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因為去完墓地燒完紙還要回電視台上班，所以皈千言起得很早。到了墓地才發現自己起的不算是早，很多人已經燒完走了。

他先去了萬凱單的墓前給他掃了掃落葉和蜘蛛網，然後貢品擺上去，點上香。

「……萬伊，還不快點。哎！？你是……」

皈千言聞聲轉頭，沖著奈莉和萬伊一笑。

「您好。我幫萬語來給她爸爸燒紙。」

沒搭理奈莉和萬伊那麼多，他直接開始燒。

奈莉和萬伊被晾在一邊，目光不善地看著他。

「你怎麼一個人來了？那個丫頭呢？」奈莉的語氣很找茬。萬伊站在她身後，一直四處亂看。

「她拍戲呢。」皈千言回答。

「……她倒是命好。」奈莉一哼。「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

皈千言臉上掛著淺笑，把兩根煙扔進火里。「她不值得嗎？」他有意看向萬伊。「命苦還是命好都是要平時積德的。小萬雖然作天作地的，但她在大是大非上特別正直。可能因為她太不愛走什麼歪門邪道了，所以老天看不得她吃苦。」

奈莉冷笑一聲。「你挺能說的啊？」她本來就是一個刻薄的人，皈千言這種笑裡藏刀陰陽怪氣早把她給惹惱了。

「話說，你沒和萬語結婚，是沒資格來燒紙的。名不正言不順。」

「彼此彼此吧。」皈千言一笑。這個女人真的沒什麼腦子，這種殺敵一千自損一萬的話也說得出來。

奈莉氣到想上去踢他，萬伊連忙說：「媽，咱們也把咱們的貢品擺上去吧……」

「你走開！」奈莉粗暴地把萬伊推開。她指著皈千言低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插手我們家的事？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有足夠分量能在我們面前說上話了？萬語對你也只是利用，對於她來說，我和萬伊才是真正的家人，我就把話放這兒了，等到她有了更合適的人，你們兩個絕對會分手！」

皈千言的咬肌很細微地動了一下。

「那就看那一天能不能等到了。」他的語氣依舊平平淡淡，很是溫柔。他有條不紊地把貢品和香扔進火里。

「你才認識萬語多久啊？她從小到大你都了解嗎？你們連認識帶談戀愛才多久？」奈莉話還沒說完，萬伊上去拉她，被她甩開。「你了解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嗎？至少我跟她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管我叫一聲媽————你現在對我不尊重，你覺得萬語會怎麼看你？」

皈千言拎起一旁的袋子，笑了笑。只是一笑，奈莉就立刻齒寒了一下。他好像有股嚇人的氣場，在剛才迸發了一下。

「那我先上去給萬語媽媽燒紙了。」他沖奈莉和萬伊點點頭。

「哦~~對了。」他轉頭，「你們不上去嗎？嗯？啊，好像不合適哦......我以為你們是萬語的家人，是可以上去祭拜她媽媽呢。嘖。」

等皈千言上去之後，奈莉氣得快要爆頂了，「萬伊！！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把這裡收拾乾淨————我們才是名正言順祭拜你爸爸的人！」

「媽————小心————」萬伊伸手護了一下奈莉。剛才已經燃燒殆盡的火堆突然蹦出幾顆火星，險些濺到奈莉。

「哎呦，怎麼回事啊，這會兒沒風的啊......」

皈千言坐在榮雪延的墓前抽煙，前面的火一直燃著。

「你說哦，」皈千言把轉身在地上倒了三杯酒，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你如果把小萬生得稍微難看一點，省了我多少事。」

榮雪延真好看，他看遺照都能看很久，更何況萬凱單這種活生生的男人呢。

「我能不能留下她？」皈千言抽了口煙輕聲問。「求求你了，如果我有一天死了，我會去地下求你原諒我的自私。我也知道，我不配......」

把帶的菊花撒到墓前，皈千言放完鞭炮才離開。

下山的時候，奈莉和萬伊已經走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把奈莉的話放在心上，但為什麼她的話就一直在耳邊縈繞不散？

