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死訊
「掌柜的,再來點珠子參!「
「好嘞,客官請稍等!」
杏兒來至城裡買葯,因為城裡離那山野近,因此走上兩個時辰便也能抵至於此了,如今她的手中擎了好些東西,吃的用的以及各類補品樣樣俱全。笑意掛在她那天真的容顏之上,杏兒迫不及待想要往回趕了。
「你可聽說那南越天子被我們秦國的國君殺死哩!我們的國君好是勇猛,竟能取下那麼號大人物的性命!」
「可不是嘛!南越天子的名號我可是聽聞過的,還在畫冊上瞧見過他,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沒想到他還這般年輕便死在了我們君主的手上,看來也沒有多大本事嘛!」
周遭巷弄里的議論傳至杏兒的雙耳中,她毫無所謂地取了藥材便離,絲毫也沒打算繼續窺聽。到底她只是秦國邊境村落中一個尋常的少女罷了,哪裡能管得了朝堂之上的事情,她只求自己一生平安順遂,那些皇族之間的血海紛爭同她實在相隔遙遠,因此如今得此傳聞便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心底還挂念著家中的二人呢。
「我回來了!」
杏兒滿面春光,額頭上雖是汗珠直冒,可這精氣神兒卻同方出門時一般炙烈。
祁千凝連忙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旋即給她倒了一杯水,好生侍候著她。
「真是幸苦你了,如今天色都晚了,還要麻煩你這來回奔走,叫我們怎能過意得去。」
「沒事兒!我喜歡去城裡,那地方熱鬧!總比呆在這寂寥的山谷中強!再說了,整日無事可做可沒有像現在這般忙忙碌碌來得痛快!我喜歡旁人麻煩我!」
少女面上洋溢著的明媚正是祁千凝所苦苦追尋的東西,想當年祁千凝也經常流露出如此的神容,如今那些天真卻都一去不復返了。
「來,我來給千止公子上藥,那裡有吃的,姑娘你先填飽了肚子再說吧。」
屁股剛落座沒一會兒,杏兒便已然急不可待地想要繼續勞動了,她一把抓起了此回購置來的藥材,旋即在一旁耐心地配起膏藥來。
「對了,還沒問姑娘你的姓名呢,我知曉公子的名字是千止,那姑娘你的呢?來自於何地?」
「叫我千凝便好。我來自南越。」
「一個千止,一個千凝,難不成你們二人是兄妹不成?」
此言一出,祁千凝與千止二人相視一笑,女子繼而搖了搖首,否認了杏兒的猜想。
「我如若能有這麼一個武藝超群的兄長,那倒還真是我的福氣了。」
「我不是她的兄長,我是她的護衛。」
千止打趣般地答道,這正是祁千凝那一日給他的稱號,而於今刻祁千凝便也順勢承認了起來。
「對,他是我的護衛,日後我的安危還得靠他來守護了。」
「護衛嗎?既然姑娘你有護衛,便也是大府出身的人吧?南越的大府?那姑娘可知南越天子斃命的消息?怎麼說大府之人應該與天子都有些關聯吧。」
此言一出,誰料那祁千凝登時變了臉色,同時,在提及到陌蜮銜殞命一事之後,床榻上的千止亦頃刻消退了原先還打趣著的神容,驟然將一抹擔憂的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祁千凝。
很顯然,此刻的祁千凝目光獃滯,整個身軀好似是被什麼擊打中,震顫地冷凝在原處。
待她回過神來,但見她猛然抓住杏兒的雙臂,繼而以一種強烈的詭異眼神死死盯著眼前之人,倒也不是因為遷怒,只是因為身體莫名的情緒在牽使著罷了。
「你……你說什麼!南……南越天子死……死了?何時的事情?何時發生的?你怎麼會知曉?你從哪裡得知的?這消息當真準確無誤嗎?」
祁千凝的神態與一系列逼迫般的提問讓杏兒愣住了,她甚至莫名產生一種無措的惶恐,像是當時瞧見了儲烈的人首一樣,面目流露出驚悸的情緒。
「姑……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顯然,少女被祁千凝的行徑駭住了,她的雙腿足有些癱軟,目光更是在向床榻上的千止求救。
千止剛欲開口,祁千凝卻瘋了似地搖動起眼前少女的身軀,不斷命令似地發問著。
「你說!你說啊!我問你話呢!什麼南越天子死了?你究竟是從何聽來這些妄言的!陌蜮銜他怎麼可能會死!他怎麼可能會死!你說!你說!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快將所有事情告訴我!」
眼前的祁千凝再也不是過往那個雖寡冷卻溫和的大姐姐了,此時此刻呈現在杏兒眼底的乃是一個失了控的瘋女人。
