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戰役
宮裡宮外似乎皆還太平,只是南越天子如今身處的邊疆地帶實在有些不安寧了。
在同洗劫村莊的秦國聯盟軍交手之後,南越大軍再度遇上新的敵人。秦國的聯盟數不勝數,一國擊潰,隨即便又新來一批軍隊,如此難纏的局面叫陌蜮銜屬實有些力不從心。
「看來是朕低估了他們。」
此時此刻,陌蜮銜雖並未身負重傷,可南越的軍力卻耗損了大半,不僅如此,新來之人並非疲怠之師,而陌蜮銜所率領的軍隊卻早已筋疲力竭,無從應戰了。
很顯然,眼下的敵人們是想同陌蜮銜的軍隊進行疲勞戰,他們人數眾多,在用半數軍力打壓完南越軍隊的精力之後,便又再度派遣出了新的軍隊,而這支軍隊已經修養了整一日,因此此時想要擊潰南越軍,根本不在話下。
加上遭逢暴雨,南越君更是疲乏,雨水沖刷著血水,眾士兵的身子骨實在禁不住這般消耗,一個個萎靡不振,似乎已然放棄了希望。
此時,秦國的國君才從隊伍當中緩緩現出身形,他並未進行戰鬥,因此此時的他同陌蜮銜比起來實在叫一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而經過了一夜激戰之後,陌蜮銜卻是狼狽至極,素來的傲氣皆被身子的無盡疲怠擊垮。
傷勢得不到救治,疲怠更是得不到休整,在面對著眼前的秦國之君時,陌蜮銜卻不曾流露出半分的畏葸與忌憚之色。
可瞧著在如注暴雨中陌蜮銜煞白的面色,傘下的秦國國君卻流露出了一副勢在必得的神容。
「哼,沒想到朕也算是三生有幸啊,竟能瞧見大名鼎鼎的南越天子這般憔敗的容顏,朕凱旋而歸之後倒還真是能好好誇詡一番了呢。」
秦國國君展露出勝利者的姿態,似乎已經將眼下的一切局勢牢牢掌握在了手心裡。
陌蜮銜倒也不甘示弱,縱使如今勝負似乎已然明了,他也不會就此屈服於任何人。
「哼,百聞不如一見,秦國國君倒也還真是如傳聞中那般,是個縮頭烏龜,適才對峙之時沒見您率兵作戰,如今瞧見勝利的風嚮往你們那邊調轉了,便急急出來欲吐些陰陽怪氣的話語了?秦國國君倒還真是讓人佩服。」
此時此刻,暴雨傾盆,雨水濕透了陌蜮銜全身,可他那一身的英姿以及姣好的容姿卻怎麼也沖刷不盡,就算如今他滿身狼狽,渾身上下似乎也總能散逸出一種佼佼者的氣勢。
瞧著陌蜮銜死到臨頭還在嘴硬,以勝利者自居的秦國國君自然是不悅,可如今他還沒必要徹底撕破臉,畢竟他心底還有所在意的人,而這在意的人如今更是在眼前這失敗者的手中。
「南越天子,朕也不同你耍些嘴皮子功夫了,那是女人家的玩意兒,朕可不會。不過……還敢問南越天子,如今秦國七公主安在?你可有因為我們二國關係的破裂而將她如何了?」
顯然,縱使下出明確命令廢除秦惜文的公主身份,但那也是盛怒之下所作出的決定,到底秦惜文曾是秦國國君最為心疼的女兒,如今站在勝利者的立場上,秦國國君覺得自己似乎有權利質問眼前人可能的行徑。
此言一出,陌蜮銜登時勾起一抹近乎於嘲弄的笑意。
「秦國國君,怎的?您竟還在意七公主嗎?您不是一度不認她這個女兒了嗎?想必您當時不願接受她,可不僅僅是因為她擅自作主,毀掉了你我二國之間的盟約吧?興許您還是擔心朕有可能將她的性命作為威脅,去向你們秦國索取什麼吧?到底您也是不想造成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局面,便也一直將她絕之門外?素來聽聞秦國國君雖懦弱卻也是個良父,如今依朕瞧來,秦國國君倒還真是一無是處,不僅是個懦弱懼死的君主,更是個為了利益甘願捨棄女兒的好父皇啊!」
陌蜮銜極盡嘲諷,這諷刺人的功力似乎也是從祁千凝身上學來。
言語既出,秦國國君早已變了臉色,他怎能接受一個落敗者對他滿口奚落,更何況對於擠壓在心底許久的對於大國耀武揚威的種種行徑的怨毒更讓秦國國君無法忍氣吞聲,非得給眼前人一個鮮血的教訓不可了。
然而,正當秦國國君預備下達些什麼命令之際,陌蜮銜卻率先搶了他的話茬兒。
「秦國國君,朕用您女兒的性命來換回如今的一條生路,你願還是不願?」
陌蜮銜的姿態分毫也不像是在求饒,反而像是在命令,這令秦國國君打心眼裡不悅。
「南越天子,想逃?這絕無可能,如今朕大可在此將你斬殺,將你的南越之軍悉數屠戮,為何要在此放了你們一馬,僅僅只是因為一個小女子的性命?這簡直就是玩笑話!」
