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被捂住嘴的下一秒萬語反手伸到後面一把抓住來人的頭髮，剛打算等他吃痛來個過肩摔，聽到了他的呼吸聲卻停住了手。

「你是多用力啊......」皈千言放開她。後腦勺的頭髮都被揪掉了吧。

萬語轉身推了他一把，「你死去吧，想嚇死我啊......」她的確很用力，抓掉了皈千言好幾根銀髮。皈千言揉揉頭髮，打量了一下房間。「你就住普通的大床房啊？我以為怎麼得都會給你包個豪華間......哎，你戒指呢？」

萬語轉身去拿過桌子上的卸妝水卸妝，「你想什麼呢？我們劇組經費不是很多。我暫時......不要片酬了，你會生氣嗎？」她從衣服里拿出戒指盒子，把對戒戴上。

「啊？不會啊......不過為什麼？」皈千言坐在萬語的床上把從家裡拿過來的辛普森娃娃擺放好。萬語猛撲上去抱住娃娃。

「因為現在我想讓導演把心思都放在製作電影上。如果片子賺錢了，再跟他談片酬的事......因為我覺得他還挺難的。這個劇本我看得出來，籌劃好久了，易沖說籌劃了三年，最近才敲定了我和彭非洋......」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很臟，萬語問皈千言：「你怎麼有心思來這裡的了？我現在要去洗個澡，別讓別人發現你在這裡啊。」

「好。」皈千言看著萬語要進了浴室。自己則躺在萬語的床上，呼吸著萬語的味道。他非常喜歡萬語身上的一種甜甜的糖果味，剛認識她的時候，覺得這麼味道很膩，現在卻特別喜歡。

在淋浴間沖水的時候，身上的泥水順著清水往下流，還有紅色色素血，萬語把水量開到最大，使勁沖水，聲音很大，幾乎聽不到外面皈千言在幹什麼。

皈千言正在拿著萬語的手機刷論壇。突然房門外有人敲門。

他連忙放下手機。

「萬語你在嗎？」

是彭非洋的聲音。

皈千言皺眉。

這是浴室的門也開了，萬語裹著浴巾擦著滴水的頭髮出來，看著皈千言做了個「有人敲門？」的口型。皈千言點點頭，萬語清了清嗓子。「誰啊？」

「萬語，是我。」彭非洋在外面說。

「我要休息了，小洋，有什麼明天————操......明天再說吧......」萬語伸手擰著上來一把抱住自己的皈千言，嚇得她渾身一僵。皈千言把萬語像考拉一樣抱起來，萬語失重，下意識地攀附著他。

「不是有事，是大家約著去吃宵夜呢，你去嗎？」彭非洋在外面問。

萬語擒著皈千言的下顎，讓他張嘴放開浴巾。「我剛剛洗完澡，不方便......你們去吧......」

彭非洋站在外面感覺不對，萬語的話好像變少了。「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吧。」

「那晚安......」萬語的後背貼在門板上說。

彭非洋小心地問：「你沒事吧？小語......」

「小語？」皈千言用氣聲說。萬語的小腿都快緊張得抽搐了，意識好像不受大腦的控制了，她沒法好好說話，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呼，小洋，我真的休息了。咱們明天再說行嗎？」萬語渾身的肌肉都在用力，壓制著皈千言。只聽外面的彭非洋說了一句「好」后，一陣腳步聲走遠，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瞬間放鬆地抱著皈千言的脖子，萬語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句話也不想說。浴巾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無所謂了。反正她也沒什麼可跟皈千言矜持的。

「呼————你就是一個畜生。」萬語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抱著皈千言。皈千言壞笑：「你明明很喜歡。」

「隨你怎麼說吧。」萬語懶得手指都不想動，只想躺著跟皈千言接吻。但皈千言沒什麼興趣，雙眼放空，打了個哈欠。「童鞋，我得走了。明天還要開早會。」

「你來......」她的手搭在他的腹肌上，「就是為了跟我做全世界最快樂的事嗎？」

「想你是真的。」皈千言親了她一下，「你睡吧，我要走了。」

「那，那那那————」

「下周來~~~」皈千言摸摸她的頭，「跟盛恩一起來。」

萬語賤賤一笑：「盛恩~~」

「對呀，盛恩~~」皈千言學著她的表情，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萬語拿起沙發上的睡衣穿上，「千言，你下周來的時候可不可以......」轉頭的瞬間，發現皈千言已經不見了。

