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石破天驚

症不能斷症，下藥自然也就沒有對症之說。

老御醫最後不過留下溫和的補氣益血養神方子，就告辭離去。

他一走，王阿八終於也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然而，術業有專攻這話放在王阿八身上，同樣也是準確的。

這些年，他這個南宮無殤兼南宮繹的專屬大夫，研究得最多的當然是南宮繹的身體情況；另外，就是如何解決南宮無殤為弟弟運功療病後的各種後遺症。

對於複雜些棘手些的內症——比如眼下老夫人的病情，他的見解與之前那兩位給老夫人看過診的大夫並沒有多大出入。

唯一不同的是，他給出的結論更直接更坦白一些而已。

「小曦，你還是給百里瞳傳信，讓他來國公府一趟吧。」不管樂不樂意，南宮無殤最終也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鳳明曦瞧著他的神情，總感覺心裡有些怪怪的。

「夫君，」鳳明曦站著沒動，腦袋卻朝那張三百六十度完美無死角的俊臉歪了過去，調皮地拉長語調，眨巴著明亮清澈的眼睛，淺笑吟吟道：「關於百里，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聞著她身上飄來的淡淡清香，南宮無殤心頭一熱，不得不一本正經板正身子。

幽怨地瞥她一眼。

這姑娘，學壞了啊。

不知道他最經不得她撩撥嗎？

為了套他的話，連美人計都使出來了。

幸好那個百里瞳沒有資格跟他爭，不然……哼哼。

「咳，我對娘子的心日月可鑒，就算瞞天瞞地，我也絕不可能瞞你。」

嗯，差點說漏了。鳳明曦就是他的天他的地。

鳳明曦眯了眯眼眸，臉上明顯透著狐疑：「真的？」

南宮無殤點頭：「真的。」假不了。

天地良心，他真沒瞞她。就算瞞，那也是百里瞳……嗯，和阿繹的事，那與他可不相關。

「我姑且信著你吧。」鳳明曦見撬不開他的嘴，也不強求執著非要問出個結果。

她打心底里相信，如果他不願意對她坦白；那麼，他隱瞞的事對她而言肯定是無關緊要的。

「我這就讓人給百里送信。」

不過，百里瞳從桃源村趕回城，時間可不短。

「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去吧。」再留在福瑞堂也沒什麼用。

鳳明曦附和點頭：「好，我們先回去。」

她視線有意無意往展惜的方向掠了掠，似是不經意間呢喃一句：「畢竟，清暉苑還有許多東西等著我親自收拾。」

展惜看似無動於衷，對她的話一點反應也無。

可鳳明曦仔細留意著，卻發現剛剛一剎，展惜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羽睫掩映下，一線冷厲的寒光極速飛掠而過。

