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狀元郎
況鐘好整以暇,微笑說道:「令嬡以這把寶劍傷人,足下……」
他話說到一半兒,突然拔劍出鞘,劍尖對著孫琦。
向珤大駭,高聲叫道:「伯律,不可亂來!」
況鍾恍若未聞,只繼續說道:「與令嬡無二呀。」
孫琦的喉頭鼓動,使勁吞咽了一口唾沫,這才說道:「這……這是那個耍把式的招搖在先。他未得我的允許,隨便出入我的家中,還……還去了後院與我女兒私會,我如何不惱?大人,這不過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這麼說,孫員外承認曾經指使手下,打傷葛三武?」
孫琦早就不記得葛三武是何人了,見況鍾提及這個名字,他知道是那個賣藝的,便點了點頭。
況鍾哈哈大笑,突然倒轉寶劍,將劍柄遞給了孫琦:「物歸原主。」
孫琦戰戰兢兢地接了過來,又接過劍鞘,忙不迭地收劍入鞘。因為雙手抖得厲害,他連續插了三五次才成功。
「據葛三武所說,當日他便是敗在了這柄寶劍之下。這把劍從何而來?」
孫琦答道:「這是我從孛尼商人手中買來的,據他所言,是宋徽宗用過的寶劍。後來隨宋室南下,宋亡后,流落到了孛尼。」
況鍾笑道:「作價幾何?」
「八百兩紋銀。」
況鍾坐了下來,又問道:「孫員外,除了葛三武,你還曾命手下打過何人?」
「這……」孫琦傻了眼,「況大人,我……草民平日里遵紀守法,豈會做出這等不法之事?」
況鍾笑道:「不瞞你說,我與向大人已經有了眉目了。令嬡失蹤,似乎是沖著孫員外你來的。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和什麼人結仇?」
孫琦眼神露出了一絲慌亂,他低下了頭去,許久才說道:「這個……這個……草民近幾年生意越做越大,難免會得罪一些同行。這背後惡語中傷的事情時有發生,所以才……」
「孫員外,孫員外。」
這時,廳外有人高聲叫喊。喊叫聲甫畢,便見躍進來了一人。
此人年方二十上下,身長八尺,雙目炯炯有神,一身青色圓領袍,頗為俊逸。
孫琦見到此人,如久旱遇見甘霖,連忙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雙手:「賢婿呀,你總算是來了呀。快想想辦法吧!」
況鍾這才得知,此人便是當今的第三甲賜進士出身,汪昌年。
汪昌年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得好言寬慰:「小婿在兵部忙了數日,剛得閑暇便急匆匆趕來了。小婿來遲了。」
他轉而看到了端坐的兩位大人,便上前拜道:「汪昌年見過向大人、況大人。」
向珤貴為朝中三品大員,而況鍾又曾主持過今年的春闈大試,汪昌年都認得。
向珤道:「汪大人不必客氣。」
而況鍾卻饒有興緻地問了一句:「汪大人如今在兵部任職?」
「是,卑職在兵部會同館任職副使,剛剛到任。」
況鐘點了點頭,這副使之職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小官。但眼前的汪昌年,一表人才且舉止有度,假以時日想必也會有一番大作為。
而他話音剛落,便又見一人走了進來:「昌年兄。」
況鍾將目光移過去一看,不禁暗暗心驚,此人他認得,且當初調查貢院命案時,兩人曾有過唇槍舌劍的交鋒。
見到此人,向珤突然站了起來,拱了拱手:「我還道是誰,原來是當今的狀元郎啊!」
一聽這話,孫琦也大驚,連忙跪倒在地:「原來是狀元爺駕到了,草民有失遠迎,望狀元爺恕罪。」
那狀元連忙攙扶起了孫琦:「孫員外不必如此,我與昌年兄情如兄弟,一得到消息便即可趕來了。」
