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兩人一個在門內，一個在門外，僵持得像鴛鴦火鍋，中間隔著隔板，誰也過不去。

「小萬，你這樣不可愛了啊。」皈千言什麼大世面沒見過，萬語就算把他氣到七竅生煙他也能好言好語地對她講話。

屋子裡沒人搭理他。

皈千言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嗓子，「小萬，我知道你很生氣，也不想原諒我。那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討好你的機會？」

「那我問你————如果我不發現，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我坦白？」屋子裡萬語終於說話了。聽到她的聲音，皈千言綳起來肩膀瞬間放鬆。「我發誓，我是想等到小寶訂婚的時候跟你坦白的，你從盛恩的訂婚宴上逃走，我找了你一夜......」

「放屁，你一夜都在染頭髮！！」萬語在屋子裡大聲說。皈千言哭笑不得：「不是，這是我醒了之後小寶和甜甜摁著我染的，他們想讓我先鑒證小寶的終身大事......但我真的有決定，我待十分鐘就接著去找你......」

「那安若菈是怎麼回事？！我親眼見了才知道什麼叫鬼故事，什麼叫世界上的另一個我，什麼叫畫皮之真假女友......」

聽到她這麼說，皈千言又想笑又著急解釋，「這個你聽我說，我喜歡你真的跟她沒關係，我當時討厭你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們長得很像。喜歡你絕對是因為你————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形容。

「因為我是魔鬼身材美貌無敵才華橫溢的人間極品霹靂小妖精！！」

「對————而且還特別可愛！我恨不得把所有我知道的美好辭彙都堆積在你身上！你每個點都正好契合到了我的喜歡上，我如果有半句假話，我出門被車撞。」皈千言說到最後，感覺腦內有些缺氧。萬語在房間里立刻喊道：「我才不信，你明天出門被車撞！！你明天biss————」

皈千言聽到后疲憊地扶額。

屋裡，萬語緩緩從地上起來，她靠著門板聽到外面沒聲音了。剛往房間里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呼吸聲。

「嘩啦——————」

下一秒檯燈就砸到了皈千言肩膀上。

雖然無濟於事，但給萬語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不許跑————」皈千言去抓她，萬語能聽就怪了。她把房門打開直接跑到了走廊上，皈千言在後面一摸脖子，又受傷了。

跑到萬凱單的房間，萬語直接把門關上，輕車熟路地繞到萬凱單的書房，直接衝到他的寫字檯，把抽屜拉開。

「哈？？」裡面竟然是空的。

「你想什麼呢？」皈千言進來，邊揉著肩膀邊走向萬語。「那種東西當然會被沒收了。不對，你想用槍打我？」

萬語「哼」一聲，「不要以為你給我買回來了房子我就能原諒你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下一刻，皈千言衝下來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跑。「你以為我會同意？」他的口氣很霸道，萬語做出了一個嘔吐的表情：「你有劉仲北那味兒了。你就是一個騙子，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要騙我你不要瞞著我，你還是做了！我為什麼要這樣說，因為我會難過————你還套路我，你就是一個殺千刀的PUA————」

「因為我從來不敢想象我也能擁有屬於我的感情。我比你看到的要不自信許多......」他說到最後，萬語在他眼中真的看到了卑微的祈求。

「......那我也不要原諒你。」萬語是個異常鐵頭的怪異少女。「我就是要分手，你能把我怎麼樣啊？你去告我吧。」

皈千言也不生氣，他緩緩扶著萬語的肩膀，「那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無論花多少錢，做什麼我都可以。」

「你對我小媽和萬伊做的事，以為我會接受？」萬語狠狠瞪著他。皈千言放開她，目光深沉。萬語「切」了一聲，仰頭鄙視著皈千言。「你是承認了嗎？不得不說，你的算盤打得可真好啊，先找人引誘我小媽投資，故意讓她投資你們快要收購的公司，然後她投資的公司破產，投資的股票被套，小男友卷錢跑了；你又給行業內打好招呼不讓萬伊參加任何選秀，看著他們走投無路，你以為我心裡就會好受，就會感激你？」皈千言被氣笑了：「這麼說，我是幫錯了？我是不該管你對嗎？就該由著他們欺負你對嗎？」心裏面其實更多的是驚訝，這個她都能猜出來。

