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間煙火氣
太虛宮,乃是天下正道修士的精神殿堂,凡塵多少散修高人、王孫貴族,削尖了腦袋也進不來的地方。
只要進了太虛宮,就有龐大的山門力量庇護,可以安心修鍊。
而且就有了崇高的地位,走到哪都是皇室的座上客,紅塵俗世予取予求。
練氣三層的陳長安,在大殿內怎麼排都是末流的實力,處在風暴的中心,他心中反倒最為洒脫。
太虛宮又如何?我就是待不下去,還不如遊戲紅塵,在俗世中悟道修行。
人就是人,人有七情六慾,人有喜怒嗔樂,強行抑制自己的情緒,便是修成了神仙,那還是自己么?
陳長安也懶得解釋,這太虛宮的所作所為,傷透了他的心。
那赤陽觀的張大牛,常對人說,「小道士陳長安是個心眼極小的人,別人對他好,他能記一輩子。別人對他不好,他能記好幾輩子。」
一個老道,氣的鬍鬚顫抖,大喝一聲:「找死!」
一道氣流閃過,寶鏡瞬間動身,替陳長安揮去了這致命一擊。
「寶鏡,你敢擋我?」老道怒喝一聲。
「師尊天劫在即,不可使他身系因果!」寶鏡此言一出,陳長安下山已成定局。
天劫時候,一定要摒棄人間所有的塵緣雜念,變得無物無我。
任何的牽絆因果,都有可能讓天劫威力加倍,而使受劫之人變得灰飛煙滅。
須臾之間,寶鏡還是留了手,本可以全部化解的隨手一擊,他只擋去了九成。
氣流划著陳長安的小腿而過,登時穿透出一個洞。此子險些壞了師尊的道心,豈能饒他。
陳長安往前一撲,回頭只一眼,就將這老道刻在了心裡。鶴髮雞皮,死氣沉沉,這樣貌,便被陳長安牢牢記住,除非是死了,否則絕忘不掉。
他嘴中噙血,臉上卻笑的十分燦爛,「太虛宮救我一命,這一下加上那段香的人情,總算相抵了吧?」
「你下山去吧。」
枯玄說完,身影立時不見,已經回去自己閉關之所。寶鏡說的沒錯,自己不可多生因果,天劫時候,有一絲的道心不穩,便會灰飛煙滅。
這縱地金光之法,普天之下也只有寥寥數人能用。若是在太虛宮內,陳長安定然也有機會一窺一二。
可惜,這不是他的追求。
陳長安慢慢走出大殿,看了一眼雲霧繚繞的山峰,這段經歷便如做夢一般。
他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從一個凡俗的騙財騙色的小道,見到了當世頂尖的修士,進入了修士的殿堂。
然後,重返紅塵...找尋自己的大道。
他一瘸一拐地下山,階梯是如此之長,似乎真的是勾連天地。
終於走了三天三夜之後,陳長安一抬眼,到了一段山路。
山下的小村莊,肉眼可見幾縷炊煙升騰。
深深嗅了一口人間煙火氣,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我陳長安,果然是個俗人吶。師傅,去他娘的修仙大道吧,難怪你不點香。」
邁開步子,似乎腿上的傷口也不疼了,陳長安笑著朝小山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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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有死之山。
一棵真正的參天巨木,直衝雲霄,樹榦枯萎千年,依然常年有雷霆纏繞,時刻電亟。
虯結盤繞而上,周圍寸草不生,就連大荒有名的凶獸,也不敢靠近此地一步。
附近雷雲籠罩,動輒就是閃電如雨點般劈下,真好似有毀天滅地之威勢。
突然,一個黑袍老者,出現在這絕對的禁區之內。
他的眼神說不出的悲愴,看著這棵巨木,眸子里有濁淚打轉。
黑色的袍子,被罡風吹得鼓盪不休,雷雲降下的閃電,在他周圍似乎被什麼東西吸收去了,並不能傷到老者分毫。
他一步步地上前,頭頂的閃電好像被激怒了一般,成倍地降下雷電。
老人的頭頂,似乎有可以吸收雷電的防護罩一般,不受任何影響。
千年了,千年的時光內,這壯觀魁偉的樹榦,一刻也不停地經受雷電的摧殘。
沒有絲毫的彎曲,依舊是這般挺直,即使早已枯萎,也沒有倒下。
千年之前,就是它一怒之下,撞破了天門,將一絲絲靈氣,帶回大地。
老人依舊在向前,風雲突變,天色昏暗起來,黑雲堆積地越來越厚。
猛烈的罡風,號稱可以摧毀人間的一切,老人緩緩地抬起手來,看得出有一絲的吃力。
他舉起左手,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掌心畫了一道。
一掉觸目驚心的血痕出現在掌心,精血凝練成水滴狀,被他托在掌心。
血滴越來越大,老人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突然他撕心裂肺地一聲嘶吼。
黑袍徹底被吹起來,聲音凄厲之極,老人面色慘白,表情猙獰,手掌的血色水滴越來越大。
他的臉上、手上沒有被黑袍遮蓋的手足皮膚,竟然開始明顯而迅速地萎縮下去,漸漸變得枯乾。
終於,血滴變得如同一個成年人一般大小,老者奮力一擊,這血滴穿破了雷電纏繞的表面,打到樹榦上。
將天也捅破了的樹榦,聳立千年之後,轟然倒塌,化為齏粉。
一層層地破碎下來,須臾之間,到了大地。
在樹心的位置,一棵綠色的種子出現,黑袍老人手一卷將種子握在手中。
轟的一聲,黑雲堆積地天空上,裂開一道大口子。
一顆紫色瞳孔的眼球,出現在裂口處,瞳孔來回掃視。
地上已經空空如也,老人和種子都不見了,被雷劈千年的樹榦,也消失不見。
天空的眼球逐漸消失,裂口也隨即合上。
這一片雷電禁區,一下子變得正常起來,所有的雷雲和閃電都消失不見。
一陣雨水灑下,乾涸了千年的泥土,貪婪而又饑渴地吮吸著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