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五十六

花事五十六

()裴凌南坐在房中翻看書卷,心中卻不寧靜,風從窗外吹進來,幾乎要把燭台上的燈苗吹滅。裴凌南忙拿手掩住,皺眉看了看窗外。時間快到了,秦書遙能準時赴約么?

她剛這麼想,門忽然被人大力地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她見不是秦書遙,而是越香凌,十分意外。越香凌笑了一下,眼神飄向門外。

裴凌南見他眼神飄忽,以為還有什麼「意外」在門外。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一個戴著風帽的人站定在門口,他伸手把風帽掀到腦後,裴凌南驚得連退三步,差點把身後的椅子盡數碰倒。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大駭,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

趙顯跨進門來,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越香凌行了個禮,就逃也似地退出去了。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叮囑,「皇上,不能耽擱太久,臣會儘力爭取時間。」

大門關上,趙顯逼到裴凌南的身前,裴凌南一直往後退,最後整個人貼在了牆上。趙顯伸手把她困在兩臂之間,眼中有一團烈火。

他很少發火,甚至是從不發火的。至少裴凌南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都沒見他紅過脖子。但好脾氣的人一旦發起火來,就像被逼急了的兔子咬人,有些額外的可怕。

裴凌南閉著眼睛,縮著脖子,等從他嘴裡出來的狂風暴雨。可是半晌只聽他吼了一聲,「裴凌南!」

「你先別生氣,先別生氣啊!」

「裴凌南!」

「我聽到了!」

「你竟敢回來!你……」他氣急,卻想不出一句罵人的話來,臉憋得通紅通紅。

罪魁禍首便好心情地笑了。

趙顯神色緩和了一些,換上了一副故意很兇,實際上卻更像是抱怨的口吻,「你還敢笑。真的以為你做的事情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了?你要氣死我嗎?千辛萬苦把你送出城去,你就這樣糟蹋我的心意。」

裴凌南伸手環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我承認見到你很高興,相公。」

這一下,趙顯徹底沒了脾氣,回抱住她,一聲嘆氣。

裴凌南仰起頭,「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現在這麼危險,出來不要緊嗎?越大人不是被監視著,行動都不方便嗎?」

「還有空顧別人?」趙顯又好氣又好笑,「後天,我一離開金陵,他們肯定就要清理我的人。子襄,玉官,皇后,一個個跑都來不及,你還傻裡傻氣地往鬼門關里闖。真的覺得自己有三頭六臂是不是?」趙顯敲她的頭,沒用多大的勁兒,可那一下著實結實,裴凌南伸手揉了揉痛處。

趙顯繼續道,「你以為憑你就能抓住南宮碧雲?一個訓練有素的細作,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就對付得了的?你簡直就是在侮辱先皇和我的智慧。」

裴凌南小聲地抱怨了一句,趙顯凝眉,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好像還不服?」

「我是不服。南宮碧雲跟先皇有什麼關係我是不知道,但說我侮辱你們的智慧就不對了。我就是因為太尊重你的風格,才會偷偷摸摸地跑回來的。誰知道還是被你發現了……可是,你一開始把我送走就不對。我是為什麼留下來的?如果一有危險,我就自己跑路了,那我還不如回北朝呢。」

趙顯盯著她的眼睛,「北朝現在也岌岌可危。」

「所以我更不能袖手旁觀了。一個人躲到姑蘇去,坐以待斃?不,絕不。」

趙顯深知她性情,無話可說,只得懊惱那天葯下得太輕,或者應該直接把她綁起來,再丟給沈括。他早該知道沈括是軟柿子,鬥不過這顆南瓜。他都鬥不過,還指望沈括?他轉身去桌子上倒水,罵又罵不出來,打又捨不得打,他滿腔的火只能靠茶水撲滅。

「流光,既然我回來了,你們的大計劃就讓我參加?」

他灌了一口水,「我再讓子襄送你出城去。」

「流光!」

趙顯轉過身來,按住她的肩膀,「凌南,你可以避免的。我不想讓你看到最骯髒,最齷齪的事情。你要知道,皇室的醜陋,比你在御史台時看到的那些貪污,舞弊,受賄更惡劣十倍。我不想你經歷這些,在我能保護你的時候,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你離他們遠遠的。」

裴凌南搖頭,「可是你想過沒有?我的丈夫是皇帝,我的兒子,女兒,以後可能也要一生背負著這樣的名分,我們再不願意,有些事情是無可避免的。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世界,也是我的,是我們全家的,所以我沒有理由拋下你,一個人躲得遠遠的。我不想面對結局的時候,告訴自己,我什麼努力都沒有做過。所以,不要再說讓我走的話。告訴我,怎麼才能夠抓住南宮碧雲。」