只能嘆一口氣，拿起行李箱里的面膜和瓶瓶罐罐的護膚品開始做保養。

皈千言回家之後，在微博上發了萬語的一張照片。只配了一個愛心，沒有任何文案。

剛發出來，下面就有人評論：「嚇死我了，看長老不發萬總了，還以為你們分手了」

皈千言回復：「哈哈，沒有啦。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不可能天天黏在一起的」

「唉......」嘆了口氣，上了Instagram，點開了萬語的ins，看到她更新了在片場雜亂的照片。

「打了一天。真心佩服那些武打替身，真的牛逼。比起他們，我就是個渣渣。明天還有一天的工作，真的累死了。但是我早上六點起床，我只能睡五個小時了。希望明天可以早點下班。」

皈千言不禁笑了一下。希望今晚小萬童鞋好夢睡到天亮。

這邊萬語發完ins，感覺皈千言應該不會來了。

她沒有告訴皈千言，明天沒她的戲。她是個非常不喜歡說謊的人，所以面對皈千言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給小圓發信息，告訴她自己明天會在房間睡一上午，讓人不要打擾。然後萬語換上了純黑色的帽衫，戴上了棒球帽口罩，拿上車鑰匙離開了這裡。

下午讓小圓以她的名義租了一輛車。現在是晚上九點，她走高速的話，五個小時可以到她住的城市。萬語又習慣開快車，三個半小時就夠了。

把車開上高速之後，萬語拿著行程表看了看。他們現在到的地方離所住地還算近，過幾天去別的地方拍戲肯定會越去越遠。所以，她必須在轉下一個拍攝場地之前去看一眼萬伊。

車子開進市裡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萬語把車直接開到了奈莉所住的小區，剛把車開進街道，就看到萬伊騎著自行車從小區里出來。她猛一緊張，連忙開車跟了上去。

萬伊騎著車七拐八拐，騎到了一家夜店門口。

萬語看到這條酒吧街就暈，這當年都是萬凱單的產業，現在萬伊竟然來到這裡了。萬伊停好車進了夜店。

萬語四處去找停車場。

進了夜店之後，萬伊去員工間換了衣服，拿著自己放在衣物箱里的定型噴霧噴了噴頭髮，把框架眼鏡換成了隱形。

「大少爺，你來了————」

同事來交班，調笑著萬伊。萬伊也不搭理他們，直接出去工作了。

機械性地穿梭在人群中，端酒開單，處理吐了的客人，給酒托引客人，在他十八歲的年紀，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喲，這不是大少爺萬伊嗎？」油膩膩的大肚便便男一把抓著萬伊的手腕，萬伊面無表情地蹲下擺著酒杯。「聽說你媽媽現在又做老本行了？在做別人情婦啊？」

「她沒有。」萬伊不卑不亢地看著男人。

五光十色的燈光下，男人把酒杯遞到萬伊嘴邊，「那她在做什麼？」

萬伊沒說話。

「喝了。」男人說。

萬伊二話沒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爽快~~」一群人鼓掌。

男人摟著萬伊的肩膀，萬伊一直被迫半跪在地上。「你爸爸如果看到你現在在這裡工作，會不會欣慰啊？哈哈，畢竟這裡當初可都是你爸的......」

「萬伊————沒看到那一桌要收拾嗎？！」領班過來吼了萬伊一通，算是幫他解圍了。

男人看著萬伊的背影吹了個口哨，「長得跟他姐姐真像耶~~他姐姐這種極品，真的不多見。」

跟他隨行的人開口說：「馮老闆，別提他姐姐了，咱們這幾個，不誰也沒吃到嗎？」

「哎，真是可惜。不過，現在的果兒都好看，不差她這一個————」

「說的是————哈哈哈哈哈————」

萬伊聽到了，他咬咬牙，接著收拾桌子。

不一會兒就有客人喝吐了，萬伊扶著出去幫忙打車，那個客人至少有二百斤，無意識地壓在萬伊的小身板上；有一桌客人要帶走這裡的女服務員，萬伊去攔，被狠狠辱罵，他面無表情地低著頭，一句也不反駁；還有一桌的客人喝多了打架，萬伊跟其他幾個服務員去拉架，一個拳頭上來誤傷了萬伊，他兩眼冒金星地倒在桌子上，摔碎了一排酒瓶。