他不了解萬語，萬語的前半生他都沒有參與。

「切。」太過分神發現自己險些壓線。皈千言煩躁得不行。

電視台里，因為要準備新的節目，所以要選用合適演播室，皈千言從上午忙到下午，幾乎沒有吃飯。只在間歇的時候蹭了幾口武將女朋友給他送的四季豆炒肉飯。

「皈製作，您沒事吧？」小曦問。「一天都興緻不高耶。是不是生病了？」

「是想女朋友了吧？」小趙笑道。皈千言敷衍地「嗯」了一聲，接著安排場地的燈光。

現在的季節，六點天就黑了，皈千言一扭頭髮現天黑，才算忙完。

躲在吸煙區點上了一根煙，拿出手機才發現萬語發來了微信。

皈千言把視頻打了回去，

「今天去給你爸爸媽媽燒完紙了。」他刻意把遇到奈莉的萬伊的事給迴避了過去。

「哦。謝謝你。」萬語的表情很不自然。

「有事啊？」

「今天大貓來探班了。」萬語的眼神往遠處瞟了一下。「千言，你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講過那你有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女朋友啊？叫......」

「你別聽他們胡說！一點點也不像————如果像的話我根本不會喜歡你————」皈千言手足無措，腦子一熱，嘴比心快，什麼也顧不得了。

「你激動什麼？」萬語瞬間嗅到了這件事不簡單。「你不跟我提，是不是因為你跟她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啊？你有事瞞著我嗎？還是你害怕我知道有這麼個人？」

「沒有————真的沒有————為什麼你對別人的話這麼深信不疑就不肯聽我的？！」皈千言心裡很著急。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壓抑一天的情緒好像脫軌了。

「千言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聊，不要這樣跟我說話......」萬語也不滿他的態度。

皈千言不禁提高聲音：「那你聽我的！我說了你們之間一點都不像！」

別說了，別說了，快閉嘴......快跟她道歉......

「......我跟你沒法交流了。」萬語不知道提到了他哪一塊痛板了，他能反應這麼大。

「那你想跟誰交流？我不明白了，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我？！」

快閉嘴，快閉嘴......你在傷害她......不要傷害她......

「不像就不像唄，我只是問問啊！！」萬語也生氣了。「你神經病，我掛了！！」

掛了視頻后，皈千言大口喘了幾口氣。

一轉頭，吸煙區外面圍了很多人。大家看到皈千言抬起頭看他們，連忙都散了。

窘迫地撥弄了一下頭髮，他連忙走了。

掛了視頻之後，萬語氣得把易拉罐捏爆了。

「媽的，莫名其妙的傻逼。」

從大貓這裡聽說了這件事，她真沒放在心上。畢竟她從小出名，按著自己的樣子整容的人多了去了，皈千言交往了這麼多人，難免會有一兩個像的。

就像她跟大貓說的，再像能有多像？

皈千言在辦公室捂住了腦袋。

完了，好想死。

他就是氣急敗壞了。他害怕萬語質問他是不是只當她是個替身，害怕萬語不聽他解釋，更害怕萬語生氣。太多的顧及，導致他把一切都弄砸了，萬語還是生氣了。

的確對萬語的在意是因為她長得像安若菈，可是他喜歡萬語只因為她是萬語。

「呼。」

外面辦公室已經有人下班了，皈千言還坐在辦公室里放空。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拿起手機，突然看到推送的信息，猛地坐起。

四個小時之前。

「小洋，咱們去便利店吧。」萬語對彭非洋說。

彭非洋還在看劇本，萬語一喊他立刻放下劇本，「好。剛好我也餓了。」

「嗯。再晚點咱們還有一場爆炸戲呢。要多吃點。」萬語把頭髮紮起來。彭非洋大笑：「怎麼？就只能吃這一頓的意思嗎？」

兩人戴著棒球帽離開片場。彭非洋問萬語：「你剛才是在跟你男朋友吵架嗎？」

「對啊。」萬語煩躁地撓頭：「他現在真的好敏感啊，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都要跟我吵架。真的很奇怪，正常聊天都不會了。有時候真的累。煩死了。」