他看著她,內心矛盾掙扎,刀光劍影,好像正經歷著一場大戰。

她的目光卻很平和安寧,彷彿在等待著一個早就能預見的答案。

安靜了一會兒,他終於改口,「我離開金陵之後,子襄自然有辦法把耶律璟引走。而在趙康發現你以前,你可以把落單的南宮碧雲和她兒子抓住。我會把我們商議的結果告訴楚荊河和秦書遙,讓他們暗中幫助你。」

「那你呢?」裴凌南抓著他的手臂,「逃脫的辦法想好了嗎?」

他笑道,「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儘力一試。」

這是多麼飄渺而不確定的答案。但她也明白,這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後的讓步。

「我等著你,抓住了南宮碧雲之後,我會去姑蘇等你。你不來,我不會走。」她鬆開他的手臂,低下頭。趙顯一把把她抱入懷裡,用盡了氣力,好像這樣才能在心頭烙上一個印。舍不掉的,不能放的,必須別離的。直到此刻,他才恨透了那個皇位。他低頭熱烈地親吻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勁的吻。

恨不能永遠,只要時光停住。

越香凌在門外喊了一聲,「皇上,該走了。」

天長地久有時盡。趙顯放開裴凌南,重新蓋上風帽,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千言萬語都凝結在喉頭。他轉身,手掌從她的手心裡抽走。那一下,她的整顆心好像都落空了。門打開復又關上,他始終沒有回頭。

她的心好像變成狂風暴雨過後的一片荒野,零落寂寥,不見一絲光亮。

第二天,鐵蛋兒回來,興沖沖地稟報道,「夫人,那老頭兒回賞花睡了。您猜得沒錯,他果然先去了一趟驛站送信……夫人,您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裴凌南斜睨了他一眼,「你把我進城的事情告訴誰了?」

鐵蛋兒手裡的茶杯「當」地一聲落在桌子上,他連忙起身跪倒在地,「夫人饒命,小的只是怕單獨行事會有危險,所以通知了……越大人。這也是丞相的吩咐。」

「丞相?」

「是,丞相離開南朝的時候就吩咐說,任何時候,不能讓您單獨歷險。您要做的事情,小的實在攔不住的時候,最低限度是讓皇上方面的人知道。」

裴凌南嗤笑了聲。這個阮吟霄,怎麼不去擺個攤卜卦算命?

鐵蛋兒用手背抹了下額頭上的汗,心想,丞相的吩咐多得能寫十頁紙,他還只是挑了不痛不癢的一條說出來。這些年,丞相的心意,他們這些明裡暗裡的下人全都清清楚楚,除了政事,私底下做哪一件事,動哪個心思,不是為著裴凌南?只是這些耗費在單相思裡面的努力,當事人不會知道。

裴凌南點了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塗塗畫畫。她的記憶力不算太好,遇到複雜繁多的事情,需要寫寫畫畫來分析一遍,這樣比較容易得出結果。這也是當年她在太學應付大考小考養成的習慣。每當她秉燈夜讀,哈欠連連的時候,某個叫沈流光的人,卻在自己的房間里睡得香甜。沒錯,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裴凌南搖了搖頭自嘲,原來早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明天,皇帝的隊伍離開金陵城以後,趙康應該會馬上下令全城戒嚴。這種祭祀的儀式,皇后是肯定會參加的。而翁大人作為禮部尚書,肯定會隨行。皇上對在路途中會遇到的危險已經估計過了,身邊隨行的人員肯定也都考慮在內,我們不用管。而越大人引開耶律璟之後,自己也能夠脫身。那麼金陵城剩下的,必須得走的人,便是,我你,秦書遙,楚荊河,還有玉翩阡。」

鐵蛋兒犯了難,「這麼多人,可不容易。」

「還有抓住的南宮碧雲和耶律擎蒼。所以我們不要同時走,玉翩阡和秦書遙得先走。鐵蛋兒,你密切注意驛站的動向,一旦越大人成功引開了耶律璟的注意,或者驛站起了騷亂,南宮碧雲肯定會伺機逃走,求助於我們見到的那個老伯,所以讓楚荊河盯著賞花那邊。」

「那您呢?」

「我們只有三個人,我和楚荊河都不會武功,那南宮碧雲必定是一身的武藝,否則先皇也不會派她去當細作。所以我要找人去動點手腳。」

鐵蛋兒急道,「夫人,您一個人,會不會太危險了?」

「放心,這條命我珍惜得很,不會讓它丟掉的。鐵蛋兒,我們要贏的是時間,這麼多人的性命,都靠我們努力了。」

「是!」

次日一早,街市上的鑼鼓便響個不停,裴凌南憑窗看了看,原來是官兵為皇帝出巡清道。她下結了銀兩,去往離驛站最近的一個茶。這裡也是皇帝的行仗必須經過的地方,所以早就人滿為患。她怕到時百姓推擠,耽誤行動,便從二移到一的門口,人山人海,什麼都看不到。

