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零九 章

第 一百零九 章

薊州,大周朝北疆門戶,距離京城十分之近。若是被攻破,敵軍要逼近京都,雖不說一路坦途,但這樣的雄關是沒有的了。

這樣一座要塞,歷來是重要防守據點之一,城池異常堅固,將士悍勇,怎麼說一朝便被破關呢?

這得從韃靼這邊說起。

韃靼覬覦中原,歷史悠久,並為此努力了很多代人。

現任韃靼可汗,以及他的父汗,都是人物,給大周北疆的壓力是空前的。常有征伐不說,就是暫休養生息的時期,也不忘為之努力。

大周在韃靼放有暗牒,反過來,韃靼也如此。

薊州雖十分警惕,但敵人百般努力之下,總有幾條漏網之魚的。

沒錯,不久前皇后被誆騙,配合韃靼安插的細作雖被清除了,但之前還有零星老人潛伏了下來。

也是湊巧,薊州被反覆洗涮后,待再重新安排人時,有個老細作,十分幸運被放在了守城門處。

好消息接二連三,緊接著,又一個重要消息悄悄傳回韃靼王都。

潛伏在薊州的細作,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疑點,統帥駱尉鈞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些問題。

駱尉鈞年近七旬,是大周著名的老將。他年紀雖大,但身體康健十分悍勇,不遜壯年大將,謀略過人,且戰爭經驗十分豐富。

他現已歷經三朝,忠心耿耿,是中立保皇黨的代表人物,因此昌平帝讓他鎮守薊州,這個大周北方重要門戶之一。

但人年紀大了,總有漸漸衰老的時候,就在去年,駱尉鈞發現自己偶爾會暈眩,眼前發黑,要一小會功夫才能恢復。

戰場瞬息萬變,耽誤些許時候,很可能就會引發嚴重後果。他不是戀權的人,立即悄悄上可一道告老密折,提出讓皇帝另選人替代,好讓他退下來。

駱尉鈞乾脆利落,但卻讓昌平帝犯了難。

要知道,這些邊城十分要緊,守將手掌重兵,距離京城也不遠,皇帝生性多疑,要重新選一個人,談何容易。

關鍵駱尉鈞還特地表示,他的兒孫平庸,能耐不足,不能委此重任。

這般猶豫不決,一眨眼,冬去春來了。

駱尉鈞暈眩的癥狀愈發嚴重,甚至常炸裂般的頭痛感,不得已,只能再上一道密折,說明自己的情況。

不過,皇帝的旨意暫時還沒下來,他依舊未能卸下職務。

然而,作為一個相當負責任的統帥,軍務繁忙之餘只要他能分.身,每日必會上城牆一趟,仔細巡視防務。

日前,駱尉鈞巡察防務時,那暈眩又來了,不得已,他稍稍停頓腳步,等它過去。

然而,就是這麼湊巧。他這腳步略頓,微微閉目的情況,卻被一個韃靼暗牒收入眼底。

駱尉鈞治軍很嚴,每旬都排查一次細作。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多年下來,總會有少許漏網之魚。

這些暗牒職位不高,最多就是個伍長,但不得不說,他們能在嚴格排查下潛伏下來,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

那暗牒不但擅長探聽消息,他甚至還知曉不少醫理,一見駱尉鈞停頓,就立即察覺有異。

他不動聲色觀察一番,見對方紅光滿面尤勝舊日,不禁心下一動。

駱尉鈞從戎五十載,軍旅生涯難免讓他舉止粗豪,生平最愛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結合他的年紀,再加上他此刻臉色與癥狀。

暗牒大膽做出一個判斷,對方莫不是肝陽上亢?

