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反而像是況夫人
況鍾決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白慕廷,他稍微怔過神后便負手而笑:「老白,想不到在這裡都能遇見你。」
白慕廷呵呵一笑:「誒,這話未免見外了,我就住在這附近呀。」
況鍾只覺得,自從來到京城,白慕廷的性情大變,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得極其油滑了。
白慕廷轉而見到了向珤、孫琦等人:「哎喲,向大人也在,哦,狀元郎也在此。孫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眾人與其一一見禮。
白慕廷見孫琦面帶憂愁,而其餘人等臉上則掛著沮喪哀愁之情,便問發生了何事。
孫琦看了看大家,不敢隱瞞,便索性說了出來。
白慕廷聽罷爽朗一笑,拉住了況鍾:「這有何難,有況大人在此,便是再難的案子都彈指可破。」
幾人默然不語,唯有況鍾說道:「你這麼說,反倒是抬舉我了。」接著他話鋒一轉:「你如何會來此處?」
白慕廷說道:「今日送漢王世子回府,剛剛在那裡吃了頓酒。左右無事,索性趁著月色好,出來走走。」
況鍾欣然,他笑而不語。
白慕廷忽然湊到了他近前,低語道:「明晚是漢王殿下的酒宴,我已在漢王面前擔保你會到場,萬不可耽誤了。」
況鐘沒有說話。
眾人散去后,白慕廷執意要去況鐘的家裡坐一坐。
況鍾知道他是想去見見顧詩筠,正遲疑間,白慕廷笑道:「怎麼,難道況兄你與我之間真的如此生分了嗎?」
他這麼一說,況鍾反倒不好推卻,他緩緩抬頭凝視著星空,呢喃道:「有的時候,我真想回到以前。你我在靖安的田間放羊牧牛。」
白慕廷卻哂笑著搖搖頭,他也抬起頭望著星空,輕聲說道:「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豈可再回到村野鄉間受苦?」
況鍾只是苦笑。
二人回到了況宅,顧詩筠迎了出來:「你如何去了這麼久,莫非是皇……」她的話語戛然而止,見白慕廷並肩跟著況鍾走了進來,後面的話她再也說不出來了。
白慕廷緊走進步,躬身拱手:「慕廷見過顧小姐。」
顧詩筠怔了一怔,還禮:「見過白大人。」
白慕廷笑道:「小姐見外了,叫我慕廷即可。」
但顧詩筠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快步走到了況鐘身前:「如何去了這麼久,是不是皇上又派你什麼差事了?」
況鍾笑著搖了搖頭。
顧詩筠拿出了一方香帕,竟而輕輕擦拭著況鐘的額頭:「你看你,出了這麼多汗。我們還是快用飯吧,給你留著呢。」說罷,竟然毫不避人,拉起了他的手往前廳走去。
況鍾受寵若驚,可是心中也明了:詩筠今日大為反常,自然是做給老白看的。
三人進了廳中,賓主坐定。
顧詩筠歉然對白慕廷說道:「白大人,不知你今日要來,飯菜不曾備得仔細。還請大人勿怪。」
「哪裡,已然……已然十分周到了。」白慕廷語氣蕭索說道。
況鍾端起了白米飯,笑道:「老白,別客氣了,動筷吧。忙了一天,我可餓壞了。」
顧詩筠似乎不想理會白慕廷,她笑著問道:「怎麼,禮部積壓了很多的公務嗎?」
況鍾嘴裡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去,只好擺了擺手。
白慕廷見機說道:「顧小姐有所不知,況兄又遇到了一件案子。」
「啊?」顧詩筠驚訝地望著況鍾。
況鍾喉頭使勁吞咽,又捶了兩下胸口,這才說道:「是一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走丟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顧詩筠正想開口詢問細節,況鍾又接著說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件案子呀。那戶人家姓孫,這孫員外是應天第一的珠寶商人,常年供奉宮中。身邊結交的都是達官顯貴,就連漢王都是他的座上賓。對了,問老白,老白也是呀。」