不久,鼓樂齊鳴,天子出行。夾道的百姓紛紛跪了下來。先是兩列騎兵,而後是四列步兵,都穿著正式的軍裝。步兵過去之後,是騎著馬的大臣,翁照帆赫然在列。

裴凌南只盯著皇帝擊斃輝煌的鑾駕,由二十幾人抬著,緩緩向城門的方向移動。鑾駕是密封著的,她什麼也看不見,但他在裡面,她便執著地凝望著,好像他在回應一樣。

鑾駕內,趙顯像感應到了什麼,看向右邊,嘴角微動。坐在一旁的翁怡君放下書,輕聲問道,「皇上,您怎麼了?」

趙顯搖了搖頭,歉意地說,「明知有莫大的危險,還要你同行,朕這一生都對你不起。」

「皇上說哪裡的話?祭祀禮臣妾本來就要出席。作為皇室的人,哪怕是刀山火海,眉頭都要不皺一下,何況臣妾已經是將死之人。」翁怡君用濃重的脂粉掩蓋臉色,近來她的痛症頻頻發作,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了。趙顯看到她的笑臉,心有些抽痛。這六年相伴相依,她雖不是心裡的那個人,但卻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

他每天都向內醫院詢問翁怡君的病情,首席醫官昨日說,她的病已經深入骨髓,藥石難達。

「是朕無能。」

「再不要說這樣的話,折煞臣妾了。」翁怡君傾身,拍了拍趙顯的手背,「能這樣跟皇上同行,臣妾已經很知足。看,精神不是好多了。」

趙顯回她一個笑容,兩個人心照不宣。

當行仗里的最後一個士兵走出城門,城門便緩緩關閉,負責守備的士兵開始疏散百姓。裴凌南欲返回茶,見一個士兵匆匆忙忙地自驛站的方向跑來,對人群前頭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低聲耳語。那軍官聽后臉色大變,回頭叫道,「吳用,帶上你的人跟本將來!」

「是,將軍!」

隨即一隊二十幾人的士兵跑向驛站的方向。沒過多久,東城忽然火光衝天,百姓們奔走相告,「不好啦,不好啦!驛站著火啦!」

「不好啦不好啦,軍需司著火啦!」

東城一下子亂作一團。

裴凌南在往來奔走的人群中穿梭,一路向賞花的方向疾走。一隊禁軍正在街上抓人,男的女的都攔下來看,領軍的那個往裴凌南這邊看,喝了一聲,「那邊那個!站住!」裴凌南猛地停下,心思百轉,眼看那領軍就要到跟前,正不知如何脫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忽然撲到那領軍的身上,「大人,大凶啊,大凶!」

「什麼大凶?」南朝人大多很迷信,對神明敬畏三分。

「大人,小生看你面容灰敗,眉宇之間有隱晦之氣,必定是近來事事不順,而且近幾日有殺身大禍啊!」書生咋咋呼呼,唬得那領軍一愣一愣。裴凌南有些搞不清情況,見那書生把手伸到身後,擺了擺,裴凌南立刻會意,匆匆走掉了。

南宮碧雲和耶律擎蒼從賞花的後門出來,老人指著馬車說,「城中現在很亂,軍隊裡面有太子的人,也有皇上的人,正因為不明的原因互相廝殺,那北朝的王爺恐怕沒空管您,您還是去鄉下先躲躲的為好。」

「老丈,先謝謝您了。」南宮碧雲俯身,老人催促道,「快走快走,小的還得去前頭應付那些來盤查的人,不能送您了。」

南宮碧雲和耶律擎蒼上了馬車,她剛駕著馬車到巷子口,就被人攔住。她凝眉一看,見是一個眼熟的小子,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你為何攔我的馬車?」

來人笑道,「自然是來要你和馬車裡的人。」

南宮碧雲知道來者不善,拉緊韁繩剛要硬闖過去,那人抽出了劍,橫在馬前,「南宮夫人,你要是不怕我砍了這馬的腿,你儘管衝過去試試。」

「你!」南宮碧雲聽他直呼自己名字,心下已經瞭然。她還要靠這馬車逃命,自然不能讓馬兒有所損傷。她想了下,跳下馬車,回頭說了一聲,「擎蒼,你在裡面乖乖呆著別動,娘很快就回來。」

「是,娘。」

鐵蛋兒看南宮碧雲擺開陣勢,知道她武功不弱。不過他不急不緩,仍然維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悠哉道,「夫人,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你跑不掉的。」

「你以為你定能勝過我?我們孰強孰弱,不比試比試……」南宮碧雲說著,忽覺得頭腦昏脹,她再一提氣,雙腿居然發軟。她驚詫地看向鐵蛋兒,「你……你使了什麼毒計!」

身後一個聲音說,「夫人,昨夜用的香可還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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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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