不過,杏兒已然從祁千凝的神態與動作中感知到那所謂的南越天子似乎對於祁千凝而言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人,她便也在強烈的惶恐下,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姑……姑娘,你先坐下來,我慢慢同你說,你先冷靜些。」
「我沒法冷靜!你快將事情告訴我!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否則我沒法子冷靜下來!」
適才祁千凝還向千止說道自己絕對不在意陌蜮銜了,沒成想不到片刻的功夫她便暴露出了內心底最真實的面目。
由於陌蜮銜的死訊傳來,那個決心想要離開皇宮去追尋自己內心安寧的堅毅女將軍竟陡然變成一個崩潰的弱女子,這似乎是千止預想之中的,只是他並沒有想到祁千凝的情緒竟如此激烈。
「好好好,我同你說便是了,你能不能先放開手,姑娘你弄疼我了。」
在杏兒的懇求下,祁千凝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鬆開了一直緊緊抓著少女的雙手,可她的情緒卻並未就此冷靜下來,她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可擔憂的情緒卻像泄洪一般無法加以控制的奔涌而出,祁千凝的面色直至此刻仍舊是煞白一片。
瞧見她這副模樣,杏兒實在嚇壞了,趕忙不顧一切地將自己所知曉的傳聞悉數告訴了眼前人。
「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南越天子斃命的消息,方才買葯時似是聽聞有人說南越那了不起的天子好似被我們的秦國國君於一場戰役上殺害了,好像還說此回南越與秦國的戰役是南越大敗了,南越之軍幾乎全軍覆沒,我……我所得知的便也只有這些了,不過姑娘你先莫要著急,我雖不知你同南越天子究竟有什麼關係,但是你還是先安心下來,傳聞終歸是傳聞,萬一……萬一南越天子還活著呢?不是嗎?瞧瞧,千止不是還活著嗎?你當初的確也不篤定他還活著呀。」
「戰役……戰役……同秦國的戰役,對,陌蜮銜此回的確是去同秦國作戰的……這傳聞不可能有假……不……不可能……」
祁千凝像是舊疾複發似的,步履竟變得踉蹌起來,目光更是獃滯地游移在地面,腦袋昏昏沉沉。
她感覺自己被上蒼再度戲耍了一遭,明明如今儲烈已然死了啊!明明這個心頭大患已然斃命了啊!為什麼偏偏要在此時傳來陌蜮銜的噩耗呢?難不成上蒼註定是不想要將安寧施捨給自己嗎?
祁千凝的心一陣絞痛,哪怕如今只是聽聞到陌蜮銜的噩耗,還未親眼見證那男子的屍骸,祁千凝的心便也已然不加控制地開始絞痛起來,她甚至想要作嘔。
千止早已從床榻上下來,他一把扶住了幾欲摔倒的祁千凝,旋即將她扶去了座位之上。這噩耗的確來得迅捷,甚而就連千止也被這噩耗駭了一跳。可他如今最擔心的莫過於身旁的女子,祁千凝好不容易從上一個劫難中跳脫而出,如今怎的又碰上了另一個痛苦的根源,不得不說,祁千凝的命運果真多舛啊。
杏兒有些手足無措,好似做錯了事一般,委屈地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杏兒姑娘,你不必擔心,這不怪你。」
千止一眼便瞧出了杏兒的愧怍,趕忙安撫起來。
「那……那如今可還有彌補的法子?我們……我們總歸還有法子的呀!」
此時,少女天真的聲音再度響起,祁千凝卻在此刻猛然將目光移向了她,險些將少女駭得摔了一跟頭。
「杏兒,你適才說你們的秦國國君,難不成這是秦國?」
杏兒連忙頷首,肯定了祁千凝的猜想。
「這雖是秦國,卻是秦國的邊境地區,正好同南越接壤。我雖然不知曉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我知曉此回兩國的戰役就是在我們這附近的地區舉行的,具體位置我也不知在哪兒,但是我敢肯定兩國對戰的地方定然離我這不遠,就作夜我起來如廁時還瞧見了一個像是逃兵的人從我們這處經過呢,渾身帶著血。」
不知怎的,此話一出,祁千凝那愁緒百結的眸中竟驟然竄上了一抹光亮,這抹光亮雖還不至於將女子內心的痛苦減淡,卻也能讓萎靡不振的祁千凝就此振作起來了。這種振作是一種被痛苦驅使著的振作,祁千凝無法就此冷靜下來,她勢必要動身上路才能讓內心得以不被痛苦磨折得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