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黑影
祁千凝徹底愣住了,身子好似隨著唇尖上的溫熱一塊兒融化了去,以往魯莽執拗的女將軍此時竟成了一位任陌蜮銜支配的弱女子,她渾然失了陣腳。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祁千凝恍惚的神思逐漸歸於現實之境,陌蜮銜那溫熱的唇畔卻猛然移了出來,只不過羞赧仍存於男子的雙頰,而那柔情卻還停留在女子的唇畔。
陌蜮銜似乎自己也沒預料到自己今日前來會行出如此之舉,這是出乎人料的,因此此時其內心的震顫與無措壓根兒不遜於祁千凝,甚至比祁千凝更甚。
二人沒有四目相對,目光不約而同地游移在除卻彼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上,此時此刻的他們皆陷入了『懵』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陌蜮銜終將這尷尬的氣氛打破,許是自己挑起了事端,因此陌蜮銜便也覺得應由自己親自了結為好。
「朕……朕……」
心有餘而力不足,陌蜮銜並未尋到恰當的措辭,便也只能一直結巴下去,並且他的結巴行徑亦傳染給了身旁的女子。
「皇……皇上,你……我……」
「祁千凝,朕明日便要離去了,生死不定,這便也算是給朕臨行之前留一個念想了,你……你不必多想!朕還有事,先行離開一步。」
陌蜮銜的言辭實在矛盾,說是讓女子不要多想,卻又說這一吻乃是自己的念想,他讓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便也急於帶著羞赧緊張的情緒匆忙離開了此處,可面孔上卻佯裝出鎮定自若,好似自己分毫不慌張,又好似適才什麼也未發生。
祁千凝始終未再開口,羞赧至甚而都沒有抬眼去瞧一眼陌蜮銜離開的背影,她仍舊身處於震顫迷離的處境當中,可是毫無疑問,陌蜮銜的這一吻無疑叫她堅硬的心腸當刻柔軟了下來,黯淡許久的眸中甚至閃爍起微光。
說實話,她不知陌蜮銜的深意,更清醒地意識到陌蜮銜已讓旁的女子有了身孕,可此時此刻,就算這些狐疑與痛苦的情緒混雜起來,也沒有這一吻帶來的熱烈深刻,她的心緒被徹底打亂,以往對陌蜮銜的痛恨與厭棄似乎都能因這一吻頃刻化解,祁千凝忽而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懦弱了。
只是尋常一吻,至於如此嗎?
的確至於,祁千凝甚而都想放棄離開皇宮就此同祁朗遠走高飛的念頭了,因為她似乎從這一吻中感受到了陌蜮銜那或許還存在的心意,儘管不確定,卻足以讓從前蓄存在女子心底的無望瞬時化解。
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曾挪動半步,陪伴著她的還有雙頰上的兩片殷紅。
與此同時,陌蜮銜正在漫無目的地疾走著,疾走在皇宮各處,絲毫沒有歸去御書房處理政事的念頭,他本是想著只來瞧女子一眼便回去,如今算是徹底耽擱了時辰,便也選擇就此耽擱下去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方才,唇畔似乎還殘存著女子的溫熱。
「朕方才究竟在說什麼!什麼念想?這不就是明目張胆地承認朕如今心底還有她嗎?勞什子的!」
陌蜮銜後悔於自己適才的衝動行徑,可如若再來一次,他定會毅然決然地選擇被衝動推使著做出心底真正想做的舉動,如此緊張激動的心緒,自打登上了皇位以來,陌蜮銜便再也未曾體會過了,這一吻好似將陌蜮銜重新拉回至過往同祁千凝初識不久的日子裡。
可是無論如何,這一吻的念想陌蜮銜算是徹底刻在了心底,就算自己不幸死在了疆場之上,陌蜮銜好似也覺得無憾了。至少,在臨死之前也算是博得了美人一吻,儘管這一吻乃是自己強行獲取的。
思緒及此,陌蜮銜腳下的步履忽而變得輕快起來,緊張的情緒似乎也隨著心中油然而生的莫名情愫遠走高飛,如今他唯一所希望的便是在自己明日臨行前還能再瞧祁千凝一眼。
『也許這女子明日會來給朕送行吧』。陌蜮銜堅定地相信著,因為適才祁千凝並沒有拒絕自己那一吻,而那一吻必定牽引著什麼。
回到寢屋中的祁千凝一眼便被祁朗瞧出了異樣,祁朗狐疑不解,登時詢問起來。
「姐姐,你怎麼了?祁朗瞧你臉色似乎不太好。」
「是……是嗎?我有臉色不好嗎?」
