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雲千闕和藺容大刺刺的去往了昭國，理由也光明正大——天下開戰，三十年互不侵犯條約自動作廢，身為兩國分別扣押的質子，也該回自己的國家了。

只是戰爭暫時圍繞著周邊國家，還沒有進展成為宸國和昭國兩個大國間的針鋒對抗，所以質子的『用途』也就沒有體現出來。

昭帝為內亂搞的焦頭爛額，戶部大人死後，國家財物全部被他一人掌握，不合理的財物規劃，以及軍費的增長，使得國庫資產銳減，為了保重國庫，昭帝增加的賦稅，戰亂頻繁中再加重稅收，難免引得民生怨懟不滿。

而這些聲音，正是那些意圖奪位人的武器，翊王藺旻、泫王藺承淵，乃至是藺懷，都利用這些不滿的聲音，化為自己的勢力和支持，逼迫昭帝退位。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然而水滴往往不能了解載起的舟的全部，可浮起的舟，卻在不停的研究流水的走向，利用水的流向。

藺旻他們的動作再隱蔽，也能從朝堂上眾位臣子的態度中看出來，昭帝還妄想著戶部大人不在，整個昭國沒人敢再違逆他，誰知道戶部大人死後，這樣的人反而更多了。

每天暴躁的處理這些還不夠，另一邊栩國的戰場，『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還不到劍指宸國的時候，哪裡有功夫去管那位宸國質子，燕王秦燕？

至於宸帝這邊……泫王世子可是他的親兒子，怎麼也不可能下手。

這就導致了，當初設立互不侵犯條約，為了牽制彼此間所留下的質子，成了多此一舉的廢牌。

藺容和雲千闕的回歸，一舉驚醒了眾人，才發覺，原來天下亂了之後，這些個質子反而安全了，加入了這位清冷絕然，又卜算天下，算無遺策的泫王世子，他究竟是選擇幫助自己的『父母』泫王夫婦呢？還是和藺懷一樣……也要一爭昭帝之位！

穎都的空氣彷彿都帶著緊張的味道。

眾人回憶著泫王世子在為質之前，為昭國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都開始覺得泫王世子的回歸，會對當前局勢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可讓眾人驚掉下巴的是，藺容和雲千闕這兩位重要角色，卻施施然的去了郗道遠的府上探親。

雲千闕知道，以藺容在昭國的影響力，若他們從在一開始就大搖大擺的回來，路上少不得會遭到刺殺，藺容的武功已經逐漸恢復他原來的水平，那些襲擊他是不放在眼裡，但若是因此分散了那些人手下的勢力，減輕了昭帝應對的壓力，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在回來之前，藺容還專門派人在穎都多搞了幾件大事，讓有關昭帝的帝位之爭，更為嚴峻了，自己則悠悠哉哉，到了臨近穎都城的時候，才放出消息說自己回來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藺旻、藺懷想要臨時找殺手去刺殺都找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回來，已經準備好在他們進宮拜見昭帝，或是回泫王府面見泫王夫婦的時候，去下馬威了，結果……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郗道遠看到自家外甥女也是又驚又喜，喜的是外甥女去了一趟宸國安然無恙，還有了寶寶，驚的是，這個時候，這倆人去哪不好？偏偏回昭國。

「你們啊，怎麼想要回來了，太危險了！」郗道遠不會沖寶貝外甥女發火，只是怒視著藺容：「如今陛下身體日趨衰弱，為了加快實現天下一統的腳步，不顧民怨，更沒有立太子的意思，而眾位皇子皇孫也等不下去，爭鬥愈發激烈，你們這時候回來，簡直就是他們的活靶子！」

「舅舅……」

「你閉嘴！趕緊趁回來的消息還沒傳進宮裡，隨便躲別國哪裡都好，我看晉國就可以。」

雲千闕眨巴著眼睛，想要舅舅冷靜下來，聽聽他們的理由，沒想到郗道遠連珠炮般的，完全不給她插話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郗道遠說完了，雲千闕連忙倒了杯涼茶給他：「舅舅，說渴了吧。」

郗道遠：「……」他是說累了，可看這反應，是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啊。

雲千闕笑眯眯道：「舅舅別擔，我們回來有我們的道理，如今幾乎到處都在打仗，除非天下平定，哪裡有絕對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有，我也不能只顧自己的安全，眼睜睜看著舅舅被困在危險的地方？」

「我回昭國的事，我爹爹娘親都同意了，娘親都慣著我，舅舅也就別惱了，何況阿容已經在第一時間向昭帝遞了宣見的帖子，現在走也來不及了。」

郗道遠呆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什麼？信息量太大以至於他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什麼！你娘親？」