掐著腰，萬語一心要在氣勢上壓過皈千言。「在我知道他們過得不好之後，我真的高興死了，我恨不得在放一掛滿地紅。但當我知道他們住在一個每月租金五百塊連廁所都沒有的地下室之後，我就難受了。萬伊舉著手機下載萬能鑰匙蹭WiFi的樣子讓我心臟疼了一晚上，非常他媽的難受，這件事你不對，我更不對。」

使勁兒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皈千言當然不想理解她的心情。「知道我為什麼生你氣嗎？就是你給了別人傷害你的機會。你對他們仁慈，他們對你呢？」

「他們對我？他們在我被你傷害得想要去跳河的時候把我撿回家了。皈千言，你住過只有兩間房間，轉身就能打到對方，滿是霉濕味和廢紙盒的地下室嗎？萬伊每天要在非法場所（疑似）打兩份工，一周工作六天凌晨四點才能下班，回到頭頂都是走路聲的地下室睡覺，等著我小媽從早市快要散場的時候買特價菜回來煮飯；我小媽則是在本市最亂最髒的夜市做服務員，還要撿廢棄的紙盒賣廢品，風濕或者胃痛了只能去吃阿司匹林；萬伊的早飯是廉價超市特價的大包旺仔小饅頭泡牛奶，媽的，旺仔小饅頭包裝袋上的傻小子還是鬥雞眼！！」萬語氣得站不穩，皈千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皈千言，就像現在這樣我都要氣爆了你還是對這件事沒反應。你根本就不懂我當時的那種難受。」

皈千言想笑，但忍住了。「你想讓我有什麼反應？我對他們又沒有感情。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別人怎麼樣，我從來不是很在乎。不要對傷害過你的人網開一面，你爸爸的事業做這麼大，不會沒教過你吧？」

「我爸教我的是黑吃黑，硬碰硬，從來沒教過我欺負不如我的人！」萬語氣鼓鼓地瞪著皈千言：「那就沒得說了。你走吧，我今晚要自己在家裡。還有花姐他們你有好好交代嗎？」

「你如果今晚想自己睡，可以。」皈千言只能退讓這麼多。萬語推開他，「你回你家，幫我把我放在書房抽屜里的相冊拿過來。」

「現在？好。」皈千言答應。反正這就是幾分鐘的事。

萬語轉身去父親的書架上找東西，「我跟你說，你————」

轉身發現已經沒人了。

她賤賤一笑，撒丫子就跑進了二樓的網吧，打開一台電腦登錄了自己的QQ。

「小萬————小萬————」皈千言拿回來了相冊，卻發現萬語不在書房了。他找遍了屋子，接著往樓下找。

「喊什麼。我餓了，在吃紅絲絨蛋糕。」萬語從餐廳走出來，吃著蛋糕問：「你要吃嗎？」

皈千言搖搖頭，他胳膊夾著萬語的相冊，看著萬語很隨意地坐在台階上。「小的時候，萬伊大概三歲？記不清了。晚上我們餓了，摸著黑到廚房找吃的，因為廚師會把剩菜和剩飯留下來，讓傭人晚上餓了當加餐。那天晚上我們摸到了一大盆燴飯，紅燒肉和蒜蓉排骨雙拼，還有一種脆脆的，跟油渣一樣的東西，非常好吃。我們倆摸黑吃完飯，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了。結果第二天廚師到處問，誰把廚房喂獵狗的狗食給倒了。你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皈千言跟萬語並排坐下大笑。萬語從小就會演小品了。

萬語喜感地白了一眼，把蛋糕吃完。然後打開相冊，把裡面的照片一一取出，「幫我把相片放進相框里，擺到原處吧。」

「好。」皈千言跟萬語上樓，從萬凱單的書房架子上把相框拿了下來。「你這是把相片都帶走了？」

萬語點點頭，她翻著每一張相片說：「以前，我總是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小孩，別人都有媽媽，我沒有。後來，我漸漸發現，爸爸一個人把媽媽的那份愛都給我了。啊，你要看錄像嗎？我剛才找了，錄像帶箱子還在書房。」

