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五 章

第 三十五 章

蔡御史一塊大石,激起了千層巨浪。

戶部右侍郎梁振軒立即被羈押,緊接著,刑部左侍郎張進被任命為主審刑官。

這人是中立忠君黨,相當能幹,偏又鐵面無情,聞聽此事已大怒,一領了旨意,立即著手徹查此案。

整個京城的氣氛立即緊繃。

這麼大一件事爆發開來,不足一個時辰,消息便已傳到了坤寧宮。

「這梁振軒,難道真敢盜賣官糧?」

皇后的話雖是疑問,但實際心中已經相信。畢竟此事很大,沒有些許證據,哪個言官敢貿貿然上奏,昌平帝可不是好脾氣的君王。

她又急又氣,狠拍了一下炕幾,這力道極大,几上茶盞等物應聲跳了跳。

紀皇后還真不知道這事。

她母子與臨江候府收攏黨羽也是有要求的,不是什麼勢力都要,就是以防得利不成反被拖累。

只是常在河邊走,今日終濕了鞋。

梁振軒這幾年來,也有向坤寧宮孝敬過不少銀兩,很為紀皇后勢力擴張出了一把力,但梁家數代簪纓,是大家族,那些銀錢數額也合理,從未引人疑竇。

紀皇后想起從前那些銀錢,一時頗覺燙手,只是銀錢已經花用出去,無法倒騰回來。

而且即便能倒騰回來,這時候也不可能還回去,並撇清關係了。

「枉本宮當初看在他的面子上,還選了他外甥女為魏王妃!」皇後面色陰沉,咬牙切齒。

她兩個兒子就坐在左右,正一臉凝重,聞言,魏王臉色陰了陰,「也不知那梁振軒吞了多少?」

摺子在昌平帝手裡,經手的倒有幾個閣臣以及蔡御史本人,不過,這個關頭,可沒人敢湊上去詢問此事。

看皇帝的震怒程度,此案肯定不小,只不過,不知道到了何種程度?

這案情的輕重程度,對紀皇后一黨影響是巨大的。

畢竟,這幾年為了制衡東宮,昌平帝一再扶持紀皇後母子,這梁振軒能繼續穩坐戶部高位,少不了他睜隻眼閉隻眼。

即使案情只算中等程度,梁振軒也是肯定要垮掉的,紀皇后一黨已註定失去一大支柱。

這還只是最輕的情況,若是案情比想象中嚴重,影響將會更加深遠。

梁振軒投於坤寧宮好幾年,勢力早已糾纏在一起。若是案情巨大,超越了昌平帝容忍底線,他下令連根拔起,那就損傷就大發了。

更有甚者,昌平帝還可能對皇後母子心生疙瘩。

最後一點才是最重要的,畢竟只要皇帝偏頗,勢力可以重新聚攏,而失了聖心,那才是失去立身依仗。

要知道,昌平帝後宮佳麗不少,光兒子就序齒了十五六個,麗妃所出的四皇子已經十四了,她們母子並非不可替代。

紀皇后眉心緊蹙,問魏王,「你舅舅如何說?」

「舅舅說,先靜觀其變,看清這事情究竟有多大再說。」

進宮前,魏王兄弟飛馬跑了一趟臨江候府,此刻聽了問話,魏王立即作答,「舅舅說,以張進行事作風,這幾日便能看出端倪。」

「舅舅還說,應先盡量撇清與梁振軒干係,要不著痕迹。」魏王很贊同臨江候的意見,「母后,我已經讓舅舅著手辦了。」

皇後點頭,「這個做法很對,目前情況不明,只能先這般處置了。」

暫時的處置方法議定后,魏王頓了頓,道:「也不知此事有無東宮手筆?」

母子三人的大敵正是皇太子,事情一發,俱立即聯想東宮,皇后冷笑一聲,道:「若是有他插手,也不足為奇,太子心思慎密,手段向來非同一般。」

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敵人。高煦溫潤太子形象毫無破綻,連昌平帝也騙過去了,偏偏皇后從不相信,她篤信自己的直覺。

她們這位皇太子,表面溫文爾雅,手段卻一貫雷霆萬鈞,高明非常。

母子三人對皇太子研究頗深,此事若有對方插手,恐怕會更加棘手。

室內寂靜片刻,三人臉色更加陰沉。

「母后,」魏王想了想,道:「太子妃不是答應了為我們探聽消息嗎?如今正好用上。」

非常時期,魏王也不管紀婉青初來乍到了,消息能有一點是一點,能得知太子有無插手也是好的。

紀皇後點了點頭,「本宮正有此意。」

陳王一直安靜聽著,此時蹙眉道:「太子妃不得寵,恐怕要探聽這等機密頗為不易。」

「本宮也沒讓她深入刺探,只是細述一番太子的神態舉止罷了。」

太子大婚還沒滿一個月,不管他是否寵愛太子妃,這頭一個月,新房也不能空。

既然每天都能見到人,仔細留意一下微表情變化,也不是不能窺見些端倪的。

紀婉青是個聰明人,皇后不懷疑她的能力,卻倒知道她打算敷衍的心思,大約是發現了端倪也不會說的吧。

說句實話,梁振軒一案事已至此,即便知道太子插手也不大能改變什麼。不過皇后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探聽消息是其一,關鍵是可以藉此給紀婉青壓力,讓她知道,一直敷衍是不行的。