彭非洋敲了一下她的帽檐，「這可不行啊。覺得煩就說明你們之間有問題了。」

「啊？不是啦。我們不會分手的。我要是對一段關係感到絕望，那就連生氣必要都沒有了。就像我跟沉末一樣。」萬語也敲了一下彭非洋的帽檐。

彭非洋問：「是Sam嗎？他還挺帥的。」

「對啊。Sam。」

「那我能問問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嗎？」彭非洋想起自己當時看到新聞，也是嚇了一跳。他們兩個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啊。

萬語捂嘴笑道：「我們真的很能騙人，大家都信我們不合啊。我們......從小就認識了。認識八九年了。上學時候我們就是情侶。那時候也不懂什麼是談戀愛，就是在一起開心。然後一回頭，哇，原來談了八年了。雖然這八年......滿打滿算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兩年。有一段時間，我們倆特別忙，快一年都沒見過面。」

「這樣啊。我說你們怎麼突然在一起了。」彭非洋跟萬語進了便利店挑選了一些便當沙拉和飲料。

「那跟現在的製作人呢？」彭非洋忍不住好奇。

萬語付完錢，跟他坐在角落裡。

「他是我節目的製作人啊。嗯......是他死纏爛打，製作人失格愛上了嘉賓。」萬語邊點頭邊說。

彭非洋幫萬語打開飲料，「看不出來......」

「怎麼看不出來？我怎麼可能倒追他？他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我喜歡什麼樣的類型上學時候不都跟你說了嗎。」萬語裝作凶凶的一拍桌子，不小心把自己的筷子拍掉了。

「......我去拿新的。」在彭非洋的嘲笑之下，萬語只能起身去收銀台拿新的筷子。

剛櫃檯，她就聽到營業員態度很不好地在凶一個老爺爺。

老爺爺年紀很大了，站在那裡，面前擺了一些牛奶和包子。像一個孩子一樣微微低著頭，說不出話。

「我們這裡不收零錢，怎麼就是聽不懂————」店員的態度很差，「現在沒人要現金了！！」

「那我不會手機支付......」

「那回去學啊！讓你家裡人教你！」店員大聲說。

「對不起啊，是我學不會，我太笨了......」老爺爺小聲說。

「砰————」

萬語憤怒地猛敲了一下收銀台。

「你們投訴電話是多少？！我要投訴你————」她怒憤地說。「你們做生意還挑錢來收嗎？你就是為了自己的便利罷了，什麼不收現金，你倒是把印鈔廠給叫停啊！為什麼要對老人這個態度？你家裡沒有爺爺奶奶嗎？還是你是個孤兒？」

「你說誰是孤兒————」店員不甘示弱地說。

「你就是孤兒行為！！我們也有老去跟不上時代進步的那一天，你現在對老人什麼態度以後就會得到什麼態度！」萬語非常生氣，她攙扶著老爺爺，「爺爺您要什麼啊？我給您買。」

老爺爺被萬語嚇到了，連連擺手說自己不要了。

「你不收現金我就投訴你！！」萬語對店員喝道。

店員看萬語是旁邊影視城的明星，不好惹，白了一眼不再說話。老人見狀連忙顫顫巍巍地把錢掏出來，付完錢小聲對萬語說：「其實，不用這樣......」

「為什麼不用？」萬語說：「這種人這輩子也就只能當便利店店員了！！」

這句話讓店員徹底怒了，她準備出來跟萬語好好理論。

彭非洋連忙攔住說：「好了，本來就是你不對，別讓這件事一錯再錯下去了。大家都各退一步————」他拉著萬語往外走。事情可不能被鬧大，本來網上討厭萬語的人就夠多了，這樣一鬧肯定不利於萬語。

