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即使是錯我也要你
「將來怎麼樣?」胤禛忽然問,語氣竟有些森然。
「將來……將來走路可能要……受點影響。」那人的語氣卻有些恐懼般吞吞吐吐起來。
他們後面又說了些什麼,我忘記了,我只知道自己回到了屋子中,然後一頭倒在床上,至於我是怎麼掙扎著走回到房間的,我自己也忘記了。
這一睡,再醒來已經是半夜了,胤禛坐在床邊,獃獃的看著我。
「怎麼了?」我聲音有點剛醒來時的沙啞。
「沒什麼,你睡吧,」胤禛笑,只是,他的笑看起來卻有些牽強。
「出什麼事了嗎?這麼晚你還不睡,眼睛都熬紅了。」我伸手去,放在胤禛的臉上,看和他微微閉目,輕輕磨蹭我的手掌。
「早點睡吧。」我說。
「好,你先睡,我看著你。」他說。
然而,這一夜,胤禛卻沒有睡,過了一陣子,他見我呼吸平穩,就將手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過了一會,卻悄然站起,出去了。只是他不知道,其實我並沒有睡著。
忽然發現,其實我對於胤禛所知甚少。
就像現在,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心情不好。
胤禛這幾天很少露面,來了,也只是坐下來,看看我,然後就匆匆的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康熙去塞外有一段日子了,朝廷的重心也轉移到了塞外,那麼,胤禛在忙碌些什麼呢?為什麼他每每看我的目光,那樣奇怪?
已經有幾天了,似乎就是那天之後,他對我,一直是這樣怪怪的。
每天來了,就這麼看著我,目光迷戀卻憂傷,而我每每一靠近他,他卻又如同受驚了一般,雖然不動,我卻能夠感覺到,他的心在有意無意的閃躲著我。
這大約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吧,我們太容易被感情傷害,永遠也學不會洒脫和冷漠。
我不知道胤禛想要怎樣,只是,我並不想讓自己卑微的去企求什麼,於是,我選擇了沉默,他不說話,我也不開口,他不靠近,我也不會多走一步。
日子有些沉悶的走到七月,一天,毫無預兆的正午,他幾乎是跑進了屋子。
我知道他一貫畏懼暑氣,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走動,不免嚇了一跳。來不及問他怎麼了,就被他猛的抱住。
吻,他的吻幾乎是鋪天蓋地的將我席捲,掠奪我的意識,讓我無可逃避,甚至無法呼吸。
「我要你,我只要你,錯了又能怎樣?」在身上雪白的衣裙落地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他這樣說,有一種毀天滅地的決絕。
再後來,一切似乎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他很少出門,大多的日子就伴在我身邊。
因為仍舊有些生氣,開始的時候我很少理他,也不回答他的話,於是,他就想盡辦法逗我說話,甚至弄來了皮影,一個人擺弄,逗我開心。
我不知道,一個看起來那麼冷漠的男人,能夠為一個女人做這樣多的事情,也許就是我骨子裡的知足常樂吧,讓我原諒他。
我們的足跡依舊在竹子院里,後來我才知道,整個竹子院是在一個小島上的,只有橋與外界相通,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我們在竹林里畫畫、讀書,也在竹林里捉迷藏。我很會躲藏,常常會讓胤禛找上一個時辰,而他總是不知道該往何處藏身,總是輕易被我發現。
玩累了,就坐在地上,彼此依靠著仰望天空。
我想,竹子院外面的天空,一定更藍更美,只是每每一動念頭,胤禛總是會忽然緊緊抱住我,阻止我繼續想下去。
我知道日子不會永遠這樣下去,但是,這一刻,我覺得幸福,這也就足夠了。
