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瘟疫
時光如梭,白駒過隙,轉眼間年關將近,無論是達官貴人的府邸,還是尋常百姓的瓦房,都開始張燈結綵,連空氣中都隱隱流露出一股年味兒來。
獨屬於過年的紅色似乎沖淡了這寒冬臘月中蕭瑟之意,整個京城都瀰漫著期待的氛圍。過年其實對於達官顯貴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但卻是這寒冬中難得的消遣。而勤勤懇懇幹了一年的百姓們則更為期待這一年一度的輕鬆時光,同時也期盼著新的一年能被神明憐憫賜福。
十分應景的,除夕這一天一早天上便飄起了鵝毛大雪,純白的雪花飄飄洒洒又隨意散漫的灑向人間,這雪紛紛揚揚地下著,不緊不慢,忽大忽小,卻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冷然和純真。
暮色將近,夕陽毫無溫度的橙色餘暉灑在純白的雪上,映襯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更為美麗。慕容玄毅終於結束了宮中的種種事務,一出宮門就看到這樣的一副美景,他心下一動,只覺得似乎很久沒有和柳花溟一起賞雪了。這麼想著,慕容玄毅便揚了馬鞭,也顧不上披上大麾,只想一刻不停地趕回太子府去,好和柳花溟同賞這夕陽映雪的美景。
只是慕容玄毅剛到太子府門前,方一下馬還未進府就遇到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本來是急匆匆要進府,見到慕容玄毅,他的眼中立刻露出驚喜的光芒,連行禮都顧不上,直接湊上來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渝城出事了,是瘟疫!」
慕容玄毅此時也顧不上什麼賞雪了,臉色一凝,看向眼前風塵僕僕的下屬:「去書房說。」那人連忙點頭跟上。
書房
慕容玄毅抬手示意自己的屬下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那人道了聲謝就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他一路不眠不休地從渝城趕過來,只餓得很了才啃上一口懷裡的乾糧,此時嗓子也是疼得厲害。
看他放下茶杯,慕容玄毅才問道:「具體情況如何?」
那人連忙將自己所知的全部道來:「今年冬天到得格外早,又格外嚴寒,各個城池都有不少流浪者凍餓而死。很多窮苦人家買不起炭,又吃不到什麼有油水的東西,日子也很艱難。不過不少官府都會發一些禦寒的衣物給窮人,當地好心的富商也會設立粥棚救濟一些窮人,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是渝城的官府不僅沒有發下禦寒衣物,還要強制徵收徭役,說是渝城的山上發現了不少炭,想趁著嚴寒開採出來,好讓官府狠狠撈上一筆錢財。」
慕容玄毅微微皺眉:「這種天氣徵收徭役怕是要死人。」
那人連連點頭接著說道:「渝城那些被官府衙役強制拉出去采炭的人大多是窮苦出身,餓著肚子,穿得也單薄,還要在山上做苦力,身體不是太強壯的很快就倒下去了,可是渝城官府不僅不給這些人請大夫,反而把他們扔在風口自生自滅,很快這些人就沒了聲息。屍體越堆越多,又沒人料理,很快就生了瘟疫,有得了風聲偷偷去帶家人屍體回去入殮的就染了瘟疫。窮人大多是沒錢看病的,得了瘟疫的大多以為自己只是風寒,挺一挺就過去了,因此這瘟疫越傳越廣,一開始卻根本沒人發現。等到渝城的官府發現這回事,瘟疫已經徹底傳開了,根本沒有辦法控制。」
慕容玄毅沉著聲音:「渝城官府是怎麼處理的?」
那人隱隱露出一點怒色:「那個渝城知府早就帶著親眷跑了,一些得了消息的富人也都跑了,但是剩下的大多數人都被關在了城裡。渝城知府怕瘟疫傳出來,臨走前下令封鎖城門,要把渝城三十萬人活活埋葬在那裡。屬下也是因為發現渝城突然閉城才察覺不對,前去打探消息的。」
慕容玄毅臉上也有了怒色:「誰給他的膽子?!瘟疫爆發多久了?」
那人連忙回答道:「具體瘟疫爆發時間屬下還不清楚,但是渝城緊閉城門的第一天屬下就前去查探消息了,查探消息用了半天時間。渝城與京城距離甚遠,屬下慚愧,趕過來花了三天三夜。」
渝城距離京城有幾百里,三天時間趕到說明他一定是不眠不休趕來的,慕容玄毅臉色稍緩:「辛苦了,情況我都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說著,慕容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輕嘆一聲:「這雪如此大,只怕渝城又要有不少人撐不過今夜。被遺棄在緊閉的城門裡,沒有食物,身染惡疾,這樣下去遲早要出更大的亂子。」
說罷,慕容玄毅也顧不上去見柳花溟了,差了吳總管去給柳花溟傳信就急急忙忙又往宮裡趕去,他得把這件事稟告給皇帝,好早做安排。
望月閣
柳花溟聽完吳總管的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說了一句:「勞煩吳總管過來一趟了。」
吳總管自然連連表示不麻煩,然後便離開了。
柳花溟卻是望著窗外的大雪陷入了沉思,一言不發。
而剛剛也聽見了吳總管的話的雨琴等人,心情也有些沉重,一時間整個房間陷入了令人沉重的靜謐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柳花溟一聲極輕的嘆息打破了這種沉默:「原本聽說渝城是個山靈水秀的地方,還以為有機會能去見識一番呢。沒想到那裡很快就要變成人間煉獄了。」
雨蘭試探地搭話:「娘娘,只要朝廷派人去打開渝城的城門,再把宮裡的御醫都派過去,渝城應該會好起來吧。除了已經死了那些人,剩下的人應該都能得救吧。」
柳花溟仍舊是嘆息:「被遺棄的憤怒,身染惡疾的絕望,認識的人接連死去,變成這世上唯一的孤魂野鬼,食不果腹,衣不覆體,人性很快就會走向極端。」
雨蘭有些聽不懂柳花溟的話,正想再問的時候雨琴卻有些顫顫巍巍地開口了:「娘娘,您,您是說,人、相、食?」
那三個字,雨琴每說一個就要打一個哆嗦,說完的時候雨琴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
柳花溟卻點點頭:「渝城應該沒有多少存糧,如今已經是被圍困的第四天了,再加上朝廷的救援趕過去需要的時間。我只擔心,病死的人無論是被吃掉,被扔在一邊,還是被家人放在身邊,都會成為這場瘟疫愈演愈烈的幫凶。」
雨蘭哆嗦著嘴唇,臉都嚇白了:「吃,吃掉?太,太可怕了,我餓死也不可能去吃,吃……」說著雨蘭乾嘔一聲,也顧不上和柳花溟打招呼就沖了出去。
柳花溟也沒在意,對著窗外的雪兀自思考了一會兒,吩咐道:「香冬,你去把我所有的醫書都搬過來。」香冬應聲下去了。
而就在柳花溟反覆翻閱醫書,尋找瘟疫的治療方法時,正有一場陰謀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圍繞著她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