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老窩
遠郊之外,兩人躲在樹叢之後,雙目眺望不遠處的光景。
但見不遠處那幾人似乎是在耳語些什麼,不久之後,楚芷歡與幾個負傷之人的身影顯現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
「原來他們不過也方才抵達此處。」
「那是自然,到底他們也身負重傷,同你一樣必須得在中路修養療傷。」
祁千凝的身形被濃密的樹蔭所掩蓋,此時的她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那方遠郊,似乎是在找尋某人的蹤跡。很顯然,彼方只有樹林與山脈,根本瞧不見什麼可以稱之為盟所的地方,一時半會,她實在尋不到那老狐狸的棲身之所。
不過,就算只是如此,可當祁千凝的步足方踏至於此,她的心緒便已然開始莫名激動了起來,整個身軀皆在隱隱的顫抖,在還未見到那老狐狸之前,祁千凝的身體便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
她能嗅到儲烈的味道,就算未曾蒙面,她也認準了那老狐狸一定身處於此。過往的回憶漸漸涌了上來,如今充斥在祁千凝腦海中的皆是仇恨與怨毒,她實在沒有辦法不聯想起自己的兒子曾經是如何慘烈地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友人又是如何因為儲烈的迫害丟去了性命。
此時此刻,千止莫名感覺到后脊背一陣陰涼,他將目光移去,發現祁千凝的眼眸一直在死死地凝望著他,那裡頭蘊含的絕非善意。
當刻,千止頓了一下,旋即略帶狐疑地詢問道:「怎……怎麼了?你為何要這般瞧著我?」
祁千凝的目光瞬即便從眼前人的身上移開,思來想去,儘管眼前人也參與了當時屠戮王府的行動,但到底千止並非始作俑者,如今還願不顧安危相助自己,祁千凝實在沒有理由去繼續怨怪他。
最終,女子恢復了往常的神色,繼而將適才的情緒斂了去。
「沒什麼。」
那旁,楚芷歡正在同幾個男子談論些什麼,兩手還攙扶著重傷未愈的同行者。
「怎麼?行動失敗了嗎?如今怎的只見你們幾個人,竟還這般狼狽的歸來,大將軍怕又是得大發雷霆了。」
此言一出,楚芷歡的面色登時煞白了下來,她面露難色,旋即將手中二人一把推到了說話者的懷裡。
「照顧好了,都是群沒用的東西!」
女子將渾身的氣焰全都撒在如今尚且還存活著的同行者身上,心底嗔怪他們無用之極。楚芷歡實在沒有想到本勝負已定的局面會被驟然而來的千止所打破,她更沒想到千止的武藝甚至比從前頂峰的時刻還有所漲進,那男子絕不容小覷,楚芷歡只恨自己當時未曾快刀斬亂麻,早些將祁千凝收拾了去。
「這些人我們自能照顧好,只是你,如今只能一人去吃責罰了,不過好歹你們也是一幫人同去的,怎的如今偏偏只剩下了你一人?難不成那傳聞中的追風將軍當真有如此厲害?竟能以一敵百?還是說……是你們的實力實在羸弱?竟連一個小姑娘家都無法敵過。」
男子嘲弄著,楚芷歡的面色卻愈發陰沉。
「與你何干,站好你自己的崗吧!」
言辭既出,楚芷歡憤憤不平地走進了山林更深處,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祁千凝與千止的眼皮子底下。
「糟了,她走了,我們得快些追去,藥效怕是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你沒瞧見嗎?如今外頭還有兩人看守著,想必那山林深處便是老狐狸的宅穴,否則也不至於非得派遣兩人在此看守不可。如此行徑實在掩耳盜鈴,儲烈還真當是愈發昏聵了。」
「哼!能不愈發昏聵嗎?都這般大年紀了還要整日四處逃亡,就算安定下來也只能生活在這深山老林中,淪落到今日這副德行還真是那老狐狸自找的結果。」
祁千凝雙目暗含著凶光,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絕不會讓儲烈活到他老死的那一日,像儲烈這種惡貫滿盈的凶人根本不該活在這人世當中。這段時日他也算是嘗盡了失卻一雙兒女,被人踢下高位的極度痛苦了,也是時候該咽氣了。
此刻,外頭那看守的二人口中正吹著悠閑的口哨,目光閑散,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殆的來臨。