胤禛從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兄弟們,但是我卻已經知道了,他有一個弟弟叫做胤祥,因為總有人會悄悄向他講述胤祥的情況,他們都叫他十三爺。
胤禛不知道,很多次,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不是我有意要偷聽什麼,只是,我的步子很輕,而我又太經常一個人在竹林間穿行了。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胤祥病了,病得很重,甚至經常昏迷。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很怕聽到胤祥的名字,每次聽到,頭總是會痛,一次甚於一次。因為太痛,我的人整個也不能移動,只能蹲在原地,咬牙忍受著。
有些時候,有些人和事情,是會忽然出現或發生的。
那天,我在竹林中昏倒,因為又不小心聽見了我不能聽見的名字。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自己的房間中了,胤禛守在床邊,眼睛紅紅的,布滿血絲,臉上,卻掛著笑容,一種掩飾不住的喜悅,在他的眼角眉梢。
「你怎麼了?」我奇怪的問,聲音有些沙啞。
「沒什麼,你覺得怎麼樣?」他有些傻氣的笑,弄得我也很想笑,總覺得他還是適合那種冷漠而高傲的神情,如同眼前這般,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沒什麼,你幹麼笑得這麼奇怪?」我說著,一邊猛的坐起身來。
「你慢點!」他臉色變得飛快,趕緊伸手來扶我。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到了自己身體最近的變化,猛的拉住他,問「我是不是懷孕了?」
胤禛笑了,很溫和,然後將手輕輕貼在我的腹部,輕聲說:「別這麼一驚一炸的,你會嚇壞他。」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前發黑,身邊的胤禛的影子忽然模糊起來,似乎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這時也正將手貼在我的肚子上,然後傻笑著說,「寶寶踢我呢!」
無力的仰倒在床上,聽著身邊蹬蹬的腳步聲亂成一團,然後,是苦苦的葯湯灌了進來。
我想,這個孩子來的並不是時候,只是,卻竟然就這樣的來到了我的生活中,讓我完全措手不及。
「你想要他嗎?」再醒來,我問胤禛,然後看著他臉猛然變色。
「你不想要他?」胤禛反問我,語氣平靜,卻含著讓人顫慄的冰冷。
「我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個好額娘。」我沒想到他的反應這樣大,這個孩子來得意外,不過我也沒有扼殺他的打算,只是,要我接受他的存在,也需要時間。
「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人天生懂得怎麼做人家額娘,你只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就好了。」胤禛鬆了口氣般,將我抱在懷中,手輕輕放在我的腹部,非常愛憐的撫摩著,彷彿孩子已經在他眼前了一般。
「你還沒有子嗣嗎?」我問,他三十多歲了,沒道理沒有孩子呀,怎麼一副沒見過孩子的樣子。
「有一個兒子。」胤禛皺了皺眉,不大樂意提起似的。
這次卻輪到我皺眉了,他從來沒告訴過我,他究竟有幾個老婆、幾個孩子,原本我也一直想知道這些。只是,今天,在這個時候聽他說起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的時候,我心裡還痛了,他已經有了兒子,有了很多妻子,那麼,我是什麼人,我是他的誰?
