直窩在這片池塘里嗎？我們村子不缺你一個老師，這片池塘困不住你這條龍，你應該要一飛衝天到更大的天空中攪動風雲，你知道么？」
王樂的臉火辣辣的疼，不是因為小草的這一巴掌，而是因為小草的話。
從那一時刻開始，王樂就知道自己這一次絕對能考上，這一次他一定要考上，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
不過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小草的肚子慢慢隆了起來，那是兩人愛的結晶，不過毫無兩性知識的兩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還單純的認為小草晚上在學校吃宵夜，只是長胖了而已，直到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大到已經很明顯的時候，小草的母親率先發現了這個問題。
小草母親拉著小草的手：「媽媽是過來人，我知道你是懷孕了，這個孩子你不能留，如果讓你爸爸知道了，他會打死你的。我會找個婆婆給你墮胎，到時候你需要休息幾天。媽媽不會問你這個人是誰，但如果他願意帶你走的話，你也可以留下這個孩子，我希望他能帶你遠離這個地方。」
小草還沒有說話，小草的媽媽已經嗚咽了起來：「如果我這輩子能夠勇敢一次的話，我不會嫁給你的父親。我年少的時候也有喜歡的人，可是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了你的父親。如果我再有選擇一次的機會，我絕對不會生下你，這十五年你的辛苦和悲傷我都看在眼裡，可媽媽懦弱又膽小，我幫不了你什麼。」
小草媽媽的眼淚不曾斷絕：「在我們村子里，如果有人知道你未婚先孕，全家人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你爸爸這麼好面子的人，一定會打死你的。小草，離開這個家吧，離開這個地方吧，媽媽這輩子從來都是為別人而活著，我希望你能為自己活一次。去找那個人，如果他是個男人，他會帶你走的。」
小草重重點了點頭，她跑著去找王樂，問王樂該怎麼辦。
王樂明顯慌了神，他說道：「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吧，這個孩子不該留下。如果讓別人知道我是孩子的父親，我一定會被村民們打死的，他們不可能允許一個學校的老師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樣我不僅會失去這個工作，這一次馬上就要高考了，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我，這樣的情況我……」
小草拍了拍王樂的肩膀：「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情我會搞定的，不會有人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安心高考，這一次你一定能考上的。」
「你想要生下這個孩子，你不能……」王樂趕忙說道。
小草說道：「你安心高考，我在這裡等你，王樂，你會來接我嗎？」
王樂重重點了點頭：「考上大學我就回來接你，我們一起去首都。」
「一言為定。」小草說道。
「一言為定。」王樂說道。
「我會給你寫信的。」小草說道。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小草父親終究發現了這件事情。他逼問小草孩子的父親是誰，小草沉默不語。小草的父親打斷了三根藤條，小草不說。打斷了四根木棒，小草不說。最後小草的父親用烙鐵燙她的肚子，小草說出了一個名字。
小草是在打罵中成長起來的，她從來不怕疼，可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小草心想，或許這就是母愛。
小草沒有提起王樂半個字，她跪在地上抬著頭，她面前是接連不斷的山脈。
洛城有三座大山，都有它們的學名，但相比於高大上的學名，洛城市的人都叫它們流傳了千百年的俗名。
量山據說是共工用來丈量大海的尺子，二龍山是傳說有兩條龍打架一塊死在了這地方，至於王八山則是有個大王八死後化成的。
小草知道量山上有座廟，廟裡有一個叫做性能的老和尚，性能下山來的時候，小草見過幾次。
小草問他：「信佛有什麼用，信佛就不苦了嗎？佛能讓我脫離苦海嘛？」
性能重重點了點頭：「佛讓自己苦，讓眾生甜。」
「那能讓我甜嗎？」小草問。
「可以。」性能回答。
「孩子到底是誰的？」小草的父親追問。
「性能。」小草回答。
「哪個性能？」小草的父親問道。
「信佛的那個。」小草說。
那天夜裡，小草父親帶著小草與一眾親戚爬上量山，砸開了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