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你嫁給我爹吧
虎朵去了沒多久,就抓了葯回來,徐大嬸熬好了,給小東西又喝又擦,折騰到黃昏時,才停下來。
蘇語掀開被子,想看看小東西身上的水泡怎麼樣了,這小東西的拳已經撒開,小屁股邊上落著一個小小的銀珠子。
「這是什麼?」她把銀珠子拿過來,給二人看。
莫問離掃了一眼,迅速接過去,舉到油燈下看了會兒,低聲說:「記得得我屋裡那張榻上的吊勾嗎?」
「是吊勾上的珠子?」蘇語驚訝地問。
君墨言聞言,大步過來,接過銀珠細看。寒水宮的東西都印有特殊的印記,在燭光下看更加明顯,一尾小蝦弓著身子,蝦須直抵珠孔。
「還要去看拳嗎?」虎朵跑去推了莫問離一下,笑眯眯地問。
「去,為何不去。」莫問離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
「我照顧孩子吧。」蘇語指指小男嬰,輕聲說。
「有我呢,你們去吧。」徐大嬸走進來,一臉歉意地說:「忙著這孩子的事,也沒能準備晚膳,我剛讓廚房給大家下了餃子,就隨意吃點。」
「不用麻煩了,我們去拳館吃。」虎陵揮揮手,順手在桌上的籃子里抓了把花生,大聲說:「徐大嬸,這孩子花掉的銀子都算我爹身上。」
「我還差這點錢了?到時候不夠再去找你爹。」徐大嬸笑著拍她的腦袋。
「讓你嫁給我爹嘛。」虎朵也抓了把花生,笑著往外跑。
「唷,你爹只喜歡年輕的,怎麼會看得上我。」徐大嬸撇撇嘴角,眼角微扯一絲羞澀。
「得了吧,你們兩個前兒晚上去哪裡了?」虎陵扭頭看她一眼,不客氣地戳穿她。
「臭丫頭,快走快走。」徐大嬸笑起來,拖著掃把趕兩個丫頭走。
「徐大嬸,你就算嫁給我爹,我也不會叫你娘,更別指望我伺候你哦。」虎朵幾大步跳出了門檻,回頭沖她做了個鬼臉。
蘇語看著兩個姑娘,笑著說:「這一家人湊在一起,可真熱鬧。」
「若弄進寒水宮,就更熱鬧了。」君墨言揶揄莫問離,用花生丟向他的後腦勺。
「我倒不嫌少,你就一輩子守著這一個吧。」莫問離頭也不回,徑直往前。
蘇語打了君墨言一下,小聲責備,「沒見他心情不爽嗎?你還逗他,自找不痛快呢?」
「有嗎?」君墨言濃眉輕挑,笑了起來。
「你少和他貧,他這時候不理你,晚些讓你哭。」蘇語瞪他一眼,小聲提醒他。
君墨言嘴角抽抽,低聲說:「難得見他心裡不爽,還不抓住機會,等什麼時候去?」
「你這人……」蘇語賞他一記白眼,往前跑了幾步,轉過身,手往後划拉一下,小聲說:「我們隔遠點,別連累著我。」
君墨言還是氣定神閑的模樣,慢吞吞地跟在幾人身後。
進了拳館,看客們剛剛坐定,幾名夥計穿著大紅和大綠的衣裳在人群里穿梭,最離譜的是頭上還戴著高高的帽子,格外打眼。
幾人找到位子坐定,虎陵和虎朵跑去端了一大盤食物過來,熱汽騰騰的麵疙瘩,烤得香味四溢的羊腿,烤牛蹄子。
蘇語看向四周,大夥的面前多是放的這些,吃得熱火朝天。
「這老闆贈的,不虧嗎?」她好奇地問。
「怎麼會虧,一晚上這些人要在這裡輸多少銀子,還得找他借,吃了再借,借了再吃,過段日子還不上,上門收房子,再捯飭一下賣出去,穩賺。」虎陵大大咧咧地切了塊羊腿肉,和虎朵坐在一邊去吃。
蘇語看出來了,這兩個丫頭根本不是來相親,就是來蹭吃喝的。
「平常爹爹管得嚴,我們姐妹出不來,現在有機會出來,還不好好樂樂。」虎朵沖她一笑,又端了碗麵疙瘩去她們姐妹的小桌上。
旁邊有人拿她們兩姐妹打趣,吹口哨,用花生擲好她們的胸,虎陵跳起來,脫了鞋子就往那人腦袋上敲,虎朵也加入戰鬥,沖那人猛吐了個羊骨頭。
「真是潑辣,以後嫁不出去。」旁邊有人起鬨。
「誰說的,看到我們相公沒?比你長得好了一千倍吧。」虎陵一挺腰,指莫問離。
莫問離神色冷冷地往那幾人身上一盯,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割得別人渾身不自在,若放在平常,一定會笑話虎陵作夢,但此時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乖乖地坐了回去。