「啊？好啊。」皈千言當然願意看萬語小的時候。

萬語帶著皈千言到二樓的家庭影院，熟練地打開了放映機。「那就從我小嬰兒的時候開始看吧。那個，你叫人送來點熱牛奶或者熱巧克力唄。」

「好啊，」皈千言低頭在手機上發消息。

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上來了熱巧克力。

萬語問傭人，「你們還住在閣樓嗎？」

「是，還有一樓的管家房。」

「嗯，注意晚上別著涼。」萬語交代道。她低頭把錄像帶放進了機器里。

皈千言瞪大眼睛，看著電視上突然出現小嬰兒的臉。

「凱，是個女兒……」生完孩子的榮雪延有種母性的溫柔，她忍不住抱著小萬語哭了。

「天啊，她好白啊……天……」

萬凱單的聲音傳來，萬語立刻就鼻酸了。

「爸爸要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孩子，爸爸要一直保護你……」

萬語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凱，別抱了，給醫生吧……」榮雪延雖然是冷美人，聲音卻非常甜且溫柔。

這一段結束了。

萬語擦擦眼淚，她轉頭看到皈千言看入迷了。一直盯著幕布看。

「這是我的小語百天了～小語看鏡頭～看爸爸～哎呦，笑了～」那時候的萬凱單還有頭髮。

榮雪延抱著小萬語一臉高冷，她懷中的萬語就像是一隻小奶貓，貓眼睛大大的，水水的，粉嘟嘟的嘴巴一直流口水。可愛得不真實。

「你媽單手抱著你還抽煙啊？」皈千言在看到萬語一歲時，榮雪延一手抱著萬語一手抽煙，硬核貴婦不過如此了。萬語為什麼是怪異少女好像找到原因了。

萬語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媽真奇怪。」

榮雪延特別漂亮，她的頭髮很藻類植物一樣濃密，傭人在給她打理頭髮，她抱著萬語坐在梳妝台前。

「哎呦，我們小語又笑了，真開心呀小語……」甜甜的聲音跟她外表極為不符，她伸手把小萬語緊緊抱在懷裡，小萬語咯咯咯笑著去抓她的鑽石項鏈。「不行哦寶寶，這是爸爸送給媽媽的，你如果喜歡，媽媽給你玩別的好不好呀……」

「哎，榮榮你就給她玩嘛，我再送你。」萬凱單的話外音也很溫柔。

榮雪延看著鏡頭，「啊～可我好喜歡這個……」她撒嬌的語氣讓皈千言忍不住嘴角上揚。

「好，都聽你的～」萬凱單毫不掩飾對她的寵愛。

「我吃冰淇淋，你吃嗎？」萬語眼珠亂瞟，皈千言擺手看著幕布，「你吃吧。」萬語直接起身跑下樓了。

鏡頭裡的小萬語一歲，走路不是很穩，但非常愛說話，雖然說快了口齒不是很清楚。

「小語~~」榮雪延的長發綰起來，穿著雪紡的蓬蓬裙，依舊沒什麼表情。「小語，你看這裡————哈哈，媽媽祝你生日快樂呀~~嗯，雖然媽媽也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但媽媽保證，只要媽媽活著一天，我都會把我所有的愛給你。」

皈千言突然被觸動到了。

榮雪延把手臂展示到鏡頭前：「我把小語的滿月照紋到手臂上了，如果以後我不在了，也能帶著這張照片進火化場。」

「榮榮！不許這麼說......」

本來還在感動的皈千言突然一笑。他明白了萬凱單為什麼這麼喜歡榮雪延，他也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萬語。

