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醒來的時候，萬語已經換上了舒適的睡衣，躺在了她的床上。

是她的床，不是她和皈千言的床。

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睡衣，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她在家經常穿的一件辛普森一家的衛衣。而她所在的房間，是她的家。她從小到大長大的家，是萬府的莊園。她的房間，跟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連桌子的漫畫和多肉盆栽都跟以前一樣。可她已經快三年沒有回來過了。

難道......

萬語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赤著腳往樓下跑。

「爸爸————爸爸我做了個夢————爸爸————」

瘋跑下樓，客廳里打掃衛生的人一個都不認識。

「不好意思，這不是夢。」

方洽站在她身後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把大小姐的拖鞋送上來。」

一旁打掃衛生的人連忙小跑著上樓，把萬語的拖鞋拿下來給萬語穿上。萬語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方洽一抬手，打掃的人呼呼啦啦全退下去了。她優雅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怎麼反倒萬語有些不自在了。

方洽示意萬語坐下。「大小姐的飲料給她拿來。」

從廚房跑進來的傭人連忙遞上星冰樂。

萬語坐在沙發上，四處看了看。「這不是我家嗎？不對......皈寶媽媽，我是不是......」低頭的剎那，她突然看到自己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燙傷痕迹。

這一下萬語全部想起來了。

在酒店，萬語非要走，皈千言派人硬是要攔住她。她發狠直接抄起了走廊上的花瓶開始打人，不知道被哪個殺千刀的用電擊棒擊昏了。

「不是，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早就賣了嗎？」萬語問。方洽禮貌性地一笑，「爸爸早就讓人買下來了。因為他想讓你開心。嗯......祁君在拍賣會上買到了大部分的傢具和飾品，有些還在努力爭取，已經盡量還原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的？」

萬語一怔，腦子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他為了讓我開心，買下了我家的莊園？這個莊園拍賣了多少錢？」

「五點二個億。但爸爸說值得。包括後面的練馬場和玫瑰園，都是爸爸請人按照你們當時住的時候還原的。」方洽解釋說。

「馬場......」萬語喃喃地說：「我以前有一匹馬......」

「爸爸強調，一定要把你最愛的雪球給買到......」

「皈寶媽媽，您能不能別一口一個爸爸的？我彆扭。」萬語想死也想不到，皈千言的兒子兒媳都能當自己爸爸媽媽了。

方洽微微一笑：「可是......」

「算了算了————愛叫什麼叫什麼吧。不過，弄這種地方有什麼意義？我現在已經心死了，這個人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個死人了，我不能跟屍體恩愛。不說了，我走了，你們愛在這裡就在這裡吧。」真沒想到，她竟然心裡還有一絲絲感動。真的太丟人了————

方洽連忙起身攔住她。「您還是好好地住在這裡吧，等爸爸來跟您談。」

「哈？？」萬語掐腰，「這就到了經典的囚禁環節了？等到皈千言把我弄得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之後，我就可以感恩戴德地跟他在一起了？」

方洽一笑：「並不是囚禁。您可以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只是需要人陪著。」

「你們是傳銷人員嗎？？」萬語大翻白眼。方洽又是一笑，「隨您怎麼說。」

萬語說：「那總得讓我跟我小媽，還有我的朋友們聯繫一下吧？他們很擔心我的安危啊。」

「嗯......爸爸已經聯繫過他們了。報了平安。」方洽說。「今天爸爸讓我來陪陪您，看您有什麼需要的。」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與其被囚禁在她不熟悉的地方，在自己家挺好的。

「我能叫我的朋友來玩嗎？啊，不行，那豈不是把皈千言暴露了。這個賤人，這麼對待我還為他考慮，我呸————死去吧。皈寶媽媽，要不讓皈寶來陪我玩吧，我一個人無聊。」萬語吸著星冰樂，一口滿足。

方洽點點頭，「好，我都會盡量滿足您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萬語沒那麼討厭了。甚至有點可愛。

