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日子過得不算快，卻也不算慢，轉眼到了十五，出了十五，這年便算結束了。每天陸依萍都會尋著機會跟楚萱說說話，而且都是楚萱在說，陸依萍聽。十五算是年節里最後一天，鋪子里早早就開始營業，圖買新鮮的菜，早早的外面就排起了長隊，哪怕到了這個季節菜價漲得很高，買菜的人也沒見少。
初七，八店裡的小三和小四就回來了，另兩個人因為去年賺了錢，今年決定去學校上學。楚萱很讚賞的一人又給了一些錢，讓兩人感激得不停的道謝。菜行里少人，可楚萱就沒想過要把傅文佩母女留下。楚萱覺得這兩人總會成為炸彈的，還是不留的好。許是因為今天是十五，來買菜的人特別的多，杜飛沒出去玩，在鋪子里幫忙。
幾人一直忙到過了十點，人才少了起來，菜也沒剩多少。「杜飛，去後院給我拿個筐來，今兒個咱也早點關門，一會兒給你們做湯圓。」
杜飛跑得很快，沒一會兒拿著筐進來，楚萱把剩下的零星的菜撿到筐里。陸依萍見鋪子門關上了，也跑出來幫忙，陸依萍現在很有眼色，干起活來也像是那麼回事，就是不大講話。楚萱沒問過，陸依萍性格大變，是她母親應該關心的事。
十五吃湯圓的習俗，不知從哪個時代沿襲下來的。其實湯圓做起來很簡單，只要有大簸箕就可以，把包好的餡的，不成型的湯圓放到簸箕里，小三和小四不停的晃啊晃的。沒一會兒不成型的湯圓被滾成了圓形。楚萱的餡除了原來的帶著青絲玫瑰外，還有黑芝麻和花生的口味。葉飛喜歡吃黑芝麻的，楚萱喜歡吃花生的，而青絲玫瑰做出來是應景的。今年因為多了傅文佩母女，楚萱多做了一些。晚上吃時，把陸依萍吃得甜嘴麻舌的。
吃過飯，楚萱叫住要去洗碗的傅文佩，「姐姐，先別忙了，坐下我們說說話。」
傅文佩能猜出楚萱要說什麼，撲通一下給楚萱跪下，「掌柜的，我們母女真的是無路可走，無處可去。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做的除了給人洗洗衣服外，再無其他，求求掌柜的，收留我們。我一定好好乾，我不求你給工錢，只要給我們母女一口飯吃，一個息身之地就行。」說完傅文佩就要給楚萱磕頭。
楚萱眼急手快的攔了下來，「你這是何苦，我這小門小戶的，當不得如此。姐姐，你當知為人要守信，當初讓你們進來，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你這樣，真的讓我很為難的。」
傅文佩沒忘記當初楚萱說了什麼，可她以為求一求掌柜的，掌柜的心一軟就能……
「媽，我們去尋房子。楚姨，我們不會讓您為難的。我看楚姨這裡少個人手，楚姨能不能讓我媽過來做個零活，掙些錢？」很少說話的陸依萍開了口。
「依萍！」傅文佩其實是不想離開法租界，不想離開陸家太遠，她怎麼可能對陸振華斷了念頭。陸依萍的話讓傅文佩很不滿。
「媽，你還看不清嗎？爸，他不要我們了。不會來接你了，你斷了念頭！找份工，等我畢業以後，我就找工作養你。以後我們不要再找那裡要錢了，我們要活得有尊嚴些，打擊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我們要活得更好。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靠他們？為什麼一定要等著被他們接回去，為什麼不讓他們需要我們，而求著我們？」陸依萍大叫著，想把媽媽叫醒。
可傅文佩卻只聽進去了最後一句。
楚萱倒是對陸依萍露出讚賞的表情，陸依萍這時看起來還算是正常的。「行了，你明天去找房子，等穩定下來后，姐姐再來我這尋個活計。」
陸依萍跪下來給楚萱磕了個頭，「謝謝楚姨大恩。」
汪子默一直在一邊站著，小三和小四對陸家沒好感，連帶著這幾天對這對母女也沒什麼好臉色，這會算是弄明白是怎麼事後，兩人也不好再給臉色看，麻利的收著桌子。杜飛看了一會兒搖頭，不知是對誰。
說完了這話，楚萱讓大家早些休息，便帶著杜飛進了後院。
轉天陸依萍便陪著媽媽出去尋了處住處，從楚萱的鋪子里搬了出去。過了幾天安頓好后，便到楚萱這裡想尋個活計，楚萱也沒為難，讓傅文佩給幾人做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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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傅文佩在楚萱的鋪子里幹了四年，陸依萍女高畢業，眼看著要去讀大學。學費不是問題，母女兩人省心減用的，存下了不少錢。傅文佩卻覺得這件應該讓那邊的人知道，讓陸依萍去送信。陸依萍卻不願意過去，她這些年學得東西多了，也對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對陸家沒有什麼感情，但母親卻心心念念著那邊的人。媽媽也不想想，如果那邊惦記著她們，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都沒有人找他們？