凌晨四點，萬伊下班。

他換完衣服，頂著滲血烏紫的眼眶坐在夜店後門點上了一根散花。

熟練地彈了一下煙灰，煙氣小循環從鼻孔里出來。他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不喝了~~」

「酒量不行啊~~~」

「不能再喝了~~~」

調戲他的肥胖男人被人攙扶著往停車場走。

萬伊連忙戴上帽子，低下頭。

好在沒有人看到角落裡的他。

肥胖男人被扶到停車場，好像清醒了一些。「小張————回來給我把今天那個服務員投訴了————」

「馮老闆是說萬伊小公子嗎？」

「廢話————不是他還能有誰？我當年最恨的就是萬凱單，如果沒有他，我早就起來了————今天一來，看到他，真是晦氣————」

旁邊一個梳著四六分油頭男人抽著雪茄，哂笑了一下。「老馮，我就說不讓你來了，你非要來看看，現在又說晦氣......」

「馮晩岷——————」

突然一聲不大但氣勢很足的女聲響起。

一行人瞪大了眼睛。

萬語叼著煙抱著臂，氣勢洶洶地朝他們走來。

馮老闆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

「萬語大小姐......」

「馮晩岷，好久不見。」萬語抽了一口煙，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上次見面的時候我還在上中學呢，這麼多年，你也老了。」

馮老闆打量著萬語的長腿，咽了口唾沫。「你，你也在這裡工作嗎？」

「滾。」萬語毫不留情地罵。「你剛才說的我都聽見了。在這裡我長話短說，你如果敢讓你手下的狗腿子去投訴萬伊，我就敢讓你什麼都做不了。」

「你......什麼意思？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多大的本事？」馮老闆這一行人本來就對萬語有覬覦的心，現在她送上門來了，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她。「不過你如果想保護你的弟弟，到可以用別的方式......」

萬語冷笑一聲，拿著手機給他看：「你真是長得丑，想得美。我查了一下，你現在做的項目在西區那邊還在建設，一天至少要投入小百萬吧？我當年跟著我爸的時候，好的沒學會，什麼投資建設的東西我不懂，但人際關係我懂。西區的地頭蛇勝哥，當年跟我爸可是磕頭插香的兄弟，他雖然現在洗白了，但你還得給他上供。」

馮老闆的酒全醒了。他們全部都安安靜靜的。

「我爸的勢力是散了，但樹倒了猢猻還沒死不是嗎？只要我一句話，他能讓你的工程一天都進行不下去，直到把你的公司拖垮。你不信可以試試看，看看道上現在還賣不賣我這個大小姐的面子。」萬語的樣子非常嚇人，氣場把所有人壓得喘不過氣。

「你不是都跟你弟弟斷絕關係了嗎————」

「晩岷，你的消息傳得夠快啊，」萬語夾著煙，抽了一口。「你管得著嗎？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識相的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她聲音一提高，其他人自知沒趣，連忙上車離開了。

抽著煙看向那個梳著四六分油頭的男人，一行人里只有他沒走，萬語微微一笑：「仲北，你怎麼在這兒？」對你微笑，純屬禮貌。

劉仲北抽了口雪茄，看著萬語夾著煙款款走過去，「我跟你什麼孽緣啊？就當今天沒遇見吧。」她懶得跟劉仲北吵架了。兩個人臉皮雖然已經撕破了，但都是成年人，沒必要一見面就喊打喊殺。

「你剛才還挺成熟的。」劉仲北的眼中毫不眼熟對她的欣賞。「我以為你永遠都是那種......」

「就會鬧人、做事不管不顧的小學雞？」萬語做了個鬼臉，「什麼人當然得用什麼方法對付了。其實我根本就跟那個勝哥沒聯繫，只是嚇唬他們罷了。反正他們不會傻到真的去問。你覺得我很厲害，其實你是被我精湛的演技迷惑了。嘿嘿，我可是影后~~」其實剛才她心裡是打鼓的，但不至於害怕。畢竟她可是純血黑道後裔，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那我收回剛才的話。」

