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陸家從住進法霞飛路后一直傳聞不斷，住在他們家隔壁的人家常常走街的講著昨天陸家又發生了什麼事。菜行里來買菜的人說得最多的也是陸家的事，從陸家九夫人被陸老爺子用皮鞭抽，到陸家各種吵人的聲響，楚萱已經沒了最開始的好奇心。
楚萱一直不敢放鬆了神經，她覺得王雪琴可不是一個讓人能掉以輕心的傢伙，指不定在哪等著報復她呢。楚萱一直小心翼翼的，連杜飛那些混幫派的朋友，楚萱都會時不時的給些小恩小惠。
杜飛放學回來臉臭臭的，那個自大的陸家大少爺，真是缺心眼。
「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你不是說你們今天去打把場嗎？」楚萱見杜飛拉著一張臉回來，擔憂的問著。
「娘，那個陸家的人，真是找揍。」杜飛磨著牙，真好笑，居然說讓自己以後跟著他混，還說不跟著他，就揍人。就那位陸大少那兩下子，還打人？
「你打他了？」楚萱心裡雖知陸爾豪打死也活該，可現在真惹是打出了毛病，陸家還不得來鬧事。
「沒，我嫌手臟，不過他若是惹毛我了，哼！！！」杜飛哼了幾聲，拿著書包往後院走。
「那位陸家的少爺把杜飛惹到了。」汪子默看著帶著悶氣的杜飛，皺著眉。「他們到了上海居然學不會夾著尾巴做人，早晚有一天會吃了虧。」
「他家吃不吃虧跟我沒關係，若真是欺負了杜飛，我非弄得他們家家破人亡。」楚萱惡狠狠的說著，每個字咬的狠狠的。
汪子默為楚萱難得的語氣中帶著情緒而感到意外，盯著楚萱發著呆。楚萱輕敲了下桌子，轉頭看向新進來的客人。快要到年底了，人越來越多了，她要多種一些菜以應付今年的新春購物需求。想到過年，楚萱這會才反應過來，鋪子里除了今年後加入兩人外，其他人都跟了她很長時間了，這些人過年要不要回家看看？
等晚上吃飯時，楚萱正想問幾人過年時的打算，就聽著有人在拍店鋪的門。楚萱立刻心生疑惑，租界里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的營業時間，從來不會有人在關了門后再來，這人肯定不是熟人。小三很麻利的跑到二偷偷的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鋪子門口，觀察了一下后，小三跑了下來。「掌柜的，是一群男人，手裡還拿著傢伙。」
小三的話讓屋子裡的先是一愣，隨後都看向楚萱，楚萱咬著牙，雙眼冒火，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誰，肯定是魏光雄，王雪琴的姘夫。「汪子默，給巡捕房打電話，子旋你帶著其他人到後院去，老娘倒要看看，他們想要做什麼。」
楚萱在鋪子里正在安排，拍門的聲音越來越大。楚萱沒自大到她能檔下所有人，但是看向留在身邊的杜飛，「怕嗎？」
「不怕。」杜飛一臉嚴肅的看著被敲著的門。「娘，我去開門。」
楚萱點頭。鋪子里沒有一點兒存貨，四處堆著的全是貨架。門打開后，門外的人推了杜飛一把，杜飛去站定沒動一絲，嘲笑了一聲后，才緩步回到楚萱身邊。進來的幾人打眼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最後一個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把鋪子打量了一番后才走進來。
楚萱在男人打量著鋪子的同時也打量著男人，這人看起來絕對不像是魏光雄那類的小混混。
「在下姓杜，一直聽聞租界里有一家很別樣的菜行，杜某倒有些好奇，今日進來一看，似乎沒看出什麼不同來。」中年男人笑著不請自坐的坐到了楚萱對面。
姓杜？楚萱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很有氣度的男人，「恕我眼拙，您可是中匯銀行的杜老闆？」
「不才，正是在下。」杜月笙臉帶笑的應，「今天是來跟楚老闆談筆買賣，若是驚了楚老闆還請見諒。」
楚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防備感卻一直沒有減退，打發了杜飛去請汪子默到前院來，「讓杜老闆見笑了，談生意可不是我這婦道人家做的。」
「不，這事還真的只能請楚老闆親應，」杜月笙雖然沒阻止杜飛退下去，但是可以看出杜月笙眼裡有著勢在必得，「我是要訂下明后兩天的菜，這事管家來談是可以的，但我聽聞楚老闆是菜界西施，想要一睹芳容。」