他而後向向珤行禮:「下官見過向大人。」
扭頭看到況鍾,狀元不由一愣,面帶冷笑:「呵呵,原來況大人也在呀。」
況鐘不曾起身,只是沖他笑了笑。
「當日,我曾說過,若是我得以高中,一定要向你況鍾討還公道!」
「是是是,」況鍾連連點頭,「我還記得,你叫林環對吧?」
他又看了一眼林環的官服:「嗯,五品官,可要比況某厲害了。不知道狀元爺如何收拾下官呢?」
林環一愣,他一介文人只是圖口舌之快,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向珤知道,孫琦是多少達官顯貴的座上賓,林環是新科狀元,而況鍾是皇上深為信賴之人。誰都不可有半點兒差池。
他上前打了個圓場:「呵呵,大家同朝為官,理應同心協力,匡扶朝政才是。」
林環笑了笑,沖他一拱手:「向大人所言極是。」
汪昌年走過來,拉住了林環的手:「崇璧(林環字)兄,還需想辦法救孫小姐才是。」
林環說道:「莫慌,有向大人在此,料也無妨。」
他初涉官場,覺得應天府轄內出了這等事,自然是要有應天府尹來調查的。
可是向珤卻為了難,他心道:我若有辦法,何必還要請況鍾來?
他的一雙眼神不禁看向了況鍾。
而況鍾則淡然端坐,嘗了一口手邊的茶水:「嗯——好茶!」
向珤說道:「況大人呀,別急著品茶了,你快想個辦法才是呀!」
孫琦與況鍾認識以來,時時處於下風,如今有了狀元給自己撐腰,這膽氣也足了許多。他悄悄向汪昌年使了個眼色,想讓汪昌年請林環出面對付況鍾。
可汪昌年只是略加思索,便走上前去深深一揖:「況大人,還望你施以援手。」
如此大禮,況鍾反倒不好意思繼續坐了,他急忙扶起汪昌年:「汪大人放心,交由在下便是。」
況鍾轉過身來問孫琦:「孫員外,你們今日到了定淮門,可去過那個金行了嗎?」
孫琦尚未回答,一名衙役便說道:「去過了,去過了。我們到了那裡,那掌柜的十分熱情,還與孫員外認識哩。可是他說,並沒有見到孫小姐。他金行中的夥計等七八人都可作證。」
況鍾說道:「你們走的哪條路去的定淮門,一一說來。」
「是,我們先是出了孫府,便一路往西而去,先路過了漢王街……」那衙役將所經路線一一說來。
況鍾仔細甄別後發現,這的確是去定淮門最近的一條路了。
況鍾緩緩摩挲著下巴,雙眉緊緊皺成了一個疙瘩。
眾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不敢打斷他的思路。
就連林環想要說話,也被向珤阻止了。
許久之後,況鍾才緩緩說道:「向大人,安排畫師,給孫小姐和她的丫鬟寶慶畫像,明日一早便張貼告示,另外派人全程尋找目擊者,看看有沒有線索。」
「是,就依伯律所言。」
林環聽罷,冷笑了一聲:「還道況大人有什麼好方法呢,卻原來使這種最笨的法子。」
況鐘不以為意,笑道:「要不,狀元爺您有什麼辦法,不妨說出來。」
林環滿腹經綸,可說是才高八斗,但於推勾獄訟一竅不通。聽況鍾如此說,登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此外,況鍾還叮囑孫琦:「若是擄走孫小姐的人前來勒索贖金,切勿隱瞞,一定告知我等。」
「是……可是況大人,能否……能否派幾個衙役保護我等,我怕那人去而復返,對我家人不利呀。」
況鍾同意了,即便孫琦不這麼說,他也會請向珤派人留下來。
離開了孫家,況鍾便要返回家中。哪知剛要上車,忽然聽到了遠處有人喊道:「況兄,況兄。」
況鍾扭頭望去,借著月色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白慕廷。
這才恍然想起,白慕廷的家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