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搶先動手
()第285章搶先動手
施衙內端起一杯茶,咕嘟咕嘟的暢飲起來,他嘴巴埋在茶碗里,趁喝茶的間隙斷斷續續的說:「看來那方員外之前,終究還是怕了你,因擔心這人留在身邊跟你起衝突,所以才把他支到鹽場。
此人地形熟悉,逃遁之後,我略微查了查,說是方舉人到海州后,多虧了此人引薦當地閑漢,才輕易在東海縣打開局面……」
時穿想了想,又問:「你們搶先動手,官府那頭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施衙內大笑一聲:「哈,官場上個個都是聰明人——駒山鹽場鹽監昨夜已去府城出手,之前我也指使了一個人過去密告,告的是教匪叛亂,鹽場搜出的彌陀佛神像就是證據,這可是謀反大罪,咱上上下下口風密一點,把動手時間後退一天。這東海縣孤島上,早一天動手晚一天動手,誰能察覺?
至於東海縣令嘛,官場上總要有個替罪羊的,就他了。他知道不知道我們動手無關緊要,如今我們已嚴密封鎖了海上,就等張大尹的兵馬到了,立刻讓東海縣『畏罪自殺』。」
時穿知道施衙內期待什麼,馬上響應:「如此,我明天動手!」
施衙內張了張嘴:「明天啊,那得看漣水軍什麼時候趕到了——漣水軍軍監說了,動手之時他們必須在場,我提前趕來給你送個信,現在他們正在瓜分鹽場的戰利品,若明天能打掃完,泯滅一切證據,他們後天就動身。抵達崔庄之後,一定會跟你聯繫的?」
時穿一聲冷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漣水軍所要消除的證據當中,我也算在內?」
施衙內尷尬的一笑:「誰知道呢?軍漢們做事向來無所顧忌,視小民如草芥。我有父親撐腰,手中社兵在手,東海縣橫行無忌,漣水軍不敢刀槍向我,但就這樣,我也要出門避他們的風頭,這不,正好你找我,我用這個借口才躲了出來。」
時穿冷冷地看著施衙內,後者坦然的迎向時穿,屋內的氣氛頓時凝固了一下,但這種冰冷的氣氛並未維持多久,時穿突然抬起頭來,招呼:「取我的官服來!」
施衙內愣了一下,馬上追問:「你打算連夜動手?」
時穿哼了一聲:「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這個總教頭連夜趕回來,也是應有之意,再說——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等不值那麼久,眼看快要收穫了,漣水軍跳了出來。漣水軍算個屁,你要迴避他們,任他們處置東海鹽場。崔庄的作坊我早已派上用場,讓漣水軍來主持查抄,那我去喝風啊?」
施衙內想了想:「我來與你私會,漣水軍是知道的……罷了,你有膽子做,我豈不追隨。哼哼,漣水軍在東海把我視作無物,正好讓他們知道一下我的脾氣。」
時穿擰了一下眉:「你還是有機會辯解的,事態發展不受控制了,我崔庄團練今早已經跟人打了起來,即使你到場也無法控制衝突,不是嗎?」
施衙內舉起手:「好啊好啊,我竭力阻止,可我無法控制……nǎinǎi的,我還編什麼詞,東海縣是我的東海縣,我就是動手了,你漣水軍能把我怎麼著?」
話音剛落,崔小清引著幾個女使匆匆趕來,她們手中捧著時穿的官服,大約是聽到時穿的招呼,藉助送官服的機會趕來相勸,聽到施衙內說話的尾音,崔小清嘆息一聲,都來官服給時穿披上,而後溫柔地將官服的左右衽掩好,並蹲下身來給時穿系腰帶。
她默默無語的做完這一切,而後閃到一邊小聲提醒:「郎君,某某鄉團練白日里到了三十名團丁,其餘鄉的團練已經承諾,明日必到的。「
試穿這時顧不得溫柔,他朗聲詢問:「本村的團練都到了嗎?」
崔小清回答:「都在廳里候著。」
時穿大步向崔小清的會客廳走,施衙內跟著起身,別有意味的望了崔小青一眼——時穿不知道崔小清剛才的溫柔,施衙內知道那些動作是什麼含義。在衙內的目光下,崔小清紅了一下臉,但馬上,她邁著小碎步,垂著頭步步尾隨時穿,活像一位稱職的妻子。
大廳內的團練焦灼不安,這群農夫今天第一次見血,許多人直到現在手還抖個不停。崔小清是崔庄名義上首戶,可她是一個女流之輩,她的出面並不能讓眾人安心——直到時穿出現。
遠遠的,時穿就聽到廳內議論紛紛,七嘴八舌的講一些悲觀主義的話題,無非是擔憂官府那頭不好交代。試穿進屋后,眾人頓時鬆了口氣。坐在大廳內一直未開口的穆順首先站起來,沖時穿抱拳:「東主,如今這事怎麼處理?」
