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真意
「我要去救陌蜮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我也要看見他的屍骸才能相信這空穴來風的謠言!」
祁千凝口中雖堅持眼見為實的主張,可她那顫抖的身形以及煞白的面色卻無疑在告訴諸人她的確還是無法完全相信傳聞定是偽造。
望其如此,杏兒蹙起了眉,愈發擔心起祁千凝的狀況來。
「姑娘,雖說此處離那疆場不遠,可如今你的身子還未痊癒,那麼大塊地方你有何處尋那南越天子的身影呢?我們還是靜下心來再等等消息吧,說不定過些時日還會傳來喜訊呢!」
「不……不行!我絕對要親自前去尋找陌蜮銜,南越……南越怎麼可能大敗,陌蜮銜他又怎麼可能會斃命!」
祁千凝愈發亢奮起來,她一把推開了身旁的二人,緊接著取起陌蜮銜贈予她的那副白曜劍刃便要往外趕,卻在下一刻被千止一把拽了住。
「祁千凝!你冷靜下來!如今你隻身一人想要去哪兒!你不是說你根本就不在乎陌蜮銜了嗎?那你如今又在作甚!」
千止按捺不住內心的怒意,當刻斥責了起來。他儘管明白如今祁千凝的心底該有多麼難受,可是她也應該好好考慮自己的身子,到底她那渾身的傷勢可不是開玩笑的,稍微不注意便又要潰爛起來,那一日祁千凝所經歷的打鬥足以要了她的性命,如今休整不過一日,這女子竟又要前去疆場冒險,簡直無理取鬧。
誰料,遭受到阻隔的祁千凝極為抗拒,登時便將千止的束縛一把推了開,面目流露出極端的厭棄,顯然,她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她的決定。
可也正是由於此回噩耗的傳來,祁千凝才在千止面前徹底暴露出了內心的真實情緒。
「沒錯!我就是在乎陌蜮銜!我就是非常在乎他!我必須得前去尋找他!萬一……萬一他真如傳聞一樣斃命在那深山野林中……那……」
祁千凝不敢繼續想象下去了,不多時便紅了眼眶,腦海中的光景是她竭力想要抗拒的情形。
其餘二人皆不忍瞧見祁千凝這幅慘惻的模樣,可依照祁千凝如今的身體狀況,她確乎不適合再進行長途跋涉的旅程了。可這女子的執拗實在過於深刻,千止更明白心愛之人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時自己的急促心緒。
「既如此,那便讓我陪你一起去吧,好歹我也是你救回來的,這便算是報答你的恩情吧,無論預見什麼危殆,我至少還能替你扛一扛。」
千止的善意被祁千凝當場拒絕,祁千凝絕無法容忍千止再為自己赴任何可能威脅性命的險。
「不行!你絕對不能去!如今你的傷勢可比我嚴峻得多,你就連走幾步都喘,如何能陪我深入沙場之地。」
「戰役已經結束,那處不會有太大的安危,你大可放心好了,我能照顧好自己,我不是你的護衛嗎?」
「我說不行便絕對不行!此行我一個人去,杏兒,便擺脫你好生照顧千止了,在他尚且還未痊癒之前,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讓他踏出此地半步,擺脫了。」
祁千凝忽而抓起少女的雙手,旋即誠懇地懇求著,眼眸卻明顯冗雜著急促與惶恐,她時時刻刻惦念著的便是那遠方的陌蜮銜,每每想到那噩耗,祁千凝的心便一團亂麻,恨不能在諸人面前放聲大哭,可如今她甚至連大哭一場的時間都不曾有。
「你放心吧,姑娘,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位公子的,可你也得保重身子,千萬不要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啊,你的性命可是我救回來的,你怎麼樣也得對得起我的付出。對了,我的後院還一直養著一匹馬呢,馬雖然歲數已大,卻也還能馱人,你可以試上一試,這樣姑娘你也不用長途跋涉耽擱病情了。」
一聽聞還有一匹馬的消息,祁千凝登時心下一喜,趕忙催促著杏兒將馬取來。
千止無可奈何地觀望著二人,心底卻在對這女子來日的安危抱有並不很好的念頭,畢竟祁千凝如今的身子骨還是過於羸弱了些,何人也沒法預料她是否會在中路倒下。
祁千凝來到後院的馬匹之前,身為行家的她一眼便瞧出了這匹馬的老朽與劣等,但是如今已然別無他法了,她也只能將這老馬當作上等的良馬來看待,總比沒有得強,祁千凝作如是想。
