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五十七

花事五十七

()南宮碧雲難以置信,心中顫了顫,轉過身去。

裴凌南人倚在馬車旁邊,面帶清淺的微笑,而楚荊河已經把耶律擎蒼從馬車裡面拎了出來。

耶律擎蒼踢蹬著雙腿,大叫,「娘!救命啊!」

南宮碧雲沉著臉色,一手按著胸口,「裴凌南,你究竟想怎麼樣?」

裴凌南上前幾步,站定在南宮碧雲面前,「很簡單,我不是來取你性命,只是想跟你合作,所以,請跟我走一趟。」

南宮碧雲扶著身邊的馬兒,渾身開始酸軟。她剛才聽裴凌南說昨夜點的香,便知道那香被人做了手腳,不過她南宮碧雲可不是笨蛋,想讓她就這樣乖乖地束手就擒?太低估她了。

裴凌南給鐵蛋兒使了個眼色,鐵蛋兒正要上前擒住南宮碧雲,南宮碧雲卻從腰間拿出一個竹笛,用力一吹。

一眨眼的功夫,便有十數道黑影從四面的屋頂上躍下來,把裴凌南他們團團圍住。

裴凌南叫一聲「不好」,脫身已經無望。楚荊河手裡的耶律擎蒼也被黑衣人一把奪走,交還給南宮碧雲。

「抓起來!」南宮碧雲下命令,黑衣人便一擁而上,馬上制服了不會武功的裴凌南和楚荊河。那邊鐵蛋兒掙扎了一會兒,也因為對方人數太多伸手太好而不敵。

裴凌南顯然沒料到南宮碧雲還留有這麼一手,面露驚色。南宮碧雲笑道,「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沒想到卻是來白白送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等王爺他們殺了趙顯,你那在北朝的老情人也很快就會去陰曹地府見你的。」

裴凌南氣極,「南宮碧雲,你這個助紂為虐的罪人!罔顧蒼生性命!愚不可及!」

「我愚不可及,還是你愚不可及?一個沒權沒勢的皇帝,一個自身難保的丞相,你挑男人的眼光,實在讓我好笑。不過裴凌南,逞口舌之快救不了你的小命。」南宮碧雲對身後的黑衣人吩咐道,「動手,送他們歸西。」

「夫人,是不是且慢動手?」黑衣人中的一人抱拳道,「現在金陵城中一片混論,您剛剛的笛聲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若是此刻在這裡動手,恐怕官兵馬上就會聞訊而來。我們恐無法全身而退。」

南宮碧雲略一思考,點頭道,「你說得有理。北城門目前還是我們的人在掌控,我剛好要出城,把王爺的命令傳遞出去,他們這些人一併帶上,在城外解決了。」

「是!」黑衣人把裴凌南三個人都捆綁了,推搡著押進馬車裡,南宮碧雲和耶律擎蒼也回到馬車上。其餘的黑衣人都散去,只餘下一個人駕駛馬車。

憑藉南宮碧雲的指令,他們順利通過北城那個由趙康控制的城門。一路上,整個馬車都悄無聲息的。耶律擎蒼仔細打量著馬車上這幾個被五花大綁要抓他的壞人,手緊緊地抓著南宮碧雲的裙擺。

南宮碧雲一邊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驅毒,一邊看了楚荊河一眼,嘲笑道,「楚大人這御史大夫在朝堂上一向能言善辯,怎麼今日如此反常?是不是覺得快要去見閻王,說再多也是白費口舌?」

「老子非要罵你幾句你才安心是?」楚荊河打了個哈欠,「那老子就罵你幾句好了,你這個女人就是個蠢貨。」

「我蠢?自詡聰明絕頂的兩位大人,現在到底是誰被誰制服?誰馬上就要丟了性命?」她話音剛落,馬車便停了下來,馬車外的人說,「夫人,已經到城郊的土地廟,我們在這裡解決?」

