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你看我像採花賊?
說到這裡,牛六的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大人,小人問句不該問的,那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麼呀?」
況鐘不答,反而問道:「你每日里出入劉府,難道就沒有聽說劉琦家中發生了何事嗎?」
「哎喲,大人,那你可太抬舉我了。像我這樣的腌臢之人,哪有資格去打聽這些事呀?這麼多年了,我在劉家見到的職位最高的,也不過是他們家的廚子,就那個曲胖子。」
「劉琦的女兒,你可認識嗎?」
聽況鍾如此一問,那牛六不禁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兩眼直放光:「你說的是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吧?嘿嘿,見過,見過。那小姑娘長得,嘖嘖嘖,真是絕色呀!」
他說完后,又忍不住上下打量著顧詩筠:「不過,比起大人您的夫人來,還是遜色了不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夫人這麼美的人呢!」
這樣的話,顧詩筠聽得多了,也就由他去了。只是她忍不住偷瞄況鍾一眼,卻見他嘴角含笑,想來也是甘之如飴。
可牛六卻又喟然長嘆:「唉,只可惜呀,我這種人,和那小娘子說不上話的。你可不知道,劉琦那些下人們凶得很,動輒對人拳打腳踢,我們可挨不過。」
「他也命人打過你?」況鍾想起,劉琦也曾命人教訓過葛三武。
牛六說道:「那倒沒有,不過大人可知小人為何能給劉府送貨嗎?皆因那劉琦為富不仁,雞蛋裡挑骨頭,故意刁難之前的那個屠戶。那屠戶火爆脾氣,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提了一把刀去找劉琦理論。」
「結果如何呢?」
「結果?呵呵,他連劉琦的面都沒見到,被他那幫爪牙一通好打,趕了出來。後來,才輪到我來給劉府送貨。」
況鍾笑道:「如你所言,這劉琦並非一個良善之輩呀,難道你就不怕他刁難你?」
「大人此言差矣。劉琦無論人品如何,那終歸是應天府的第一豪富之家,只要我能受得住這口氣,那吃穿倒也不愁了。總好過旁邊這些人,您看看,風裡來雨里去的,朝不保夕。」
況鍾覺得,這個牛六外表粗獷,內心卻頗為細膩。
正在這時,肉市中來了一群人,這些人身著公服,手持畫像,無論是行人還是攤主,皆被他們盤問了一番。
顧詩筠見到他們,在況鍾耳邊低聲說道:「是向大人的手下。」
況鐘點了兩下頭。
這時,一個衙役見到了他們,走了過來,展開手裡的畫像:「喂,你們有見過此人嗎?」
況鍾冷冷說了三個字:「沒見過。」
「等一下,」那衙役忽然有所警覺,看了看顧詩筠,又看看況鍾,問他,「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況鍾微笑反問:「怎麼,差爺不去問問其他人嗎?」
那衙役一拍胸脯:「今日大爺不問其他人,就問你。看你長得獐頭鼠目,賊眉鼠眼的,身邊如何會有這麼一位美貌的姑娘相伴?我看你定是採花賊,隨我去衙門裡走一趟!」
一旁的顧詩筠聽到這話,竟然」撲哧「笑出了聲。
況鍾無奈地指著自己:「差爺,你看我像採花賊?」
「哼,爺我當差二十年,一看便知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說著,這人一抖鎖鏈,套在了況鐘的脖子上,要拉他走。
顧詩筠見狀,正要出手相救。
況鍾卻淡然處之。
而恰在此時,忽然有一人急匆匆趕來:「放肆!」
此人正是順天府尹的推官梁叔夜。
那衙役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竟然主動迎上前去要請功:「大人,小的剛抓了一個採花賊,請您過目。」
梁叔夜跑過來,氣得揚起手掌,「啪」的一聲,打得那衙役原地轉了三圈。
「混賬東西,瞎了你的狗眼!」
梁叔夜急忙親自取下了況鍾項上的鎖鏈,一揖到地:「況大人,在下教導無方,衝撞了大人,求況大人重重治罪!」
那衙役捂著腫起的臉頰,見梁大人對面前這個年輕人如此客氣,不禁怔然了。
梁叔夜扭頭呵斥:「你個不開眼的狗東西,還不趕緊向況大人請罪!」
若論品級,身為應天府衙推官的梁叔夜與況鍾同。只是他深知況鍾是向珤請來的「援軍」,孫琦之案又牽動了不少士商,破案與否全繫於況鍾一身,自然得罪不起。
那衙役撲通跪倒在地,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大……大大大……大人,小人該死,小人罪該萬死,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呀!」一邊說,一邊重重磕頭,直磕得地面煙塵四起。
況鍾也憊懶與他們一般見識,便說道:「不知者無罪,起來吧。只是差爺,還有一事我不明白,我哪裡是獐頭鼠目,賊眉鼠眼了?」
那衙役從地上爬起來,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梁叔夜此時說道:「況大人寬宏大量,還不快滾!」
衙役這才連滾帶爬地逃去了。
「況大人,讓你受驚了。」
況鍾卻沒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問道:「你們排查得如何了?」
「唉,說來慚愧啊,連日來,全府衙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昨日一天都沒有消息。這不是嘛,今日一早,我就親自來了,想督促他們儘快找出線索。」
況鍾安慰道:「破案非一日之功,何況若是此地沒有線索,便是打罵他們也是無用。」
「是是是,大人所言極是。」
況鍾又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城西的轎夫車夫,通常都聚集在何處?」
梁叔夜道:「城西沒有,那得去城東。」
「城東?」況鍾很詫異。
「正是,這城外東郊有一家客棧,名為雲程。您所說的什麼轎夫車夫,都是在那裡。皆因那家客棧不大,但院子寬廣,可停十餘輛車轎呢。」
況鍾道:「既然如此,我要親自去一趟才好。」
「大人,我隨你同去。」
「也好。」
三人上了馬車,魯明揮鞭,直奔城東而去。
馬車出了東門,沿著官道行了十數里,便見路北有一客棧。
遠遠望見幌子迎風飄揚,上書「雲程客棧」四個大字。
車輛剛剛靠近,早有店小二迎了上來:「客官,敢問是要住店嗎?咱們這地方寬敞,您方便停車,草料也保管是最好的。」
魯明跳下了車轅,掀開車帷,況鍾笑眯眯地探出了頭來:「小二,你家掌柜可在嗎?」
「在,在。」店小二主動過來幫著魯明牽馬車,「幾位大爺請。」
況鍾等三人依次下了車。梁叔夜則不忘在一旁說道:「應天府的這些腳力,大都在城外,多半兒都會來這兒。」
店小二點頭:「大爺,您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咱們雲程是出了名的,這方圓百里,沒有比咱們這兒更大、更好的了。」
進了院中,店小二急忙招呼人卸車,他帶著況鍾等幾人走進了店中。
況鍾環顧四周,見這裡庭院果然很大,但梁叔夜說此處能停十餘輛車轎,也明顯小覷了這裡。只怕二三十輛都不在話下。
至於店面,乃是一座十餘間茅草屋打通后的建築,雖然外表簡陋了些。但這些腳力們風雨無阻地兼程,倒也習慣了。
走進了廳中,只見有十數人圍在了一桌,吆五喝六的。
聽他們的嘈雜之聲,況鍾便不難得知,這些人是在賭錢呢。自從當官之後,他便舍了這一愛好。
只是廳中原本吵鬧,可是當顧詩筠緩步輕入之後,這嘈雜之聲漸漸停息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她一人的身上,個個屏氣凝神,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都唐突了這位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