「你不去忙嗎？衡宇集團夫人，總會忙的吧？」萬語問她。方洽搖頭說：「我一般不怎麼忙。爸爸希望我陪陪你。他處理完一些事情，晚上會過來。」

萬語點點額頭，「我去……皈寶媽媽，誰給我換的睡衣？」

「是爸爸。」

「雙馬尾也是他扎的？他心裡變態吧？我半天都沒發現。」萬語把綁起來的頭髮拆開，隨意扎了一個丸子頭。

方洽打量了一下客廳。「我這是第一次來呢。你們家可真夠大的……」

萬語喝了一大口飲料，「那我就帶你參觀一下？」

「也帶我參觀一下唄————」說話間，皈寶到了，他跑進了客廳。他坐在方洽身邊呲著牙笑：「媽，我爸那邊開完會了。」

「爺爺呢？」

「去電視台了。」皈寶乖巧地說。萬語白了一眼，「他腦子指定有點毛病，都這麼有錢了成天還在電視台受什麼氣啊。」方洽笑了一下，對皈寶說：「剛才還在說你呢。奶奶想……」

「打住！！」萬語差點嗆到，「我聽不得這個詞，你可以叫小語，叫不了小語叫萬總。您跟皈寶爸爸如果真叫我媽我真敢給你們跪下。行了，不說這些了，還想不想參觀了？走吧～」

她自行起身，邁著八字步跟大爺一樣往旁邊的房間走。

皈寶和方洽相視一笑，起身跟上。

「這邊是我們家的頂樓，一般都是放一些藏書字畫，還有古董。」萬語先帶著他們上了頂樓，頂樓整個被萬凱單修成了一個圖書館收藏室，是古典建築風格，有的古董上面還放著防塵玻璃罩。「嗯？哎，我爸當年收藏的一顆鑽石，看來沒有找回來。這個鑽石聽說是佛像上的，跟荔枝這麼大~~這一層叫，碎墨齋。閣樓是傭人的房間，就沒必要去了。」

萬語比劃著，皈寶咽了一口口水，「這比爸爸在家弄得弄得『文化街』可有品位多了。」方洽大笑：「你可不敢讓他聽見。」

帶著下了樓，萬語介紹三樓就是他們住的房間，裡面每個房間都有相應的浴室陽台衣帽間，還有健身房和桑拿房。「我小時候心情不好就喜歡在桑拿房待著，有一次頭腦充血還暈倒了。哦，浴室......」

萬語推開浴室的屏風門，皈寶怪叫一聲：「媽，他們在家裝溫泉池！池子中間還有獅子頭吐水的噴泉！這合理嗎？！」

方洽沒搭理他。跟不認識他一樣。萬語回答：「我們家本來就是賺髒錢的，當然不合理了。這裡的一切其實都不合理。然後沒什麼可介紹的了......二樓是書房會議室和撞球室，還有一間我的網吧，網吧旁邊是我的玩具房————」

「我想去玩具房！！」皈寶興奮地說。萬語點頭，「好啊。」她帶著皈寶穿過二樓長長的走廊，把玩具房的門推開。

皈寶又是一聲怪叫，「你的變形金剛為什麼有一個跟我高的？」他看著萬語誇張的收集手辦跟批發市場的倉庫一樣。「萬總，你也太喜歡辛普森一家了吧？這是他們生活的小鎮？」有一個玻璃展示台，裡面展示的是斯普林菲爾德小鎮。

「哇————」萬語興奮得跟小孩子一樣跑過去。「對啊對啊————你知道嗎，這是我一個一個收集的玩具，這裡的房子，還有街道，還有人物都是我花了六七年到處搜集買到的，啊，這個為什麼沒有拍賣......」