「謝謝你,杏兒姑娘,到時我一定會將這馬匹完好無損地還給你的!」
「不必了,姑娘,不過一匹馬罷了,只要你能平安順遂,我便也就安心了。」
祁千凝已然不知用何種言辭才能表達對眼前少女的感激之情呢,但是她的確實實在在地感激著她,倘使自己沒有遇見這少女貴人,得其相助,自己也無法這般順遂。儘管如今僅憑陌蜮銜一事便足以能讓祁千凝過往的歡欣霧散雲霄,可少女對她的相助的確無法忽視。
祁千凝終還是不顧千止的勸阻上了馬,甚至都還未趕得及和眼前二人好好告別,便已然急不可待地踏上了路途。誰人也不知曉如今陌蜮銜的具體位置究竟在何處,這幾人亦同樣不知曉此回戰役發生的準確位置又是哪兒,不過少女還是將作業她所瞧見的那逃兵的迎來方向告訴了祁千凝,祁千凝只需沿著她所指的路徑尋去便好。
望著祁千凝漸漸離去的背影,千止深沉地喟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擔心祁千凝的狀況,更無奈祁千凝與陌蜮銜感情中的艱難。
這一劫究竟能否跨過便也只有看祁千凝與陌蜮銜二人了,這是上蒼對他們的考驗,只有他們二人能夠去面對,去解決,興許如今甚至連解決的可能都沒有了。
「祁千凝,你可一定要挺過去啊……」
瞧著那方早無一人的路徑,千止獨自喟嘆起來。
陌蜮銜的噩耗是在此諸人不曾想到的,而早已得知這噩耗的秦惜文卻率先一步從震顫與崩潰中走了出來,而將注意力重新投到如今該投的地方了。
此時,淑妃娘娘仍舊在自己的寢宮中踱步,右手則輕柔地撫摸在自己那似欲凸起起的腹部之上。
「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是個男孩,否則母后與你的來日便會徹底面目全非了。」
秦惜文獨自祈佑著,她無時無刻不渴望自己獨自里懷著的是個小皇子,可這可能性終究只有一半,因此她一早便想好了對策,無論如何,她所生的也必須是個皇子,對外宣稱的也只有皇子這一個可能。
如今,顯然陌蜮銜是很難歸來了,如若他還活著,一早便應歸於朝廷,或者來信安撫惶惶不安的朝野了,之所以事到如今仍舊杳無音訊,無非是因為南越天子徹底回不來了。思緒及此,秦惜文的心一陣絞痛,可在絞痛之餘她還是時刻惦念著自己來日的地位的,就算為了陌蜮銜,為了陌家的血脈與傳承,她也勢必要沉穩下來,抑遏內心的傷痛,好好思慮南越朝堂的來日。
此時,一直緊鎖著的寢宮之門忽而有了響動,似乎是春杏的聲音。
「淑妃娘娘。」
「進來吧。」
自打那日被陌蜮銜罰去挨板子以來,春杏便一直對偏心祁千凝的天子懷恨在心,如今得知他殞命的消息,整日眉眼上那掛著的笑意根本擋也擋不住。
瞧她這副模樣,身為陌蜮銜妃子的秦惜文自是來氣。
「春杏,你怎的整日興頭這麼高?怎麼?陛下回不來你很是開心嗎?」
至少在此刻,秦惜文還是想要為自己的夫君打抱不平的。
「娘娘!奴婢不敢!」
一對視上秦惜文的怒眸,春杏登時跪了下來,連忙叩首認錯,不敢造次。
秦惜文卻不再理會她,內心的鄙夷全都擺在了臉上。
「你就跪著吧,跪著你當真知道錯了才好。」
「奴婢自是要跪著,只要娘娘您不氣惱便好。只是在這之前,奴婢還是要同娘娘你道上一事,今日秦國竟送信來了,是給娘娘您的。」
說著春杏便從自己的懷中輕柔地取出了信件,旋即畢恭畢敬地交由到秦惜文的手中。
秦惜文狐疑,驟然蹙了眉,他雖知陌蜮銜是自己的父皇所殺害,可她此時卻提不起對自家父皇的恨意,說到底,骨血的親情還是能戰勝一切。此時她的心底竟還隱隱生起了三分期許,她期許這信件中冗雜著父皇對她的思念與求和之意。
秦惜文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中的信件,繼而將這信徹頭徹尾地讀了一遍,一字不落。
可剛讀到一半時,秦惜文的眼眸便有了明顯的變化,從震顫轉至驚悚,隨即轉至欣喜,最終則化為一抹狡黠的意蘊。
她將信件重新收好,纖纖玉手卻又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之上。
「孩子啊孩子,你一定得是個男孩,一定得是個男孩啊……」
又一次,秦惜文囁嚅起如出一轍的言辭,可雙目之中卻明顯夾雜著更濃郁的希冀,她似乎是等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