蘇語忍不住地笑,這雙丫頭真是活得有滋有味啊。誰說女子美貌才是財富?女子心地純良,樂觀向上才是最大的財富,一輩子享用不盡。
虎陵和虎朵贏了,跑到莫問離身邊坐著,對他大獻殷勤。莫問離只是沉默地坐著,雙眼輕合,看不出心事。
「問離,你在擔心什麼?」蘇語輕輕搖他,有些不安地問。
「沒什麼。」他的長睫輕輕打開,轉頭看向青鳶。
快天黑了,他的眼睛又開始蒙上一層淡淡胭脂色,瑰麗得令人挪不開目光。虎陵和虎朵咬著一塊羊肉,眸子瞪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著莫問離,少女的心,就在這一瞬間砰地綻放了。
虎陵先轉開頭,快速放下羊肉,拿出帕子擦了手指和嘴巴,規矩地坐好。虎朵尚未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莫問離那令人沉迷的俊顏。
「虎朵,別看了,羞不羞。」
虎陵用腳尖扒她一下,她才紅著臉轉開了頭,和虎陵湊在一起,不知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兩個人突然就文靜下來。
蘇語在一邊看得有趣,這雙丫頭的容貌不算有多美,但活潑俏皮,和她們在一起心情都會不知不覺地好起來。
「今日是東湖武館的幾位拳師對福至坊的幾位拳師,有好戲了,聽說東湖的幾個都是從草原請來的大力士,一拳能擊碎千萬巨石。咱們福至坊的已連贏了五場,若今日再贏,就成了我們漣城的拳王。」
「大家快下注,馬上就要開始了。」
身著綠衣的夥計端著大盤子過來了,裡面堆滿了下賭的木牌,每一個上面的銀兩數目都不一樣,起價就是十兩。
「是不是真的啊?草原的力士?」眾人開始掏銀子,往木盤裡丟,再拿自己想要的顏色和數額。
君墨言隨手從綠色的盤子里挑了幾面十兩的,把銀票給了夥計。
夥計樂呵呵地收了銀子,往人群里走去。
擂台上有名女子從圍著的繩子上靈活地跳進去,敲著銅鑼,大聲吆喝開場。
眾男子們紛紛站起來,沖著擺台里大聲歡呼,吹口哨,還有人做些出格的手勢。蘇語微微擰眉,看向擂台中間。
這位惹得眾男人們瘋狂的女子身材高挑,姿容艷麗,一雙鳳眼掠過之處,莫不眼波蕩漾,令人心馳神往。
她著雙足,手腕和足上戴著銀鈴鐺,手裡拿著一面牛皮小鼓,修長雪白的手指在鼓上靈活敲打,圍著擂台連連轉圈,翠色的大擺裙散開如同一朵綠色芙蓉花。
看她年紀,應該在二十四五,若在尋常人家應當嫁人了,但她耳上卻戴著向征未出閣的白色明月墜子。
「她叫鳳卿,在我們漣城可有名了,聽說她的未婚夫十年前就出去闖蕩,說闖出一番名氣就回來娶她,結果一去不復返,也不知是死是活。」
「鳳卿的家裡當時可是大富人家,她是家中獨女,上門求親的人絡繹不絕,門檻都快踏平了,但她只喜歡家中管家的兒子,他們一起長大。但她爹娘不願意,所以她未婚夫才立誓,要發達之後回來娶她。」
鄰桌有一個喝得半醉的男人搭話,搖頭晃腦地說:「哎,哪知這一等就是十年,她爹做虧了一筆生意,賠掉了好多銀子,一病不起,從此家道沒落,逼債的人三天兩頭上門,還有人說只要她肯嫁,債務就算還完了。還幫她重振家業,但她就是不肯。四年前賣掉了大宅,搬去了城東的小屋子,自己出來做事,奉養母親。多好的女人哪,就是死心眼。」
蘇語扭頭看,這男子鬍子拉茬,臉上看上去髒兮兮的,身上一股油乎乎的味道。
「他是賣牛肉的,成天殺牛,喜歡鳳卿好多年了。鳳卿在哪裡,他就在哪裡……」虎朵湊過來,小聲告訴蘇語。
世間總有這些痴情者,把一個情字浸泡得又酸又澀,可又美不勝收。多少人為這情字著魔,多少人為這情字成了枯骨,又有多少人耗盡一生,只為等那人回頭一眼。生離,一定殘酷於死別。若死了,便無憂無愁無牽無掛,但偏活著,就得在無望的等待里煎熬,不死不休。
「她白天在酒館里唱曲,晚上就來這裡跳舞,平常還做綉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