方洽不想說，這種沒價值的東西根本進不了賣場。

「萬總，能給我這個佩恩嗎？」皈寶懇求。方洽皺眉斥道：「小寶！」

「哎沒事的，皈寶媽媽。」萬語把玻璃門打開，「除了辛普森一家的周邊，其他你都可以拿。整個曉都能給你。」

「多謝萬總————」

之後，方洽和皈寶跟著萬語看了一樓的客廳餐廳，都大得像酒店。

「對了，皈寶，你要不要騎馬？」萬語問。皈寶眼睛一亮，「好啊，我好久沒去賽馬場了。」

萬語帶皈寶進了馬場，她指著一匹通體雪白的賽馬說：「這是我的心頭好，雪球。脾氣非常好，你上去試試。」

皈寶換上騎裝，上馬在後面一大片的草地上奔跑。萬語拿起草料喂著其他四匹馬，「那邊有坐的區域，您要不去休息一下？」方洽搖搖頭，「你們家有酒窖嗎？」他們全家都愛喝酒。

「在地下室，有專門的酒窖和放乳酪火腿的房間。這些皈千言還沒著手弄吧？」萬語問。方洽過去幫她一起喂馬，「會慢慢弄好的。您放心。」

「嗯。我放心啊。他什麼做不出來了啊。我們家基本就是這樣了，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裡。每一處角落都是我的回憶。我小時候拍過一部恐怖電影，有一段時間很害怕住這種大房子，覺得裡面有鬼。現在想想，就算有，我也不害怕了。因為爸爸媽媽不會傷害我。那邊，玫瑰園，去走走吧。」萬語指了指那邊盛白的白玫瑰田，大約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

方洽發現萬語真是「萬語」，話神奇的多。不過，她很喜歡。

「你們家的玫瑰園為什麼種的都是白玫瑰？」方洽不禁問。萬語蹲下給玫瑰剪雜亂的枝葉，「本來是紅玫瑰的。媽媽種的。後來媽媽走了，爸爸就把紅玫瑰變成了白玫瑰。爸爸說，他的摯愛帶走了所有關於愛情的顏色，他的世界再也沒有顏色了，從此就種下白玫瑰來祭奠她。」在說父母愛情的時候，萬語的眼神十分溫柔。方洽不禁摸摸她的頭，「我也希望我的丈夫能這麼愛我。」

「會的。」萬語抬頭沖她一笑，遞上了一朵剪完刺的白玫瑰。

方洽低頭接住，「謝謝你。」她心中被萬語弄得一片柔軟。「您父親，拋開其他不說，真的是個很好的人。」萬語微微一笑，這是風正好拂過她的臉，「萬凱單，最後一個字的發音是『善』，不是『丹』。」

「啊————————」遠處一聲尖叫，皈寶從馬上摔了下來。

「呀————」萬語嚇得起身剛要跑去，方洽伸手攔住她。「摔不死。沒事，不用過去。」

「還真是親兒子啊......」萬語小聲呢喃。果然下一秒，皈寶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天色漸暗，萬語帶著皈寶和方洽進了屋子。

「皈寶，你沒事吧？要不要去二樓的醫藥室？」萬語問。皈寶舉手，「沒事，我經常摔下來————」

萬語一汗。「行吧......對了，皈寶媽媽，」她轉身對方洽說：「您也是大家閨秀吧？學過彈鋼琴嗎？」

「小時候學過一些......」方洽的確是大家閨秀，出身很好。所以萬語第一次跟她交流的時候，就覺得她的談吐氣質不凡。帶著方洽和皈寶進了一間大廳，這個大廳的壁畫全是歐洲古典神話典故，透著壕氣，吊頂的水晶燈有些落灰了，但光線很足。萬語指了指角落的鋼琴，「識譜嗎？」

「認的。」方洽過去拿起鋼琴邊的樂譜，翻到了一步之遙。皈寶瞪大眼睛：「媽，你真的會啊？那上次怎麼不要爸送的鋼琴啊？」方洽根本不搭理他。

試著談了一下，鋼琴跑音並不是很誇張，只有幾個鍵跑，其他還能聽。

萬語示意皈寶邀請自己跳舞，皈寶剛請了一下，就被萬語抓住了手來到大廳中央。兩人牽手跳起了探戈。

皈寶因為不是很會跳，踩了好幾次萬語的腳，萬語也沒搭理他那麼多，兩人磕磕絆絆。萬語的腦海中不斷地想起她跟皈千言跳的那支舞蹈，他們默契十足，靈魂契合，連呼吸都跟商量好的一樣。

琴聲漸漸加快，萬語一個小幅度起跳，皈寶一把接住一個轉圈，誰知道他沒把握住重心，一個不穩，把自己也轉出去了，兩人因為貫力，抱著對方被迫轉了好幾圈后齊齊摔倒在地。

「你去死你去死，我的舞蹈生涯就此結束啦————」萬語起來打著皈寶，皈寶捂著頭，「好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洽坐在鋼琴旁也在笑。