萬語把煙滅了。

「你快滾吧~」

劉仲北突然說：「我十月一日就結婚了。」他冷不丁這麼一說，萬語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幹嘛？」萬語歪頭看著他。

「你想讓我結婚嗎？」

「關我屁事哦。」萬語白了一眼。

劉仲北開車門上車，車子打著火，剛走了幾步，萬語大喊：「等等，仲北你別走————仲北，北————北————」她自帶回聲。

已經開出了好幾步的車，猛地後退。

「什麼？」劉仲北問，他是期待的。但他絕對不會讓萬語感覺到他的期待。

萬語說：「你今天能不能對遇見我的事保密？」

「......」

「哎，不答應算了。」萬語擺擺手，「你走吧。」劉仲北看著她：「我答應。」

「那這個送給你，作為謝禮。」萬語把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道具戒指取下來，遞給他。這個道具戒指道具老師說送給她了，因為萬語很喜歡。上面是鏤空的星星，簡單精緻。

劉仲北冷冷地接過，「你真不是一般的幼稚。」他冷臉戴到了小指上，開車走了。

鼓鼓嘴，萬語有些不好意思。她轉身，對著早已經走過來的萬伊說：「我不是故意來看你笑話的。」她本來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萬伊見面。

「......」萬伊抽了一口煙。「以後別幫我出頭了。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

「你也是個人啊，也要有自尊啊，他們這麼侮辱你，隨隨便便就能把你踩在腳下可不行啊。」萬語順手摟著他的肩膀。

萬伊說：「自尊能當飯吃嗎？能讓我吃飽飯嗎？現在自尊對我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連吃飯錢都沒有談什麼自尊。」

「那你為什麼跟我說過得很好？為什麼要跟我說你去留學了？」萬語站在他面前質問。「因為我就是怕你這樣啊————怕你像現在這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心裡難過也不說出來！為什麼非要讓我把話說出來呢姐！」萬伊扔掉煙，扭頭就走。

萬語跟上他，「可讓我被動地知道會更難過啊！萬伊，你們到底是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的？為什麼不聯繫我？」她的弟弟，什麼時候變成成年人了。

萬伊站在自己的自行車前，「我們有什麼資格聯繫你啊？當初臉都撕破了，我在你面前本來也沒什麼自尊。」他把口袋裡的眼鏡掏出來戴上，這句話一語雙關。萬語抬了抬帽檐，「那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媽前一段時間做的股票投資賠了。那個公司被衡宇集團擠破產了。我只知道是這個意思。我媽所有的錢都拿不回來了。她的男朋友把我們的店鋪房產都以我媽名義賣了，卷錢跑了。現在我們還欠著一百七十五萬的貸款呢。」萬伊摸到一個皺巴巴的散花煙盒，已經空了，他捏爆扔掉。萬語只能感嘆，人生太世事無常了。「萬伊呀......咱們跟爸爸在遊樂場玩的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遞給萬伊一包沒開封的萬寶路奶油爆珠。「抽煙本來就對身體不好，要抽就抽點好的。」

「那是你爸爸。」萬伊冷冷地說，他拿過煙放進自己口袋裡。萬語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一條消除不掉的芥蒂。

天已經亮了，萬語看了看錶，快六點了。

「你吃飯嗎？我請你吃早點。」萬語說。萬伊開車騎上去，「我不吃早飯。我要回家了。」

「你等等————」萬語抓住他的胳膊，「你們以後怎麼打算的啊？」

萬伊雙目無神地看著前面，「先還錢。不過我們今後有什麼打算都不關你的事了。」

「好。」萬語點點頭，從包里拿出一盒隱形眼鏡放到了他的車簍里，「我看到那個醉鬼把你的一隻隱形眼鏡打出來了。以後，遇到這種事，讓上也別上。知道嗎？」轉身去開她的車。

「姐——————」

萬語停住腳，但沒回頭。

「你以後不要再來了。如果我這輩子能出來，我欠你的一定還你。如果出不來，你就當我跟我媽從來沒有出現過。」

萬語抬腳，剛走兩步，萬伊又喊住了她。

「姐！你別回頭————我只想說，你以後就過好自己就行了。」萬伊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那句「我從來不後悔做你的弟弟」可能再也說不出口了。

萬語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