南宮碧雲下了馬車,又把耶律擎蒼抱了下來。黑衣人把裴凌南三個人押下來,一字排開。

「天色已經不早了,儘快動手,我送完信還要向王爺復命。」南宮碧雲捂著耶律擎蒼的眼睛,背轉身去,「裴凌南,我敬你巾幗不讓鬚眉,膽識過人。無奈立場不同,你不要怪我心狠。我會好好葬了你。」

黑衣人說,「夫人,那我動手了。」

南宮碧雲閉上眼睛,「送他們上路。」

黑衣人手起刀落,把捆著裴凌南三人的繩索砍斷。裴凌南看了鐵蛋兒一眼,鐵蛋兒上前,把刀架在了南宮碧雲的脖子上。南宮碧雲驚逢變故,語不成句,「你……你們……!」

黑衣人把蒙面的黑布拿下來,儼然是據傳正在金陵城內製造混亂的越香凌。

南宮碧雲又想去拿腰間的竹笛,越香凌說,「省省。那些人現在不是已經到了地府,就是被我的人捆起來了。還有的,被耶律璟調走保他自己的性命了。」

南宮碧雲緊咬紅唇,側過頭去。

楚荊河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南宮碧雲面前,「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今天話特別少?現在你知道了,剛才說的都是廢話,從現在開始說的,才是真正有用的話。你這個蠢女人,一心為耶律璟賣命,你知不知道他聯合趙康,還聯合了北朝的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你一心以為只要助他成就了大業,他身邊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想過沒有,就憑你的身份,他能許給你什麼?」

南宮碧雲不說話,越香凌說,「此地不宜久留。恐怕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我們已經平安出城。」

誰知他話音剛落,鐵蛋兒跑前幾步,警覺地說,「越大人,不好了,好像是追兵來了?!」

越香凌點頭道,「事不宜遲,鐵蛋兒,馬車給我用,我率皇上的影衛把他們引開。此處不遠的驛站,有我備好的馬車和物品,你保護他們前去。我們姑蘇再見。」

裴凌南和楚荊河把南宮碧雲母子押入土地廟,越香凌坐上馬車,正驅車欲走。

「越大人!」裴凌南從廟中奔出來。事態緊急,縱使明知兇險萬分,也說不出半句挽留的話,「您請多加小心。」

越香凌回以一個微笑,一揮馬鞭,馬車已經飛奔出去。

眾人在廟中商量對策,裴凌南說,「唯今之計,等到天黑,我們一起去驛站。」

楚荊河轉過頭問南宮碧雲,「那驛站你們的人控制了沒有?」

「無可奉告!」

「你!」楚荊河的拳頭握得啪嗒響,裴凌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很快她就會明白,耶律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不用費盡心機詆毀王爺,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

耶律擎蒼也叫道,「你們這些壞人,我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裴凌南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與其逞口舌之快,不如省點力氣,早點離開這險地,去姑蘇與沈括還有玉翩阡他們會和。

鐵蛋兒找來乾柴,生了火,準備靜等天黑。裴凌南有些累,靠在草垛上打盹,楚荊河和鐵蛋兒則盯著南宮碧雲母子倆。

黃昏時,一股勁風從土地廟的破門上吹進來,把火苗吹得東倒西歪。鐵蛋兒站起來,立時拔出了腰間的刀。

下一刻,破廟的門轟然倒地,五個黑衣人持刀,慢慢地走了進來。

「你們是誰?」鐵蛋兒問。

「自然是要你們命的人!」那五個黑衣人齊衝上來,鐵蛋兒一人迎戰,同時與五個人周旋。這五個黑衣人的武功,比早上南宮碧雲召來的人要弱上一些,所以鐵蛋兒可以勉力應付著,但也占不到什麼上風。楚荊河把裴凌南和南宮碧雲母子護在身後,隨手撿起了一根燃燒的柴火,準備待會兒有什麼緊急情況,就奮力一搏。

「荊河,你別抖。」裴凌南拍了拍他的後背,他的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事關生死,他又全無武功,一點都不畏懼是不可能的。