「那,我生個女兒好了。」我說,有些說不出的生氣在其中。
「曉曉,我們會有女兒,有好多孩子,不過這次,我想你給我生個兒子。」胤禛的吻輕柔的落在我的發間,語氣卻很堅定。
「兒子多了要爭家產的。」他的語氣讓我有些好笑,生男生女怎麼是我們說了算的呢,外一是女兒,他恐怕要失望了。
「爭家產?」胤禛手鬆開一些,把我拉到眼前,看我還沒來得及藏起來的笑,半晌卻正色說:「如果真的是男孩,我保證,我有的一切,將來都只屬於他。」
我的心柔軟的沉浸在了他這句話帶給我的震撼中,我不知道他究竟擁有什麼,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對什麼人說過類似的話,更不知道將來他會不會對別人這樣說。我只知道,這一刻,在我身份不明的時候,他承諾給了我的孩子將來,讓我少了份顧及。
「你只要不讓他被人欺負就好了。」我感動,嘴裡卻這樣說著。
「曉曉,這個孩子會是我最寶貴的,沒人能欺負他,這個,我也跟你保證。」胤禛說。
「你今天保證的事情可真多,」我笑了,藉此藏起心中的不安,真的,他的保證,竟忽然讓我不安起來,「那要是女兒呢?」
「也是我最寶貴的,因為是你生的,對我一樣重要。」胤禛說著,同時將我放平躺在床上,輾轉纏綿的吻隨即而至。
「別傷到孩子。」我只來得及叮囑他這個。
「我知道,不會。」他喃呢的回答我。
那天之後,胤禛忙碌了一陣子,經常半夜才回來,或是早早睡下,卻在半夜出去。
我不多問,因為我實在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這個孩子磨人得很,超過我的想象和承受,在二三個月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偷偷找來葯,狠心打掉他。
不過我猜胤禛大約察覺到了我的想法,看我看得異常的緊,每天也不再如前陣子般的忙碌,而且脾氣好的驚人,我幾次吃過東西,難以忍受吐在了他身上,他也不惱,整天只是笑著,在我面前陪著小心。
吐過幾個月後,我精神好了起來,不生病,也不再頭痛,身子也硬朗了起來,每天總是很難坐在屋子裡,只喜歡四處都動。
「我們出去散步吧。」午後,以前這個時候,胤禛總是要歇午覺的,原本我也喜歡睡覺,可這個孩子卻不喜歡,要是勉強躺下,一定會折騰我,只有在外面走才舒坦。
「你不累嗎?」胤禛笑問我,卻看向我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肯定是不累了,也不用他走路。」我回答。
「我是問你。」胤禛趕緊抬頭看我。
「現在肯定是不累,一會不知道。」我回答,然後拉著他就往外走。
徒步丈量竹子院的面積,這項工作到了後來一天要進行幾次,一次至少一圈半。
「曉曉,你知道我最後悔什麼事嗎?」一天,胤禛一本正經的對我說。
「讓我懷了這個折騰人的壞孩子。」我一手挽著他,一手支在腰上。
「不是,是建了這麼大的園子。」胤禛回答我。
「哈……」我撐不住,笑倒。
「小心,別笑得太厲害。」胤禛忙摟住我,穩定我的身子。
「賊喊捉賊,」我不滿的瞪他,說笑話的最高境界是別人好笑而自己不笑,看來他完全達到標準了。
「曉曉,你最近變了很多。」晚上,胤禛忽然說。
「有嗎?我沒覺得。」我坐在梳妝台前,費力的弄自己的頭髮,頭油太多,粘成一片了,怎麼非要梳得這樣複雜。「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問他。
「別動」,胤禛看不下去,過來幫我拔掉了後面的釵子,停了會說:「和我最初認識你的時候差不多了。」
「那,你喜歡那時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我問。
「這——這不能比較的。」胤禛拉了椅子坐下,圈我在懷中。
「怎麼不能比較?」我皺眉。
「那時候我對你,充其量是不討厭,怎麼和現在比?」他將臉貼到我的臉上,磨蹭著和我一同照著鏡子。
「那現在呢?」我歪頭,一定要打破砂鍋。
「現在——」他故意不說,只拖長了音,趁我不被,偷襲我的嘴唇。
「快說,不然罰你去睡書房。」我故意掐起腰,做彪悍狀。
「好大的膽子,看來不教訓是不行了,」他大笑,猛然抱起我,卻又輕輕把我放在床上,然後整個人趴在我身邊,頭靠在我的肩上。「現在,你就是我的空氣,我的水,一日一時,也不能離開。」
饒是我臉皮夠厚,這時也紅了起來,抬起手臂抱住他,我說:「還說我變了,我看你也變了,什麼肉麻的話都說的出來。」
他卻支起頭,牢牢的看著我,說:「我不說肉麻的話,我從來只說真心話。」
我笑,支起頭,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卻立即招來了他火熱的回應,無處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