捕捉到展惜如此細微的反應，鳳明曦心裡就有數了。

對於老夫人的病情，鳳明曦是不怎麼著急的。

主要是急也急不來，連御醫都來看過了，也只能給出溫養補氣益血養神的方子。

這也反過來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老夫人的身體並無大礙。

至少，她的病情於身體沒什麼危險性。

可鳳明曦不急，南宮霽卻急躁煩悶得很，甚至於兩度催促她出面請百里瞳前來。

鳳明曦無奈，只得讓人給百里瞳傳信，讓百里瞳回到城裡就儘快趕來國公府。

天擦黑時，百里瞳終於風塵僕僕趕到了國公府。

「你來了。」鳳明曦親自到門口迎接他，笑容里泛出幾分歉意，「還沒吃飯吧？一會去過福瑞堂給老夫人看診后，我們再一起吃飯。」

百里瞳詫異地看著她：「你還沒吃？」

「不僅娘親沒有吃飯，」鳳明曦身後，露出墨墨那精緻如雕刻的小臉來，「瞳哥哥，我們都等著你，一會和你一起吃呢。」

百里瞳心裡一陣暖流淌過，邊說邊往府里走：「天氣寒冷，你們實在沒必要乾熬著等我來才吃飯。」

「是我們許久沒見你，我們想和你一起吃飯，你總得給個面子給個機會我們嘛。」鳳明曦含笑打趣，這話倒也不全是安慰百里瞳。

一會給老夫人看過病，她勢必得將百里瞳留下來仔細問一問情況。

所以，一起吃個飯什麼的，也是順便了。

百里瞳佯裝慍怒掠她一眼：「你餓著肚子沒關係，餓著我們家墨墨可不行。」

看見墨墨這張精緻小臉，他就姨母心發作；不僅看墨墨的眼神慈祥可親，還忍不住像個普通長輩一樣，摸了摸墨墨腦袋：「墨墨還在長身體呢，餓壞了可怎麼辦。」

鳳明曦：「……」

好吧，在墨墨這小子面前，她就是個「失寵」的義妹。

在墨墨面前，她這個一把年紀的長輩是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跟他爭寵的。

算了，暫時把義兄讓給這小子好了。

「娘子別傷心，為夫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聽著後面那對佳偶輕聲呢喃，百里瞳唇角微牽，朦朧夜色里將他眼底會心的笑意隱沒。

得知百里瞳來到府上，南宮霽也匆匆趕去了福瑞堂。

百里瞳問診過程花費的時間更長，因他問得更詳細更深入一些；了解的信息自然也比別的大夫更多。

待看見他從內室出來，南宮霽雖然沒有急著圍過去追問；可他急切投去的目光，已經將他的意願明顯表露。

「老夫人這病來得蹊蹺。」百里瞳沒有賣關子，朝鳳明曦投去輕輕一瞥，就對南宮霽道：「她眼下的病情絕不是風寒。」

南宮霽聽聞他斬釘截鐵的話，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總算稍稍安定了些。

從這點就看出來，百里瞳在疑難雜症方面，確實比許多大夫都強。

然而，這念頭一轉過，他幾乎立時又驚得手足發涼。

如果老夫人得這病屬於疑難雜症，還不如是患了風寒呢。

至少，一般風寒容易治癒，危險性也沒那麼高。

「百里大夫，那……老夫人的病能治嗎？」稍稍猶豫，南宮霽開口說話，聲音卻澀啞難當。

百里瞳飛快地瞥了瞥鳳明曦，他目光晦暗難辯，是以誰都沒發覺他這小動作。

「老夫人的情況較為複雜，還請將軍容我回頭仔細想一想。」

他沒有一口拒絕，也沒有直接給下肯定答覆；顯然這模稜兩可的答案裡面，暗含其他不便當場言明的情況。

南宮霽也不知是不是沒聽出來，或者聽出來也假裝沒聽懂；而是面露欣喜，頗有些如釋重負的神情，輕輕吁了口氣：「有勞百里大夫。」

百里瞳略略頷首：「將軍客氣了。」

「我剛才在裡面已經為老夫人施了一次針，如今她身上的痛楚應該已經減輕許多；今晚，老夫人定然能睡個好覺。」

南宮霽嚴肅的神情一緩，終於露出真心歡喜的笑容來：「還是百里大夫有辦法。」

之前請了那麼多大夫，沒有一個能直接出手給老夫人減輕痛楚。

如此這般，南宮霽對百里瞳抱的期望更大了。

就連此刻看百里瞳的眼神都亮了許多。

看診完畢，鳳明曦便與百里瞳一道回清暉苑，準備坐下來吃晚飯時再慢慢聊。

回清暉苑的路上，百里瞳卻有意無意暗示鳳明曦落後幾步；讓南宮無殤與墨墨父子倆走在前面。

鳳明曦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百里瞳這是有事情打算跟她竟然聊？

百里瞳看懂她眼神詢問，輕輕點了點頭。

鳳明曦想了想，乾脆揚聲道：「墨墨，你先和你父親回清暉苑，讓綠蔓準備好晚膳。」

「我和百里稍後便回。」

南宮無殤回頭，深深地望了百里瞳一眼，只見那清瘦的身影極安靜地走在樹底下，清秀的臉龐神色難明。

他挑了挑眉梢，轉開耐人尋味的目光，將視線凝流凝在旁邊笑意盈盈的姑娘身上。

「小曦，別聊太久；我們等你回去。」

鳳明曦當沒聽出他話里一語雙關，含笑揮了揮手：「知道了。」

待前面父子二人走得足夠遠，百里瞳確定他的話絕對傳不到他們耳里，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與鳳明曦低低道：「明曦，老夫人的病——我懷疑並不簡單。」