下個鏡頭，小萬語坐在鋼琴前跟榮雪延坐在一起，榮雪延彈著鋼琴，她微笑起來是非常溫柔的甜，跟萬語那種單純的嬌憨不一樣。

萬語吃著冰淇淋上來了，她坐在皈千言身邊，看了一眼他的熱巧克力，「你怎麼不喝？」

皈千言拿過喝了一口。萬語暗暗一笑。

看到萬語兩歲的時候，榮雪延已經很虛弱了，她迷人的長發沒有了，圍了一條肉粉色的絲巾在頭上。雖然臉色蒼白，人也消瘦了不少，但她還是堅持抱著萬語在玫瑰園散步。

「這個叫什麼呀？」

「玫瑰玫瑰~~」

「小語真聰明呀~~」

小萬語捏著玫瑰花瓣，「為什麼玫瑰是紅色的，為什麼這個顏色要叫紅色，為什麼呀媽媽？」

「額......」

「我不想去上幼兒園了，因為我們老師長得很像Patty。我不喜歡Patty。媽媽，為什麼你也抽煙，爸爸也抽煙。Patty也抽煙，Lisa的老師也抽煙？」

「小語，快看————狗狗來了————」

皈千言大笑，他被惹得也想抽煙了，萬語摁著他拿煙盒的手。「一會兒就睡覺了，別抽了。」

「啊？好。」皈千言拿起熱巧克力又喝了一口。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錄像，皈千言的頭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在打架。萬語坐在旁邊，一直在瞟他。

「啊————小語，不能把鴨子摁到熱水裡游泳————」

「哈哈哈......」皈千言邊栽頭邊笑。

「千言？睡覺吧？」萬語輕聲問。

「嗯......」皈千言靠著沙發，閉上了眼。

萬語小心地呼吸，觀察著皈千言。「千言？」

她喊了一聲。

皈千言的呼吸聲均勻，帶著平時聽不到的鼾聲。萬語立刻把錄像設置到了定時，而後在皈千言眼睛前呼啦了兩下，他沒反應。

萬語冷笑一聲，「親愛的，你不應該不檢查我們家醫藥室的。」真佩服自己的無影手，這個祖傳的強力安眠藥可以讓皈千言睡到世界末日了。

夢裡一切都是模模糊糊，怪異又絢麗，但異常真實。遊離在各個回憶之間穿梭，過去，現在，未來，穿過自己的身體。

好像一個巨大的瑰麗色彩的網，鋪天蓋地地把皈千言籠罩住了。他掙扎，但並不是很害怕。

「千言————」

聽到了萬語的聲音，皈千言害怕了。

「小萬————小萬你別過來你不要過來————」

他掙扎大喊，呼吸困難。

「先生......」

「呼......呼......」

「先生——————」

傭人大喊了一聲。皈千言驚醒。窗外的天氣很差，陰蒙蒙的要翻臉的感覺。

「啊————————什麼？？」他猛地坐起，發現自己竟然在家庭影院睡著了，錄像早就關閉了。皈千言順氣，「大小姐在幹什麼？」

傭人面露難色，「嗯......我們已經找了一上午了......」

猛地一個激靈，皈千言好像被人閃了個電炮。「什麼意思？什麼叫找了一上午了？大小姐不見了？」

「大小姐......唉，我們也覺得奇怪，整個房子都找遍了，然後————」

「然後什麼啊？！報警啊——————」皈千言低吼道。他起來粗暴地動了動脖子，果然，這都是這個死小孩的陰謀！！

傭人被他的氣勢嚇到了，轉身連忙去按他說的做。

「最後，這位女士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國際機場。」警察指著監控，對皈千言他們說。

皈寶眯起眼，「十點去了機場......天啊，這會兒早就到目的地了吧？媽你打我幹什麼————」方洽無語扶額。

皈千言的狀態已經到了風雨欲來前的陰鷙。皈寶看了一眼，立刻被無聲鎖喉，說不出話。

「幫我查一下她的機票，這是我女朋友......」

「抱歉，你貌似沒有這個權利吧？警察同志，他不是萬語的家人，我們才是萬語的家人。」

奈莉帶著萬伊突然闖了進來。

方洽連忙說：「你們一定是萬語的家人吧？這裡面有誤會......」

「你誰啊？」奈莉不客氣地嗆她。方洽也不惱，「我是皈千言先生的家人————」

「少跟我來這套，他已經跟小語分手了。小語就是因為受不了他才要逃走的，他還非法囚禁萬語，警察啊，你們不能不為我們這種弱勢群體做主————」奈莉最擅長就是撒潑。

「嘩啦————」

皈千言突然站了起來。「萬伊，可以跟我聊聊嗎？」

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要聊天的樣子，倒是像要殺人滅口的樣子。

咽了口唾液，萬伊沒膽子拒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