南宮碧雲雖然被綁著,但雙腳仍然自由,她用腳跟碰了碰耶律擎蒼,示意他從楚荊河的身後繞出去。

耶律擎蒼聽話地點了點頭,剛剛爬離楚荊河一點點,黑衣人中的一個忽然回過頭來,袖中放出兩把匕首。耶律擎蒼年紀小,嚇得不敢動彈,只是伸手捂住眼睛。南宮碧雲驚叫,想要行動,卻身體被縛。

電光火石之間,楚荊河飛撲過去,抱著耶律擎蒼滾到了牆角,那兩把匕首擦過他的後背,直直地插入了他身後的牆中。

「擎蒼,你要不要緊?!」南宮碧雲大叫,耶律擎蒼被嚇哭了,哽咽著說,「娘,我沒事兒。」

南宮碧雲這才鬆了口氣,憤怒地看向黑衣人。黑衣人的武功招數她已經看明白了,而那匕首的花紋,她也很熟悉。

激戰中的鐵蛋兒因為這邊的變故一分心,肩膀便中了一刀,攻擊力馬上弱了下來。黑衣人終於能夠脫身,其中兩個向裴凌南和南宮碧雲走過來。一個黑衣人看了那邊的楚荊河和耶律擎蒼一眼,「南宮夫人,看來你已經背叛了王爺。」

「我沒有!」

「背叛王爺的下場只有死。」黑衣人說著,舉起刀欲砍,裴凌南卻拿起一旁的木板站了起來,「你們要殺她,得先過我這一關!耶律璟這個混蛋,夫妻本是同林鳥,他連自己的妻子都要殺!」

楚荊河用力從牆上拔下一支匕首,迅速地踢到南宮碧雲身邊。南宮碧雲會意,撿起匕首,反手就要割手上的繩索。另一個黑衣人看見了,一腳踢在南宮碧雲的身上,她飛出去十步遠,重重地摔在了牆上。

「娘!」耶律擎蒼哭著要撲過去,已經受傷的楚荊河牢牢地抱著他,「別動!」

兩個黑衣人向裴凌南逼近,裴凌南步步後退,眼看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得貼在牆上。那一刻,她腦海中閃現過很多東西,卻迅速地什麼都抓不住。她閉上眼睛,決定聽從命運的安排。

「啪」「啪」兩聲重物落地的身影,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連擋在眼前的黑影也沒有了。她嘗試著睜開眼睛,見到沈括正衝進包圍鐵蛋兒的黑衣人中,一個橫掃腿兒,黑衣人便全數往後退了五步。

黑衣人驚愣,大概不知從哪兒殺來這麼一個高手。而剛剛被打趴下的兩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你你,你是沈括大將軍?!」

「你爺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就是沈括!想死的就全上,不想死的,我憐你們也是替人辦事的奴才,馬上滾!」沈括喝了一聲,伸手指著門外。那五個黑衣人居然跪地拜了一下,這才倉皇逃了出去。

裴凌南看得目瞪口呆,沈括已經走過來,行禮,「沈括來遲,夫人受驚了!」

裴凌南搖頭,「哪裡的話,要不是你,我們都要死於刀下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頓好少爺和小姐之後,他們就催我來了。」

「娘,你回答我啊!」耶律擎蒼忽然叫了起來。沈括連忙走過去,迅速封了南宮碧雲身上的幾個穴位,回頭對我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找到大夫和藥材,否則南宮碧雲就危險了。」耶律擎蒼伏在南宮碧雲身上大哭,「到底是誰要殺我們!誰要殺我娘!你們這些壞人!」

楚荊河張了張嘴要說出真相,裴凌南卻抬手制止他,拉著耶律擎蒼柔聲說,「你娘會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救她。」

耶律擎蒼鼓著嘴,淚水還是啪嗒啪嗒往下掉,「少假惺惺!要不是你們,我娘也不會有事!」裴凌南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想起了裴大,輕輕把他抱進懷裡,「孩子,不要露出這樣仇恨的目光。我會把你和你娘帶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娘定會平安無事。若是她有事,你再恨我們不遲。」