所謂肝陽上亢,其實就是高血壓,治療不到位,很容易猝死的。

這人還真是猜對了,駱尉鈞讓軍醫診治過,可惜效果並不算好,加上目前準備交接防務,他根本沒空停下來好好休息治療。

暗牒膽大心細,仔細考量一番,覺得猜測很可能是真的。他知道已方近期意欲攻打大周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是立即將消息傳回去。

韃靼可汗連夜召來醫士,仔細詢問這種病症,最後當場決定,立即突襲薊州。

守城門處那個韃靼細作,趁不備葯倒了附近同伍軍士,再協同撲上來掩護的同僚,在身中數箭的情況下,硬是把城門打開了道縫隙。

城門這麼一開,早有準備的韃靼前鋒立即攻進來。

本來,薊州好歹兵強馬壯,城門地方有限,進來的韃靼先頭部隊只有一小撮,立即打出去也不是不行的。

只可惜,統帥駱尉鈞大怒之下,竟眼前一黑,立即倒地。

他猝死了。

薊州上層不可避免引發騷動,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候,錯過短短一瞬,影響可以很大。

韃靼犧牲了先頭部隊,終於徹底攻破了薊州城門,敵眾我寡,大周這邊雖奮勇反抗,但最終還是丟了城池。

機會稍縱即逝,韃靼大軍流水般湧入后,隨即馬不停蹄,揮軍向西南方,直逼京城。

八百里軍報寅時進城,昌平帝是頭一個知道的,瞬間成了驚弓之鳥。

雖薊州就在京城左腋,距離十分近,急行軍一日可至,沿途也無太多天險可依,但張偉勝增援大軍已往那邊去了。

且京營還剩二十萬大軍,大寧山東等地也有班軍衛所,召集起來是數十萬之眾,更甭提,還有本來鎮守宣府大同這些要塞的駐軍了。

總而言之,這場眼皮子底下的大戰,說危險有,但說安全的話,也不是沒有保障。

可惜昌平帝悚了。

他當皇子時並不起眼,甚至曾經在敵方細作手裡吃過虧,又非常惜命,因此,每每敵軍大舉進犯且大周處於劣勢時,他總會很容易想起前朝那兩個被活捉的倒霉皇帝。

正當昌平帝異常焦慮時,他的寵臣伍慶同來了。

朝會卯時開始,但作為臣子,總要提早過來候著的,八百里加急軍報進宮門時,其實已經有朝臣等著並看到了。

看那一身狼狽的驛使,這很可能是個極其糟糕的消息。

旁人只能焦慮,但伍慶同作為皇帝寵臣,他卻能悄悄摸到乾清宮外,求見昌平帝。

昌平帝立即召見了他。

伍慶同拍馬屁獻美女挺能的,只是一旦遭遇這種事,他比皇帝還慌,驚恐之下,他脫口而出,「陛下,不若您南狩前往金陵。」

金陵,是陪都。

高氏祖籍金陵,太.祖打了江山後,雖由於戰略原因定都京城,但卻把老家點為陪都。經過歷代皇帝修築,行宮、皇家園林等一應不缺。

至於「南狩」這個名詞,卻並非第一次出現。

譬如最近的一次,當初松堡之役戰況最激烈的時候,昌平帝就已經幾次提出要南狩。

當初宣府松堡雖壓力巨大,但到底沒丟,高煦連同朝中重臣苦勸一番,才勉強讓他打消了念頭。

此一時彼一時也,這回,薊州是真真切切被破了城,韃靼數十萬大軍已經奔往京城方向了。

「南狩?」

昌平帝聞言,眼底迸發出一道光彩,立即道:「沒錯,你說的正好。」

他側頭吩咐孫進忠,「趕緊傳朕口諭,朝會立即開始。

*

高煦是在趕往乾清宮時,接到朝會提前的消息,他劍眉立即緊緊蹙起。

但不管如何,現在只能改道。

他下了轎輿,匆匆進了大殿,裡頭朝臣都來得差不多了。大家面帶憂色,低聲交頭接耳,顯然也聽說了有八百里加急軍報之事。

並且,他們很清楚皇帝的尿性,對於朝會提前,皆有了不好的預感。

「殿下,不知朝會提前,所為何事?」

說話的是首輔王瑞珩,這老臣同樣歷經三朝,對龍椅上的皇帝了解不算淺。他眉心直跳,一見皇太子殿下出現,見了禮后立即湊上來了。

「昨夜薊州城被破,韃靼大軍已往京城方向而來。」高煦低聲說了,隱瞞沒用,反正這事兒馬上大家都知道。

他劍眉一直沒有鬆開,是擔心他那父皇又在關鍵時刻出幺蛾子。

王瑞珩大驚失色,只是不待他再說話,一聲尖銳的太監傳唱聲響起,「皇上駕到!」

諸臣見禮罷,不待有人詢問,昌平帝立即開口,「昨夜薊州為韃靼所破,諸愛卿,朕待天明即南狩金陵。」

他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這消息比薊州被破震撼多了,王瑞珩捶足頓胸,他不顧君臣尊卑,厲聲大喊道:「陛下不可!」

「冀州城雄關雖破,但京城之前還有順義,還有張為勝增援大軍,陛下乃天子,正該坐鎮京城,怎可輕易離開。」

又來了!