萬語一看時間，連忙起身，「我晚飯不吃了，我要上樓了，你們都別煩我————」說完她自行飛奔上了樓。皈寶一臉疑問地看著她的背影，「怎麼了？」

「想躲開你爺爺唄。」方洽翻著樂譜說。

「啊......」皈寶恍然大悟。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皈千言到了。

他的頭髮已經梳成了平常梳的髮型，發色還是黑色。

「爸爸。」方洽出門去迎接皈千言。

「小萬今天怎麼樣？小寶呢？」皈千言問。

「挺好的。小寶在網吧打遊戲呢。」方洽恭敬地帶皈千言進入客廳。「這裡真的好大哦，感覺五個多億太划算了。」

「是么？其實價錢不多，就是每年房屋的保養費貴。不過，也還好。」皈千言看著傭人送來冰鎮威士忌，他點頭謝過。「這都是你找的人？找了幾個人照顧小萬？」

方洽說：「七個。」

「嗯。你做事向來我都放心。甜甜，晚上你要住這裡嗎？」皈千言問。他跟方洽說話，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老態。

喝了一口酒，方洽說：「不住，我回家。祁君自己在家呢。明天再來行嗎？」

「明天不用來了，明天我輪休。你在家好好陪陪君君。」皈千言說著，往樓上看了一眼。方洽知道皈千言心裡有些忐忑，便說道：「我覺得小語是個挺有想法的孩子，她不是被牽著鼻子走的性格。」她算是了解了萬語的性格，她才不吃強扭的瓜這一套。

「對啊。她很聰明。」皈千言承認。

方洽接著說：「那就看看她的想法，實在不行就算了————額，不是，爸爸，我......」看到皈千言的眼神后，她心裡馬上虛了。「我不是在對您指手畫腳，您就沒有發現她跟您之前交往過的女友都不一樣嗎？我不想大家撕扯得都難看......爸爸，我以前也沒幹涉過您，只是這次您做得屬實是有些誇張了————」

「甜甜，」皈千言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沖頭。「你從小到大跟祁君惹了那麼多事，爸爸有對你們這個態度過嗎？有反對過你們的任何事嗎？」

方洽溫柔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恐慌，「我沒有阻止您的這個意思，我是怕，怕小語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有一句話，她一直憋在心裡沒說，那就是萬語以前的生活比現在幸福得太多了。就算回不到以前，她也不會甘心被皈千言這樣對待的。

皈千言冷著臉不說話。方洽知道自己惹皈千言生氣了，她坐到皈千言身邊，用平時極少用的語氣小聲說：「爸，我從小就您待我最好了，如果當年不是您衝到地下室把我救出來，我可能早就被我后媽虐待死了......所以我打心裡就把您當家人了。我是真的不想看您難過......」

「沒有她，我才難過。」皈千言說。

「爺爺——————」皈寶在二樓看到了皈千言，直接跑下了樓。「爺爺，你來啦？要不要來一局？哇，這裡網速超快，是因為四周沒人住的關係嗎？」

皈千言寵愛地摸摸皈寶的頭，把他腦門上雜亂的劉海攏上去。「那今晚跟爺爺住在這裡吧？」

「啊？」皈寶看向方洽。方洽說：「不住了，今晚跟媽回家吧。明天還有酒會呢......」

「還來——————」皈寶大崩潰，挽著皈千言的手臂不放。

皈千言安慰地摸了摸皈寶的腦袋，「沒事，明天我去跟你爸說，實在不行就算了。」

「真的嗎？」

「嗯。跟你媽回去吧。甜甜，路上小心點，回家了給我發微信。」皈千言說。方洽微微點頭，「我知道了。爸，我們回去了。」

他們的對話，萬語全在二樓聽見了。

聽到他們離開，她轉身跑上了三樓她自己的房間。

把門鎖好，窗戶鎖好，順手抄起了自己的房間的檯燈。

「叩叩————」

敲門聲傳來，皈千言在外面喊：「小萬，我知道你沒睡，你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