就在這時，府內傳來稟告，說宮裡派人前來請泫王世子和世子妃入宮一敘。

「舅舅你慢慢反應，我們就先走啦！」

突然聽說死了多年的小妹竟然還活著，郗道遠好不容易接受，正想仔細問問經過，可宮裡的邀請，不可能推掉，只能再三囑咐雲千闕小心行事。

皇宮裡，昭帝的臉色如化不開的濃雲般深沉，不光其他人想不通，連他也不明白，藺容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同時邀請入宮的，還有另一名質子秦燕，他本來在被窩裡和美人玩耍，突然被昭帝揪出來，整個人都是懵的，難道說昭帝終於想起來他的作用，打算斬下他的腦袋，祭旗威拭宸國嗎？

可幹嘛入宮啊……盯著眼前看起來精緻可口的飯菜，和坐得整整齊齊的昭帝的兒孫，秦燕一臉懵比，難道昭帝還好心的給他準備斷頭飯，順便讓自家的子孫後代一起給他送行？

但其實是昭帝沒辦法，他在收到藺容的信的同時，泫王夫婦和藺旻幾人也都紛紛趕來，告訴他藺容回來的事，並坦言藺容挑這個時間回國絕對沒安好心，說不定就是為了昭國的地位，宸帝也不像是會放質子好好歸國的樣子，藺容還可能是從宸國逃過來的云云。

……說藺容沒安好心，盯著帝位，這群人更是如此，都當寡人老眼昏花了嗎！

昭帝心中冷笑，這群人也像是不見著藺容就不走的樣子，索性都留下來擺宴，算是對藺容歸國的歡迎。

而昭國的質子都回來了，也是該討論宸國質子的去留問題了。

藺容攜雲千闕進宮的時候，對面前的陣仗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樣子，一貫的白玉面具下藏著淺淡笑意，仔細的扶著雲千闕入座：「陛下，莫怪微臣不能好好行禮，委實是內人懷了身孕，不方便而已。」

昭帝道：「無妨，原來世子妃也有了身子。」

聲音威嚴，只是比之先前，氣息更為虛浮，雲千闕抬眼望向昭帝，不知是更為年邁還是國事繁重的緣故，昭帝看上去也更加滄桑了。

但是那雙日趨渾濁的眸子里，偶爾閃過的仍然是陰狠偏執的光。

雲千闕暗暗一嘆，不禁又想起了戶部大人，那位大人是束縛昭帝的韁繩，一直不讓昭帝往瘋狂的路上撒歡奔騰，果然在他消失，昭帝就為所欲為，不顧一切了。

真可惜，戶部大人的信念，和時光，不知在最後是敗給了哪個。

畢竟他曾是雙寒的恩師，既然回來了，改天也得去拜訪一趟。

「也？」藺容挑眉，望向在座的其他人：「不知是哪位王爺家也有了喜事。」

藺旻得意洋洋的睨過去：「當然是我家嫣然，已經懷胎八個月了，本王的世子很快就能出來，看泫王世子妃的肚子，要生出來，還早得很呢。」

藺容和雲千闕雙雙無語，孩子來到的時間又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有什麼好比的，這傢伙是白痴嗎？

「嫣然，莫非是當初芳名滿穎都的蘇嫣然小姐？」雲千闕眨巴著眼睛問道。

藺旻早早跟蘇嫣然有一腿，甚至進了翊王府，她是知道的，只是什麼時候連孩子都有了，還是能光明正大炫耀出來的？

雲霓裳呢？唐蕊呢？都沒把蘇嫣然給斗下去，這戰鬥力也太渣了吧。

她果然是離開穎都太久了，這些基本的人事，都已經變遷得她不熟悉了。

而且隨著月份增大，藺容也不許她長時間看收集來的情報了，關於穎都的內容她還沒看到，猛然面對，倒是讓她有了些許不適應。

看出她在煩惱糾結什麼，藺容好笑的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長時間看東西，太累了，你懷著孩子得更注意身體，這裡萬事有我，不用操心，若你實在想知道，從明天開始，我念給你聽，可好？」

湊到耳畔的嗓音低沉優雅，氤氳開了熱氣，醺得耳尖痒痒的，輕哄的話語把雲千闕撩得心裡蘇蘇軟軟，一方面沉浸在藺容的溫柔和無微不至中，另一方面又難免暗恨自己，成了孕婦之後，腦子果然是愈發迷糊不好使了，這樣都能被撩，對這傢伙的抵抗力呢！

「兩位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藺懷緊盯著兩人的互動，攥著酒杯的手不由更用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