這位鬚髮斑白的老臣渾身哆嗦,痛心疾首,即便薊州不知因何被破,他亦始終堅信大周兵強馬壯,絕不會讓韃靼逼近京城的。

這種關鍵時刻,皇帝正該坐鎮京城,指揮戰事,怎可一見己方處於下風,就立即棄了皇都逃跑?

這對全軍士氣,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

「微臣附議!」

「老臣附議!」

……

以往少不了勾心鬥角的的朝堂,如今萬眾一心,齊齊跪下,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甚至有情緒激動者,已經痛哭流涕。

只是昌平帝心意已決,不容絲毫更改,「朕意已決,諸卿不必多言。」

惜命逃跑並非一件光彩事,皇帝頗有些惱羞成怒,他一拂衣袖,就要站立離去。

這時候,高煦早一步開口,「父皇請留步,兒臣有一事要稟。」

他對自己這位皇父很了解,冷著臉旁觀了片刻,便已確定,這旨意是不會改的。他當機立斷,不等昌平帝起身,便兩步出列。

高煦聲音沉穩,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瞬間讓鬧哄哄的大殿安靜下來。

「兒臣願代父皇出征,請父王准許。」

昌平帝離京之事,對大周士氣打擊是致命的,既然已經不可挽回,那隻能設法彌補。

皇太子代天子親征,是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高煦態度恭敬,但微垂的眼瞼卻掩了冷意,他對他這位父皇,真的失望透頂。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請陛下恩准。」

王瑞珩氣憤過後,心頭一陣蒼涼,不過他到底久經宦場,須臾就開始盡最大努力,將損傷減至最低。

忠君愛國深烙心底,但皇太子是皇位繼承人,他心悅誠服,此刻須為東宮、為大周爭取最大利益。

「微臣附議!」

「老臣附議!」

首輔開口后,一干中立保皇黨紛紛附和。

「可也。」

昌平帝忌憚太子,這一點不假,但不得不說,他這兒子還是很孝順,關鍵時刻很靠得住。

當然,他也很清楚自己這行為不好,只是他更珍惜自己的小命,但若能兩全其美一些,就再好不過。

至於所謂軍權聲望這些,都遠遠及不上大周朝江山穩固來得重要。他是帝皇,還是父親,在古代佔據絕對的優勢,屆時迴鑾后再設法收回,也不是不行。

「今皇太子代朕親征,即日出發。」

「兒臣領旨。」高煦立即領了聖旨。

其實皇帝南下金陵后,這北方的軍政要務,是必定會落在他手裡的。只不過,能更名正言順,才最有利於後事。

君臣父子之間的對話十分利索,頃刻間便定下一切,保皇黨們固然略覺安慰,但侍立在一旁的陳王卻心頭一凜。

所謂代天子親征,暫掌一切軍政要務,這可不是說說就過去的。

暫時放出去,以後未必能要回來,陳王從不小覷他這位嫡長兄。

他掃一眼上首的皇帝,當機立斷,立即出列,「兒臣願領兵出征,為父皇分憂!」

魏王目光閃爍片刻,緊隨其後出列,「兒臣亦如此,願領兵出征,為父皇分憂!」

昌平帝心念一轉,「好,朕都准了,你們二人,亦即日領兵迎敵。」

南狩的事情定下,他的心定了定,有二三兩子參與也好的,利於分割權柄,他日迴鑾后更容易收回。

皇帝不肯久留,匆匆下來兩道聖旨后,立即離開。

高煦掃了魏王陳王一眼,眸光並無波瀾,顯然並沒將這兩人太放在心上。

代天子親征,與普通皇子領兵出征,是完全兩碼事。

名分已定,他完全具有節制對方的權力,節制權有了,這兩弟弟就折騰不出太大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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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的榮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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