穆順根本未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直接詢問處理方法,大廳內除了幾個指揮使明白時穿一直在場,但其餘團練兵不知情,不知情者聽了一愣,但他們馬上看到了時穿背後亦步亦趨的崔小清……哦,明白了。莊主派人去召喚教頭,教頭已經知道了事情緣由。
緊接著,施衙內也出現了。眾人對他的出現來不及說什麼,因為這時時穿已經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峻的張口問:「傷亡多少人?」
穆順拱手:「陣亡十一人,傷十三人?」
「哦,咱們好歹也訓練了半年了,本方既然出現如此大傷亡,對方一定傷的更慘?」
穆順低了低頭,答:「俘獲三人,斬殺對方兩人,余皆逃遁。」
「對方有多少人,我們出動了多少人?」
穆順低著頭繼續說:「對方總共九人,我方出動三個小隊,共四十五人。」
「對方的兵器比我們還鋒利?」
「不如也!」
「對方比我們更熟悉地理?」
「不如也!」
「那就是對方比我們更凶更惡了——說說看,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你們學到了什麼?」
「結……結陣」,那位時姓族姓結結巴巴的說:「對方之前打的我們傷亡慘重,混作一團,但一當我們結陣相抗,立刻穩住了形勢,並開始有章有法。」
「還有呢?」
眾人都沉默下來。施衙內輕咳一聲,插嘴說:「我剛剛從東海縣來,從東海縣的搏殺中,我學到了一條——從大郎徒弟凌飛那裡學到的,就是:一旦動手,絕不回頭。」
說罷,施衙內輕聲補充:「團練本有維護地方之責,團練出兵,只要事後證明出兵得當,官府一般會事後追認的。方員外包庇白蓮教徒,我們東海縣已經出兵剿滅了他在東海縣的『漁場』,駒山鹽監已經連夜密告大尹,大尹馬上會下令出兵——沒準現在已經下令了。」
時穿柔聲說:「以前我們操練的是什麼?我們沒操練別的,唯一做的就是結陣對付敵人。怎麼一遭遇敵人,你們把操練的內容全忘了,與敵人混戰一團。你們的敵手是什麼?是以打架為業的幫襯,他們最擅長混戰。以己之短迎戰敵之長項,你讓我怎麼說你們?啊?怎麼說?
命令是什麼?昨晚交代給你們的命令是什麼?格殺勿論!為什麼下達這個命令?自然有原因——官府機密事情,需要跟各位交代清楚嗎?你們照著做就行了,為什麼臨敵猶豫?
施衙內剛才說:一旦動手,絕不回頭。這意思是說: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既然雙方已經見了死傷,為什麼不趕盡殺絕?既然對方最終有人逃脫,為什麼至今不曾派人追索?
現已查明:方員外是教匪餘孽,他包藏白蓮教徒,在東海漁場聚集『拜爺』,如今官府聽到風聲,要求我們阻止方員外召集教徒,聚眾謀反——昨天的格殺令就是因為這個下達的。我昨天反覆強調,你們都住在這個村子,兄弟姐妹都在村中,萬一有事,都要遭殃。
現在,你們不曾阻擋住教匪入村,事後不曾嚴密封鎖村落,恐怕方員外的大屋中,已經聚集了足夠的謀反人手——我們該怎麼辦?」
「阿也」,被時穿真真假假的一說,團練們這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如果他們不能撲滅謀反,那麼村莊就是謀反的村落,官兵來的時候,會因為叛匪是在崔庄起事,而對整個村落的百姓毫不容情。
這中間有他們的家園,有他們的兄弟姐妹、親戚朋友。
嗡嗡嗡的議論聲響個不停,相互埋怨聲、懊悔聲、氣惱聲四下里此起彼伏。時穿微笑著等待團練們宣洩了一會——經過這件事,料想今後,他們不敢再對我的命令質疑了吧?
「怎麼辦呀,總教頭,你說個法子,咱跟著做,行不?」這聲怯怯的問話響過之後,無數團練立刻應和。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時穿慢悠悠站起身來,下令:「斬殺那幾名被俘者,立刻派出人員搜索漏網者,點起燈火,連夜召集五鄉團練集結。」
「不好吧,被俘的,還是交給官府審,這才妥當」,怯怯的聲音弱弱地說:「再說,逃走的那幾個,都跑了半天了,到哪裡找啊?」
時穿大怒:「官府審問,審問什麼,問問我們是如何臨戰畏怯,放走了教匪同夥,以至於他們互通生息,聚集起來?」
穆順也怒氣沖沖站出來:「剛才你們說什麼?『全聽教頭的』,現在教頭髮話了,羅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