須臾之間,兩抹黑影從彼方陡然襲出,但見眨眼的功夫,那本還悠閑著踱步的兩位看守人瞬即人頭落地,甚至分毫臨死前的痛苦也未曾感受到。
「你的身子已然恢復完全了嗎?瞧你如今這身手看似還不錯。」
「那是自然,只要能遇見儲烈,殺了儲烈,我的身手何時都能恢復,你可知曉,我等著一刻等了有多久嗎?我恨不能現在就同他對峙。」
祁千凝的身子隱隱顫抖著,她對儲烈的恨意絕非一朝一夕,她實在想要瞧見儲烈人首分離的光景,而她更想要獲得的便是安寧無虞的餘生。
「雖是如此,可你也不能莽著來,倘使裡頭危殆,你必須得跟我出來,不準擅自行動,這是我們事先約好的。」
「知曉了,莫要廢話,先進去再說!」
祁千凝急不可耐,愈是這種迫近的時刻,她便愈聽不進去旁人的勸。
千止搖了搖首,實在有些莫可奈何。
與此同時,楚芷歡卻已然抵達了深山老林之中一處隱蔽的宅邸之前。這間宅邸異常隱蔽,常年不見陽光,處處生長著苔蘚,進去裡頭,更是晦暗無邊,兩側點著燭火,縱使如今是白晝,卻也渾然不知,與其說此處乃是一間府邸,到還不如說它是一座監牢更為妥當。的的確確,裡頭陰涼晦暗,處處可聞血的氣息,幾乎同那關押著活死人的監牢也無多大分別了。
楚芷歡向府邸之前的人頷了頷首,旋即踏了進來,可在這女子方踏入未多久,適才還同她頷首示意的外頭兩個看門人卻於倏忽間人頭落地,幾乎是悄無聲息地死去。
之後,兩抹黑影則悄然尾隨在楚芷歡的身後,楚芷歡卻是渾然不知。
「這老狐狸藏得還真是有夠深的,竟將老窩安排在了如此隱蔽的地方,除卻偶時迷路淪落至此,怕是何人也尋不到吧。」
祁千凝的目光不斷打量起這間府邸的構造來,很顯然,一種諳熟之感撲面而來,這哪裡是一個人的宅穴,根本就是她時常光顧的囚牢啊。
「哼,如此活著,倒也同死了無異了。」
女子愈發憎恨起來,可同時卻也愈發激動難耐,身處在儲烈日日所居的地方,她強烈地感受到了那老狐狸的氣息,而現如今自己正闖入了這老狐狸的領地,刺激與亢奮一起席捲而來,祁千凝的身子止不住地微顫著,絲毫沒有停息之勢。
「祁千凝,說好了,你不準輕舉妄動,我們見機行事。」
千止再度叮囑起來,因為他明顯覺察到了身旁女子散逸出的濃郁殺意,這殺意在見到儲烈前還是先消減些為好。
「千止,你怎的這般聒噪,如今我們都到了這老狐狸的老窩,難不成你還要就此罷休了去?」
「正是因為如今我們抵達了這老狐狸的窩,才更加不能輕舉妄動,以性子行事,祁千凝,你記住,這裡是儲烈的地盤,倘使我們過於招搖,怎麼死的都還不知道。」
祁千凝不再理會眼前人那令人不耐的叮囑,心底只想趕緊見到儲烈本人。
她急急地趕赴裡頭,卻被千止一把拽住。
「等等。」
此時,不遠處的楚芷歡已停住了步伐,身影逗留在木門之前。
她遲遲未曾推開木門,面上洋溢出難色與近似緊張的情緒,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足足停留有半分鐘,她似乎是在想著待會兒的措辭。
「勞什子的!到底在搞什麼!推個門也這般矯情!」
祁千凝小聲抱怨著,內心篤定地相信自己一直想要找尋的人定然在那扇木門之後,那醜惡的面龐一定藏匿在那木門之後。
半晌,楚芷歡終於將門推了開,祁千凝的心臟同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幸的是,還未等祁千凝好好瞧清楚裡頭的光景,確認一番儲烈是否身處在那扇木門之後,那扇木門便已然被屋內的兩名侍衛緊緊閉合了起來,留給祁千凝的乃是一肚子狐疑與想要探究的強烈渴望。
「走,我們快些去看看!」
瞧著四下無人,祁千凝連忙走到了那扇木門之前,幸而這是一扇木門,年久失修,因此便也能從隱微的縫隙里窺察到裡頭的大致情形。
「你怎的便這般莽撞,還未徹底探查清楚這周遭的情況,你便擅自行動。」
嘴上雖然在嗔怪著,可千止亦在下一刻匆匆趕了上來,他以餘光環視周遭,待確定四周無人之後,二人齊齊斂息屏氣,將目光塞進了眼下這扇木門的縫隙之間。
此時此刻,呈現在二人眼底的的的確確是那張許久未曾蒙面的老狐狸的面孔,一瞧見那張面孔,祁千凝的身體當即有了異動,無邊的怒意毫無忌憚地傾涌而出,女子的瞳孔散逸著狠惡的凶光。
「儲烈……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