祁千凝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雙頰,這才發覺自己的雙頰依舊滾燙,而正是因為此次發現,那滾燙的緋紅則更為濃烈了。
祁千凝的心緒總歸還是被陌蜮銜挑起,她徹底淪陷在男子驟然給予他的美好當中。
當夜,輾轉反側的祁千凝的仍舊忘卻不掉白日的那一吻,心底的情緒仍舊炙熱難當,可同時興起的便是對陌蜮銜此行的擔憂。
「明日……明日他便要前去疆場了,萬一……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
思緒一起,祁千凝當刻搖了搖首,竭力使得自己將這不好的念頭拋掉。她本想著過幾日便出宮找尋儲烈,經由今日,祁千凝卻改變了想法,她想要待著陌蜮銜平安歸來再行出宮,似乎只有在這待著祁千凝那顆擔憂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來。
遲遲無法入眠,興許正是因為明日男子便要啟程,祁千凝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明日清晨親自前去探看一番,哪怕是在暗中默默目送也好。
「陌蜮銜,你一定得給我活著!」
祁千凝攥緊了拳頭,似乎是在撫慰自己不定的內心,又似乎是在警告明日那即將啟程的男子。此時,祁朗在她身旁熟睡著,只有祁千凝一人睜著圓溜溜的雙目,思襯著繁雜的瑣事。
「秦惜文明日怕是也要去給陌蜮銜送行吧?」
一想到這兒,女子當刻打消了送行的念頭,她仍舊想要將自己的情緒斂藏在心底,更不知陌蜮銜明日究竟是否想要瞧到自己。由於秦惜文過於美貌,祁千凝往往乃是自慚形穢,縱使陌蜮銜屢次三番表露出對那女子的厭棄,卻也難以阻擋祁千凝內心的自卑感,更何況孩子一事已成定局,祁千凝知曉自己絕對無法做到同旁的女人共侍一夫。
「我究竟在想什麼!什麼共侍一夫!我說過要嫁給他了嗎!」
忽而,女子意識到了今夜自身的異樣,僅僅只是一吻被人挑撥了心弦,她實在不敢想如若陌蜮銜日後再行逾矩之事,自己又會作何反應了。
被繁雜思緒整夜糾纏著的祁千凝終是下了榻,她不允許自己再這般墮落下去了,為情所困曾是她最看不起的行徑,沒成想如今深陷其中的居然是自己。
她躡手躡腳地關好了屋門,旋即隻身一人來到寢宮之外,漫步目的地在皇宮各處遊走。這一路上,除卻陌蜮銜,便也無人能夠鑽入她的腦海了。
不知不覺,女子竟走到了天子龍宮之前,剛一至此,她則猛然止住了腳步。
「該死,我來此處作甚!」
女子當刻責罵起自己來,卻在此眨眼間瞧見了暗夜中的一抹黑影,祁千凝本不想在意,然轉念一想,這道黑影終究是在皇宮上空出現,此處乃陌蜮銜的地盤,她並不願再度發生什麼事端。
為了幫陌蜮銜消除不必要的麻煩,祁千凝最終尾隨著那道黑影而去,倘使那不是暗衛,便一定是不詭之人。
帶著如此信念,祁千凝調轉了方向,腰側的利刃被其隨時隨刻攜帶著,為的就是防止不測之事發生,可祁千凝殊不知自己正在主動踏入不測之事當中,興許下半生便就此扭轉了。
無人發現那道黑影,更無人發現祁千凝的蹤跡,如今天色已晚,除卻巡邏之人與零星燈火,處處皆是悄無聲息。
很顯然,那黑影必然有著一定的功夫,否則也無法斂聲至此,愈是這樣,祁千凝便愈發想要一探究竟。
黑影遠走了,似是離開了皇宮,祁千凝在宮門處駐足片刻之後,最終還是從偏側翻牆而出。
來到皇宮之外,視野便也變得更為開闊,祁千凝不知自己為何要跟蹤至此,但冥冥之中她好似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她似乎正在踏入一種早已被註定好的命運當中。
黑影並沒發現祁千凝的跟蹤,興許正是因為祁千凝的功夫甚於那道黑影,它自然發現不了。
偏狹的巷弄里,黑影的身形漸漸顯露在淺淺的月色之下,口中那諳熟的言辭當即讓暗中觀察著的女子心神一顫。
她認得出那聲音,更認得出那黯淡月色中的面孔。
「如何了?」
「並未發現。」
黑影搖了搖首,答了起來。
「你可有去旁處探看?」
「時間緊急,我再不出來便要被人發現了,適才似乎已經驚動了暗衛,因此一探查完天子的寢宮我便匆匆而出了。」
「興許那人身處旁處。」
「怎的可能,她不是南越天子的妻子嗎?以往他們二人的關係那般親密,想必如今定共處一室才對。」
「可我聽聞那南越天子近日新迎娶了一人。」
「還有豈等事?那我便不知曉了,今日已經驚動暗衛,先莫要輕舉妄動,待我過幾日再行潛入,好好探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