白慕廷這才有機會說道:「正是,顧小姐,這位孫琦孫先生著實不簡單。以前就深得太祖皇帝的信任。對了,我這裡……」
他忽然從懷中拿出了一對兒玉鉤,雙手呈上:「正巧有一對玉鉤,乃是孫先生親自相贈。慕廷受之有愧,轉贈與小姐,聊表心意。」
顧詩筠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既然是孫員外送與白大人的,小女子如何敢收?」然後,她又扭過頭來,沖著況鍾使了個眼色。
況鍾卻佯裝不見,低頭扒拉著飯菜,狼吞虎咽。
白慕廷執意要送,顧詩筠卻執意搖頭不允。
吃罷了飯菜,況鍾送白慕廷離府。
白慕廷忽然發出了一聲苦笑:「況兄,我要恭喜你了。」
「喜從何來?」況鍾很詫異。
白慕廷舉頭望著天空的半月,眼眶中隱隱有淚光閃動:「恭喜你和顧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呀。」
「不,那是……」
「其實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又何必瞞我?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她。當初靖安法場救下了你,從那一刻起,便已註定我要輸了。我這個敗軍之將,如何能不恭喜你呢?」
況鍾聽他如此說,內心只覺得頗對他不起。但感情一事,又豈能拱手相讓?他只得沉默不語。
白慕廷拱了拱手,再也沒有說任何話,便離去了。
況鍾轉回身來邁入大門,卻見到顧詩筠就站在庭院中。
「你……你都聽到了?」
顧詩筠輕輕點了一下頭。
況鍾道:「唉,老白其實……人也不錯,你又何必……」
顧詩筠心思機敏,無論是況鍾還是白慕廷,她都知道二人對自己的感覺。便俏臉一樣,臉罩寒霜:「哼,我是覺得那對玉鉤不如你那玉佩好看。」
況鍾愣住了,心道:我哪裡有什麼玉佩了?
回到了房中,況鍾心情沮喪,剛剛坐下來褪去衣衫,便聽門外有人敲門。
「何人?」
「大人,是我,老童。」
況鍾打開了房門:「童大叔,這麼晚了還有何事?」
老童笑著說道:「沒什麼,是顧小姐讓我給你帶句話,說那東西就在大人你的枕頭底下哩。」
況鍾聞言,急忙返回房間,將枕頭掀起,這才發現,原來枕頭底下竟然放著一枚精緻的玉佩,他想了許久這才依稀記起,這枚玉佩乃是汝陽公主所贈。
他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過去了這麼久,我都險些忘卻了,你卻還記得。
況鍾猶豫了片刻,拿著玉佩出了門。
他穿過庭院,來到了顧詩筠的房門前,上前叩響了房門,然後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候在門邊。
裡面傳來了一聲:「何人?」
「大明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況鍾,謁見大明鎮遠侯愛女顧小姐。」
裡面的人不禁發出一聲鶯笑:「滾進來吧。」
況鍾開門走了進去,執禮甚恭:「下官禮部……」
顧詩筠忍俊不禁,又羞又喜又惱,嗔怪道:「好啦,你要裝模作樣到幾時?」
況鍾訕訕笑道:「在下官的屋裡,發現了一樣寶貝,特贈與顧小姐。」
說罷,他鄭重其事地將那枚呈了上來。
顧詩筠卻撅起小嘴道:「我不要。」
況鍾指天為誓:「天地良心呀,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卻了這枚玉佩。你既然……既然為了它生氣,那收下又何妨?」
「你……你……哼,我幾時生氣了?」顧詩筠斂容道,「不過……不過是氣你,負心薄倖,就知道在外面拈花惹草。」
況鍾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
「我笑你現在不像是顧小姐了,反而像是況夫人。」
「什麼況夫人?」顧詩筠剛說完,卻很快明白了況鍾是何意,紅著一張俏臉,「好啊,你……你敢輕薄與我,看我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