「她想打我————」

「好啦，過去了......」彭非洋安撫著萬語。

「女娃啊......」老人出來追上萬語。「謝謝你了，真的謝謝你。」

萬語搖搖頭，「這沒什麼。我早就看不慣這種人了。這次終於抓著機會教訓一下了，沒事。不要擔心我。」

「你是不是耿恬？」老人抓著萬語問。萬語一怔，在腦子裡風暴思索，終於想起這是電視劇《香樟巷》里的名字。「對，我演過小耿。」萬語甜甜一笑。

老人又跟萬語道謝了幾遍，才離開。

彭非洋看著萬語：「你以前沒這麼愛多管閑事的啊？」

「那是我為了保護這種惡人。擱以前，我要是不爽跟這個店員吵架，明天她一定會被打到三個月下不了床。然後店被砸，車子被砸，家裡被燒。雖然是惡人，但惡人也是人。」萬語說。彭非洋笑道：「你這麼厲害？」

「小洋，你是不是忘了我家裡以前是幹啥的了？」萬語歪頭酷酷地wink了一下。

彭非洋哽住。萬語平時太好玩了，是有點忘了她的背景了。

跟皈千言鬧得不愉快，萬語也沒什麼心情在片場跟大家嘻嘻哈哈，全程都跟著武術指導學習動作。

這一場是爆破戲，萬語看著劇組請來的專業人士布置片場。

「你怕不怕？」彭非洋問。

萬語瘋狂點頭：「我怕啊，我真的怕死了……」

「我不怕。」彭非洋呼嚕了一下自己的寸頭。「反正我沒什麼可失去的了，死就死吧。」

「說屁呢。要是你自己拍，說這種話我也認了，但這一場我跟你拍啊……你不怕我怕啊……」萬語讓化妝師給她扎蓬鬆的上鏡馬尾，她緊張得手腳蜷縮。

彭非洋很興奮，亮亮的眼中都是期待。「放心吧，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咱們的工作人員吧。」

「嗯……」萬語只能點頭。

反正有特寫，不能請替身，只能自己上了。

咬咬牙，萬語又過了一遍動作，才跟著爆破老師進了場地，按著他們指定的位置站好。因為這裡是劇組在空曠的場地臨時搭建的一個攝影棚，所以萬語更加擔心了。

「這個安全嗎……我跑都沒法跑吧……」

「在這種地方你還方便跑呢，四周都是空的。」爆破組笑話她。萬語跟大家混熟了之後，所有人都能開她玩笑。小圓上來把萬語的手機和外套拿走。

「姐，手機沒電了。就剩百分之三了。」小圓晃晃手機。萬語心思不在這上面，「那你幫我關了吧。省點兒電回去的路上用。」

「好了，各就各位、咱們這個必須一遍過———」

易沖喊完，各個部門進入狀態。

萬語深吸一口氣，看著彭非洋。

彭非洋也對她信任地點點頭。這一下萬語才安心。

萬語一躍起狂奔，彭非洋在後面追她。

「你站住———」

「冷聽蒙！不———佳佳————」彭非洋嘶吼，萬語轉頭輕蔑一笑，全局她掌控。

「好，爆破組準備……爆！！！」

萬語按著動作和彭非洋一起跳。

「轟隆轟隆轟隆」

幾聲巨響，帶著熱浪，萬語不敢回頭，按著原定的位置一個助跑然後起跳到安全的墊子上。

突然她的腳上的高跟鞋鞋跟好像被軌道卡住了，她直接在起跳的時候狠狠摔到了地上。

這一摔整個節奏都亂了，後面的爆破和火焰直逼自己襲來—————

易沖大吼：「後面的炸早了！還有演員沒出來！！」

——————

「驚！！劇組深夜拍戲出現爆破事故，險些釀成火災，人員恐有傷亡風險」

這個新聞推送把萬語和彭非洋的照片掛在了首頁，皈千言在看到的這個時候整個人方寸大亂，頓時出了一身汗。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拚命念叨，讓自己冷靜下來，搜索實時新聞，果然已經報道了萬語拍攝的地方出現了爆破事故。他整個人懵的愣在原地，而後猛扇自己一巴掌，力度衝擊硬是讓自己清醒下來。

皈千言邊往外拍邊給萬語打電話。

她關機。

「接電話求你了……」皈千言思索著萬語片場的位置，心中默念。

「啊————」他尖叫一聲突然倒地。

為什麼？！

突然不能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