陌蜮銜從前的確聽聞秦國有一國君愛子愛民,能為了天底下任何的子民犧牲自己的名譽地位,江山社稷,對待子嗣更是無了歷來君王的威嚴與提防,能將民間的親情在血雨腥風的皇族中淋漓盡致地展現而出,這實在匪夷所思。此時此刻,陌蜮銜才意識到原來那些傳聞的確作偽,亦或者說之所以那等離奇的傳聞能得以出現不過是因為秦國還未曾經歷如今的兇險,在真正的險要關頭,秦國國君同歷來的君王皆是一個德行,為了江山,為了統領,他們自然能毫不猶豫地犧牲任何人的性命,哪怕是親情,在皇族之中也只是不值一提的附屬品,可有可無,正如眼前一般。
當然,陌蜮銜在提出這個交換之際並未抱持著任何希望,他不過是想探探眼前人的心思,探探在世間的無數皇族當中究竟是否還存有真正的親情,如今他所得出的結論乃是決絕的,這叫他不得不想起自己疼了半輩子的親弟弟是如何殘害自己的親骨血,如何處心積慮地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就此,陌蜮銜愈發厭棄自己所身處的皇族,自己所穩坐的皇位。
「哼,朕也知曉秦國國君會道出此言,放心吧,朕只是隨口一提,秦國國君答應與否皆無妨。不過,朕還是要提醒秦國國君一句,想要收服南越,絕無可能。」
陌蜮銜的話語剛落,秦國國君的面龐上便顯露出了極為難看的神容。
陌蜮銜堂而皇之地嘲諷他利益熏心,卻又毫不在乎秦國如今得勝的局勢,這分明是他們大國不知從何而來的天生的驕傲,身為小國的天子,秦國國君最瞧不慣的便是大國沒來由的自尊與自傲。
此時,但見秦國之君雙目微眯,眼眸逐漸溢出一股很是濃烈的殺意。
「好啊,那朕今日便要瞧瞧到底是否有這可能呢。眾將士聽令,當即屠戮眼下南越這群苦苦掙扎的殘兵敗將,朕今日就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命令一出,秦國幾乎毫髮無傷的聯盟軍登時執著兇險的利刃,席捲而來。而陌蜮銜亦同時緊執利刃,他後頭所率領的兵卒們更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在兩軍的兵刃即將交接之際,不知怎的,陌蜮銜竟想起了祁千凝的身影。興許疆場便是祁千凝的地盤吧,自然而然,在這種危如累卵的時刻,陌蜮銜所想到的便也只能是她,因為正是在這般尋常人根本接受不了的苦寒之地,祁千凝憑藉著自己的勇猛與毅力才獲取了一世英明,究竟在此流淌了多少鮮血,祁千凝的名號才能在江湖之上打響?思緒及此,陌蜮銜的心底驟然溢出一抹心酸。
倘使那女人現今在此又會怎麼做呢?從前她遇到這種勢必要戰敗的局勢又會如何應對呢?
思來想去,陌蜮銜所得到的答案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那便是祁千凝會義無反顧地提起利刃,同無論是多麼兇險危殆的敵人作鬥爭,同自己似乎已被註定好的命運作鬥爭。依照祁千凝的脾性,這的確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今時今刻,陌蜮銜像是被祁千凝附了身,他不覺得此戰一定會落敗,正相反,是祁千凝素來的執念給了他勇氣,他所在意的女子都能做到的事情,都能扭轉的局面,自然,陌蜮銜也迫切想要做到。
此時此刻,陌蜮銜的眼前是祁千凝的笑顏,為了能再度目睹那張笑顏,他也只有拼盡全力,像以往那女將軍一般竭力廝殺,才能衝出重圍,再度目睹到那張心心念念的面孔了。
陌蜮銜的唇畔忽地勾起了一抹笑意,這抹笑意是發自心底的,卻讓那旁不明所以的秦國國君徹底驚惶了起來。他不明白陌蜮銜為何在此等局面下還能流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抹笑容根本同陰冷的苦寒之地毫不相容。
一定是因為大國之人天生的傲氣!因為他們素來便瞧不起我們這群小國之輩!
最終,秦國國君所能得到的也只有這麼一個合理的解釋,正是由於小國君王心底的自卑感作祟,此時的秦國天子愈發覺得陌蜮銜唇畔的那抹沒來由的笑意是在嘲弄他,是在羞辱他,是在作賤他,自然而然,秦國國君口中的命令便也打此激動了起來。
「殺!殺!今日非要將這群大國的士兵殺個片甲不留!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