鳳明曦輕笑：「我們都看出來了。」

百里瞳眸色微深，聲音不自覺壓低了許多：「明曦，我說的並不是你以為那層意思。」

鳳明曦一怔：「怎麼？這裡面的內情看起來很複雜？」

百里瞳默了默，才低低道：「在我之前你們不是請了幾個大夫給老夫人看診嗎？」

鳳明曦點頭。

百里瞳又道：「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不是都差不多？基本沒法確診老夫人患了什麼病，然後留下皆是補氣益血養神之類聊勝於無的方子？」

鳳明曦蹙著眉，輕聲道：「你看出什麼來了？直說吧。」

今天老夫人的病不對勁，估計大家都看在眼裡。

至於其他的內情，能猜到多少，就看各人能耐了。

百里瞳抿了抿唇：「我懷疑，老夫人這病並非真病；而是被人下了降頭。」

鳳明曦眉頭一跳：「下了降頭？」

這玄之又玄的玩意，她在現代偶有所聞。但也僅限於聽過這個說法而已，至於實際具體操作，以及後果等等——她一概不知。

驟然間在這裡，從百里瞳嘴裡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辭彙，她一時還真有些百感交集。

「能確定嗎？」

百里瞳苦笑：「我會猜到這上面，也是因為我以前四處行走，曾在滇南一些原始的村落里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可真讓他給個百分百肯定的答覆，他卻沒有這個把握。

畢竟，他也不精通下降頭這類玄妙的東西。

鳳明曦眼裡亮光黯淡下去：「那你見過他們是怎麼解決這個事情嗎？」

百里瞳無奈道：「你容我回頭再仔細想想，也許能想起來。」

「這事，是在我小時候遇上的；距離現在畢竟已有些年頭，我怕自己記不清其中細節。」

他又沒有真正經手做過這些事，光憑道聽途說以及個人推測，總會有失偏頗。

鳳明曦自知這事沒法勉強：「那我們先回去吃飯。」

忽又想起南宮無殤提到百里瞳時那古怪又奇妙的神情，她心中一動，彷彿不經意般說道：「說起來，你已經有些日子沒來國公府了。」

「你是不知道，阿繹那孩子近段時間老念叨你；總追著我們問，你什麼時候才會再來看他。」

驀然聽聞南宮繹的名字，百里瞳原本放鬆的身軀忽地僵了僵；鳳明曦仔細留意著他的神情，見他面色都在瞬間有了變化。

淺淡的笑容僵硬了，神情也變得極不自然起來。

雖然百里瞳極力表露出平常的樣子，可他這番欲蓋彌彰的模樣落在鳳明曦眼裡，更讓人覺得他心虛。

鳳明曦不動聲色挑了挑眉，她沒看錯，這稍加試探就看出百里瞳確實不太對勁。

嗯，說錯了。

是百里瞳與南宮繹之間，看起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

雖然，鳳明曦心裡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但也知道以百里瞳冷清的為人，那件事他既然極力掩飾，就肯定不願意讓別人探知。

她微微笑了笑，不著痕迹轉開視線，當沒看出百里瞳的異樣，以免他尷尬到手足無措，那對他來說就不太友好了。

「我有些天沒見曉曉那丫頭了，不知道這段時間那貪吃的丫頭是不是吃得像只小倉鼠一樣。」

見她轉移話題，百里瞳隱隱鬆了口氣：「你放心，曉曉雖然貪吃，我都在旁邊看著呢。不會讓她胖過度的。」

鳳明曦笑了起來：「我倒不是非要限制她吃食，只是不希望她光顧著橫向生長，拉低了身高。」

「況且，小小年紀體重太過，更容易引起各種疾病。」

兩人輕鬆愉快地聊著曉曉的糗事，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清暉苑。

晚飯時間，因有墨墨在旁，鳳明曦自是沒有再提及與老夫人病情相關的東西。

待大夥都洗洗睡了，南宮無殤才有機會將他心愛的姑娘抱個溫香滿懷。

纏著鳳明曦胡鬧好一會，看著臉若紅霞的姑娘嬌羞地枕在他臂彎里，他才勾著唇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小曦，百里瞳說了沒有，祖母的身體到底什麼情況？」

鳳明曦報復性地輕輕咬了他手臂一口，才嗔惱道：「百里說，老夫人並非真的生病；而是極可能中了滇南一帶一些原始村落居民才會的一種奇術。」

「百里說，那東西叫下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