杜月笙的目的真的像他說的那麼簡單嗎？楚萱在心裡暗自皺眉，杜月笙是上海地界的老大，如果不是有什麼大事，他會親自出馬？「杜老闆，小店做的是小門生意，你一下子斷了我兩天的貨，如果跟常來的客人解釋。」楚萱本能的要拒絕。
杜月笙真的來訂菜嗎？其實是這幾天家裡的三太太常帶著人到這裡轉，杜月笙懷疑其中有什麼問題，調查了一下發現這家老闆很有趣，沒有人見到這位老闆什麼時候出去上的貨，只是知道門一開就有新鮮的蔬菜。杜月笙這人有著社會大佬的通病，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事，他覺得這家菜行的老闆不是凡人。
兩人都在心裡猜測著對方，汪子默從後院進來，先向杜月笙施了禮，「杜老闆，店裡的經營由我負責，訂貨這樣的事杜老闆大可打發管家跑一趟。」汪子默覺得杜月笙的目的非常不純，巧妙的檔在楚萱的前面。
杜月笙眼底閃過什麼，但很快點頭。「不知楚老闆能不能賞面，到大上海小酌一杯。」
「真是抱歉，過用晚飯是我陪著兒子的時間，折了杜老闆的興質，我請汪子默代我請杜老闆，用度由我請。」楚萱的話剛落，汪子默便沖杜月笙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姐，不由我作陪。」汪子旋這會兒換了一身衣服，上身穿著紅色大風衣，□配著馬褲，腳踏皮靴。用現代人的審美來看，這套衣服要多俗有多俗，可放在三十年代的上海，這套衣服卻是流行的。杜月笙看到汪子旋的一瞬間眼前一亮，還沒等汪子默和楚萱反對，杜月笙已經走到梯前，「那真是杜某人的榮幸。」
汪子旋把手搭在杜月笙的手上，走出鋪子。楚萱攔下汪子默要追出去的腳步，拿了些錢放到汪子默的手裡，「注意子旋，杜月笙不簡單。」汪子默點頭，追了出去。
楚萱呆坐在椅子上，她有種預感，汪子旋不會再回來了。
汪子旋真的沒有再回來，不，準確來說是回來過又走了，成為杜月笙的四姨太。楚萱不知道要怎麼跟汪子旋說「給人做小，不是那麼容易的」。但汪子旋已經選擇了，楚萱只能選擇尊重。從汪子旋嫁人做小后，汪子默的情緒很低落。
楚萱本想借著過年給汪子默放幾天假，卻被拒絕了。大年三十晚上，鋪子里除了汪子默還在，其他夥計都回了家，楚萱早早的和杜飛在後院包起餃子。杜飛說著這一年在學校的表現，楚萱很認真的傾聽著。
傍晚時，汪子默正要關鋪子門，卻看到陸家八太太帶著女兒，身上背著一個小包袱往外走。汪子默愣了一瞬間，八太太怕是被攆出來了！汪子默又擔心起妹妹，子旋不會被人攆出門！
杜飛出來叫汪子默吃飯時，發現汪子默在門口往外看，杜飛看了一眼，也看到陸家的八太太，這大過年的，她們要去哪？
這位八太太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們似的，轉頭看向菜行，見鋪子還開門，八太太瞬間有了主意，她，可以住得離陸家近些，振華要是想接她們回去，也不用跑太遠。傅文佩絕對不會想到，陸振華沒有一點兒想要接回她們的想法，而她慢慢的也死了心，再也沒期盼過。八太太不會知道，她帶著女兒轉身的一瞬間居然改變了原來應有的命運。
楚萱被杜飛請到鋪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楚萱連忙側身，「杜飛，快點扶八夫人起來。就是過年，我也受不了你如此大禮。」
「請掌柜的收留幾天我們母女，我們真的別無去處，大過年的家家都關了門，我也是無路可走。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是我真的……我求求你。」
……這算什麼？楚萱無語。鋪子里很沉默，如果，如果不是陸依萍凍得打著噴嚏，楚萱絕對不會看到陸依萍穿得單薄。無奈的嘆氣，楚萱不是聖母，可她養了杜飛這麼多年，把杜飛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當年能體會一個當媽的心情，將心比心，楚瑩同意了。一過了年，他們就去找房子。
杜飛帶著文佩母女去了之前汪子旋住的房間，房間很大住兩人足夠。過了一會兒，杜飛又帶著煮好的餃子上來，「你們趁著熱乎吃點兒。我去弄些煤上來，睡前記得弄好，小心火。」
傅文佩連忙道謝，陸依萍轉著大眼不知想些什麼。杜飛對陸家的人沒什麼好感，印象讓他認為，陸家人都是九夫人那樣。又囑咐了幾句后，杜飛便下去吃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