逐漸深入,才能讓太子妃這顆棋子發揮大作用。

*

紀婉青那不好的預感是正確的,次日早晨她再到坤寧宮請安,便立即感受到了不同的氣氛。

表面看著沒任何變化,實際從引路宮人,再到大宮女翡翠,都給了她隱隱不一樣的感覺。

紀婉青表面不動聲色,實際心下已一沉。

她有預感,賜婚以來最大的難題,就在眼前。

沿著大紅迴廊而上,到了皇后慣常日間起居的西暖閣,門帘子一掀起,紀婉青立即覺得一陣熱意鋪面而來。

她皺了皺眉,舉步進去。

今日西暖閣的地龍,燒得格外旺盛,屋裡還放了幾個大熏籠,炭盆燃得正旺,兩者相加,屋內燥熱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紀婉青額際當即隱隱沁出一層薄汗,梨花忙上前,伺候她解下狐皮斗篷。

這丫頭也很熱,額頭已見黏膩之感。

主僕二人穿著打扮按照往日,紀婉青即便解下了斗篷,身上還有加厚錦緞宮裙以及兩層夾襖,依舊捂得很。只是她已不能再脫,不要說太子妃,即便是普通官眷,在外隨意寬衣解帶,也不是小事。

她抬眸掃一眼屋中諸人,上到皇后,下到奉茶小宮女,個個衣著單薄,一眼看過去,恍若置身夏日。

這是明顯針對她,只是紀婉青卻不得不接招。

皇后不僅是婆母,人家還是國母,即便她疾言厲色追問,人家輕飄飄一句「身子不爽,這樣才舒服」,就能利索打發她。

君臣一重,孝道一重,這種軟刀子,紀婉青只能硬扛著。

她大約猜測到皇後為何如此。

果然,請安之後,皇后隨口讓她落座,對這詭異情景半點不提,卻淡淡道:「婉青,昨日朝堂發生了大事,不知你可有聽聞。」

這麼大一樁事,身處皇宮,只要不是死人都收到風聲了,紀婉青點了點頭。

「這事,大約太子是插了手的。」皇后直接下了結論。

她心情不虞,也沒心思裝和善,隨後話鋒一轉,看向紀婉青,便道:「不知這幾日,太子可有那些異處?」

來了。

紀婉青眼瞼微垂,「殿下威儀赫赫,婉青不敢直視,而他並不喜我,早晚一見也並無交流。」

「這等朝堂大事,婉青不過一介女流,實在無處知曉。」她是知曉的,只是不能說。

這與清寧宮后宅內務架構不同,涉及高煦任何言行舉止,紀婉青都不能透露半點,哪怕無足輕重。

這問題很敏感,她既然選擇了站在東宮,沒有得到高煦同意前,絕不能向坤寧宮提起一星半點。

哪怕此刻皇後身邊,應無東宮眼線。

紀婉青覺得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在這種關鍵問題上,絕不能存僥倖心理,否則一旦他日被高煦知曉,這便成個去不掉的疙瘩。

她與高煦日漸融洽,相處一日比一日好,給內部埋下禍根要不得,因此,這外部的壓力她必須扛住。

左右各有一個大熏籠,炭盆燃得旺旺的,一陣陣燥熱從身體深處湧出,後背已有汗濕,但她心如止水,紋絲不動。

她聽見皇后淡淡地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怎可能一點不察覺。」

「你在此處好生想一想,若想到了,再告訴本宮不遲。」皇后淡淡一笑,站起來,「本宮還有宮務需要處理,你慢慢想。」

話罷,她直接詢問胡嬤嬤,開始處理宮務。

暖閣內很安靜,僅與皇后與胡嬤嬤的對話聲音。

人家既然藉機開始馴服她,自然不會讓她好過,沒多久,這室內的溫度似乎又高了些。

一滴汗從額上滑下,她雙目微閉,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忍著陣陣熱浪,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紀婉青心內苦笑,其實,這就是當初她答應皇后重要原因之一。不僅為了妹妹,更多是為了自己。

皇宮中有的是讓人煎熬,卻說不出苦處的手段。夏天用冰,冬天用炭,種類繁多,這兩種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紀婉青剛進東宮時,太子完全不信任,一絲人脈也無,若非想出計策,恐怕這些招數早就使過來了。

她本以為,掌內務一事過後,最少能支撐幾個月的,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大婚不過半月,還是給享受上了。

汗水一滴接一滴,裡衣已經濕透了。紀婉青不忘苦中作樂,如今太子待她很不錯,堅持到底大約就是勝利,這煎熬也是有價值的。

這大約是她在坤寧宮待著最久的一次,足足有兩個時辰。

午時將至,宮務處理完畢,皇后掃了她一眼,「今日你先回去,明日再來細想不遲。」

皇后意思很明顯,這煎熬並非一朝一夕,在紀婉青「想清楚」前,估計都少不了。

她也不多說,直接站起離去。

行至門帘旁時,同樣一臉汗水的梨花忙取了大斗篷過來。

外面便是冰天雪地,紀婉青即便熱得汗濕重衫,也只得咬牙受了。

一出門,冰火兩重天,寒風卷著鵝毛大雪撲進廊下,主僕二人同時打了個哆嗦。

紀婉青貼身衣裳早已濕透,這麼一下子,極速由火熱降至冰點。她臉色瞬間從紅潤轉為青白,顫抖自心臟處而出,狐皮大斗篷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女人果然熱愛為難女人,軟刀子讓人苦不堪言。

「娘娘,……」梨花咬唇。

「住嘴!」

紀婉青低喝,「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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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的榮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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