「夫人,我帶來的馬車最多只能坐三個人。況且馬兒連日奔跑,已經不堪重負。」沈括為難地說。

「我們去驛站拿馬車。」裴凌南站起來,南宮碧雲勉力抓住她的手,「別……別去……那兒……那兒都是他們的人……有埋伏……」說完,頭一歪,徹底昏迷了過去。

鐵蛋兒,楚荊河,南宮碧雲都受了傷。就算沈括勉強能夠把他們都帶走,耶律擎蒼卻不能和母親分開。裴凌南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土地廟外面又響起了馬蹄聲和人聲。沈括連忙衝到廟門口去看情況,少頃,回過頭來喜道,「夫人,是玉大人他們!」

玉翩阡和秦書遙把馬車停好,立刻奔進廟中。

秦書遙一眼就看見楚荊河受了傷。她跑到他身邊,撕下衣服的下擺,又從懷裡掏出創傷葯,給楚荊河包紮。楚荊河推她,「你別管我,我身上的是小傷,你去看看鐵蛋兒,他傷得比較重。」

秦書遙瞪著他,手上不停。

鐵蛋兒連忙說,「楚大人,小的是練武之人,受點傷不算什麼。您一介文官,身體柔弱,還是乖乖聽秦大人的。」

玉翩阡看了眾人一眼,嘆口氣,「我就說小越的那是餿主意,就算你們能逃出來,耶律璟的人就不會發現?我和秦書遙去驛站把馬車和糧食偷來了,事不宜遲,不管是療傷還是治病,都到相對安全的姑蘇城之後再說。」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傷兵搬上兩輛馬車,玉翩阡駕駛一輛,另一輛本來該由沈括駕駛,沈括卻把馬鞭交給裴凌南,「我就不陪你們回姑蘇了。」

裴凌南一驚,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裡?」

沈括側頭看了一眼遠方,「皇上長這麼大,我從未離開過他身邊。現在有玉大人陪著你們,我也可以放心了。」

玉翩阡道,「沈將軍,您要去找皇上?可是皇上說……」

沈括點頭,「我明白,皇上要我在姑蘇待命。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個人落入險境。哪怕我能做一點點努力,或者能用自己這條命換他的命,我都要去,守在他的身邊,直到我閉眼。」

「將軍,馬鞭給您,我去!」玉翩阡說著就要跳下馬車,沈括卻上前大力地按住他,「別糊塗了!你還年輕!我這條老命能夠犧牲,你卻不可以!何況你的武功沒有我好,沒我有用!走,馬上到姑蘇去,這裡的這麼多條人命,都要靠你了!」

裴凌南拉著沈括,嘴裡想要說同行的話,可是她一點兒武功都沒有,去了趙顯的身邊,也只是多個累贅而已。她流著眼淚,只是緊緊地拉著沈括,這樣地用力,好像就能拉住時間,他就不會遠走。

「凌南,我總覺得這樣叫你,才更顯得親切。」沈括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祥地笑道,「我會把流光毫髮無損地送回你的身邊,你在姑蘇好好地等著。」夕陽浸染著他的輪廓,那溫暖而又略顯滄桑的眉眼,整齊而又參雜著花白的鬢角,徒添了一抹壯闊。

「快走,快走!」沈括把裴凌南和秦書遙推上馬車,裴凌南哭著不肯放開沈括的手,沈括便把馬鞭遞給秦書遙。玉翩阡和秦書遙同時揚鞭,馬車便飛奔出去,裴凌南努力地回頭,遙遙地伸出手去,夕陽下的那抹影子卻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那個總是熱熱鬧鬧的沈賀年,那個總是滿口小黃書,愛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飲茶嘮嗑的可愛老頭,變成了裴凌南滿心的痛。

她仰頭,寒鴉數點,殘陽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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