楚萱對母女兩人在廚房裡談論的內容一點兒都不關心，杜飛去申報工作，這是讓楚萱最為擔心的事。
這麼多年，汪子默還是守在楚萱的身邊，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楚萱幾次給汪子默介紹個對象，可是都被汪子默拒絕了。這次杜飛去申報讀書，汪子默在中間出了不少力，連杜月笙都找過。楚萱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去說，最後無奈的同意，只是提醒著杜飛離那個陸爾豪遠一些。
杜飛點頭，他看陸爾豪很不順眼的，怎麼可能跟他走得近。
楚萱以為，陸依萍去讀大學，劇情就會有所改變。沒想到陸依萍還是被媽媽逼著去見了陸家的人，還是挨了一頓鞭打回來。躺在血水裡，幸虧她發現的早，叫小三和小四拖了進來。看著一身是傷的陸依萍，楚萱氣不打一處來。讓汪子默撐著傘陪她去傅文佩那，她倒要問問傅文佩是女兒重要，還是她那個把她攆出來的陸老爺重要。
沒走幾步被杜飛攔了下來，「娘，你這麼衝出去算什麼事。這事我看你還是不要管，陸家是什麼人，娘又不是不知道。」
楚萱順了口氣，「倒是我沒了主意了。」楚萱真是一時被氣著了，忘記了陸家的事得躲著了。
「汪叔叔，您送我娘到後院，陪著我娘守著陸姑娘，我去請大夫。」杜飛拿著傘出去，拐個彎先去了傅文佩那邊。
推開門，杜飛看著傅文佩摸著一張虎皮，眼神超溫柔的。聽到門響，大概以為是依萍回來了，開口便是「你爸爸說什麼了？」
「說什麼了？給了依萍一身鞭子，佩姨，我敬你是知書打理的人，卻不想你連禽獸都不如，只管自己的心情，一點兒都不為子女考慮，陸家是依萍能去的地方嗎？」杜飛把順來的血衣扔到傅文佩的身上，「我看你連當媽都不配，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娘面前，我已經吩咐鋪子里的人，你敢再踏進去一步，我就會叫人把你腿打斷。」杜飛說完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杜飛轉頭看向傅文佩，「你就抱著那張虎皮過一輩子！」
傅文佩被嚇到了，手裡捏著血衣，這是依萍的？鞭子？什麼鞭子？依萍，依萍怎麼了？傅文佩爬著往外追去。
大夫很快被請來，給陸依萍看著傷，大夫一邊開方子，一邊說著作孽啊，居然有人下這麼狠的手。
杜飛握著拳，嘎嘎的做響。前面鋪子傳來的拍門聲，小三和小四守著鋪子，看來人是傅文佩便冷嘲熱嘲的將人哄了出去，找人，去找陸家要啊！別在這兒裝慈母。傅文佩被雨淋得透心涼，這會兒聽著小三和小四的話，也沒聽出話中有話，爬起來要往陸家去，可沒走幾步，傅文佩又折了回來，往她租的房子走。依萍不會有事的，一定會回去的。
楚萱給陸依萍熬藥，一邊熬一邊嘆氣，陸依萍是個好孩子，可教的孩子。這幾年，楚萱注意著陸依萍的成長，能感覺到這個陸依萍和那個一身是刺的陸依萍是不一樣的。只可惜陸依萍沒攤上一個好媽。
汪子默走了過來，「你進去陪依萍，她是個女孩子，遇到這事，醒來總是會想不開的。臉上還有傷，也不知能不能消，葯我來看著就好。」
楚萱嘆了口氣，站起身子，出了廚房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陸依萍還在澀澀發抖，卻不見醒來。楚萱小心的給陸依萍穿上件衣服，心裡想著等陸依萍醒來，一定要問問她以後是想回家，還是留下來。若是留下來，她定要護這個孩子安全。想來陸依萍的性子之所以會有電視里那種，肯定是傅文佩造成的。
汪子默很快把葯熬好端了進來，「還沒醒嗎？」
楚萱搖了搖頭，「估計要等燒退了才能醒過來。你去睡！明天你還要看鋪子。」
汪子默沒有反對，他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不如早點兒去睡，明天好讓楚萱不用忙鋪子的事。
換了衣服，洗了熱水澡的杜飛走了進來，「娘，我決定，明天把陸家的報到報紙上，讓全上海的人知道陸家是什麼個東西，居然鞭打人，真是沒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